双手将折扇聚拢挡在脸前:“有什么事?” 茸茸喜滋滋地道:“大少爷从今往后有铺子啦!” 白照影有点儿好奇,不明何意,见茸茸递了封契书上来,是工工整整的繁体字,写明了这是个绸缎铺子的产权,铺子不在丰厚集,应当就在上京城城市某条街道里面。 “谁给我的?” “许侧妃在老王妃走后掌家,挪走不少钱,还动了老王妃的嫁妆,是处很出息的铺子,据说知道易主之后,掌柜的舍命也要让铺子赔钱,许氏拖不动它,打发小翠把铺子给您啦。” 世子妃继承婆母隋王妃点遗产,也是天经地义。 于是白照影天降横财,成了古代的有产人士。 但头一回在古代当企业法人,他还是不太懂规矩,问茸茸小丫头该怎么办。 茸茸好歹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喃喃地说:“少爷至少该去看看吧。毕竟是新产业。” “嗯。”白照影点头,觉得她说得很对,跟自己想法同样。突然得到个绸缎庄,到底要留要卖,许氏是不是坑他往里搭钱,白照影虽然单纯,还不至于明晃晃地犯蠢,“要去看。” 弄好了是笔收入,弄不成赶紧脱手。 定好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白照影放下千龟扇,安排茸茸准备动身。 午后阳光热辣。 光线透过海棠树的罅隙,在庭院投落颗颗光点,看起来是个晴空万里的大热天。茸茸这次记得带足了零钱,少爷肯定会嫌热,半途要买冷饮买水。 收拾妥当以后,白照影因为昨天萧烬安回来就不理他,他也不太想让成安给萧烬安带话,世子院对他并没什么门禁,他堂而皇之地出去了。 刚走到世子院门口,白照影幅度不大地慢慢转身,平静地对茸茸吩咐道:“再去拿把伞。” 茸茸歪头:“挡太阳嘛?我这就去。”怎会忘了少爷还很怕晒,茸茸迈开小短腿行动。 白照影微微摇头,很笃定地说:“不是,要下雨。” 茸茸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莫名其妙。
第40章 那个铺子具体的位置, 白照影一路按图索骥,再加上沿街打听, 方才找到眉目。其实离得并不远,就在正阳门外,锦衣巷。 锦衣巷本身不叫做锦衣巷。 因为里面蛰伏了个锦衣卫卫所,所以反而把原来巷子的名字,莫名就给夺走了,可见锦衣卫行事如此霸道。 当然, 后半句纯属白照影自己的评价。 跟他指路的路人,可没胆量对锦衣卫品头论足,反而好心提醒他见到官爷要行礼,态度规矩小心些, 别乱看,否则会被官差当嫌犯。 白照影一一应了。 从午时过到未时,大太阳一路更加热辣辣,行道树的叶子,都好像被太阳烤得打卷, 蝉热得吱哇乱叫。 茸茸跟白照影各吃完一盏西瓜酪, 带着些舒爽凉意, 进绸缎铺子实地考察。 店里没传闻中说得那么惨, 虽看不出日进斗金,至少不算门可罗雀。满目琳琅绸缎, 色彩鲜亮晃眼。 白照影刚刚亮出身份, 头发花白的老掌柜, 推了推鼻梁上的叆叇,待分辨清楚来人,水晶镜片之后, 眼底一片触动。 掌柜的匆忙整理好衣冠,从柜台里出来,率领店内伙计齐声行礼:“见过世子妃。” 世子妃白照影,近来是城中热门人物。 即便是没见过他,至少也听过他的传闻。 所以店内不多的正在挑料子的主顾,边行礼边偷偷打量世子妃,目光是好奇的,也是探询的。莫名让人从那几道眼神读出了句:“这就是那个请遍全城大夫的矫情鬼啊……” 白照影挠了挠脸颊,想赶紧结束这场会面,匆匆问道:“店铺的契书我已经收到了,据说你们都是老王妃娘家的旧人,要周转这个铺子,又想把铺子挪到世子手里,费了不少力气。” 老掌柜江良跪着抬头哑声道:“大小姐当年待我们不薄,奈何她撒手西去,世子爷是个当家的爷们,不合适打理家业,以往他也没这个意向。老奴等盼着世子妃出现,盼得太久了。” 白照影倏然觉得,吃下去的那点儿西瓜酪,凉意渐消,泛起股热劲儿。可能天太热了。 江掌柜又将账簿给白照影看,写得是店内收支情况。当然白照影看不懂。 不过江掌柜很耐心,还会一点点解释给白照影听。总体来说,就是这铺子虽然亏损,但仍在可控范围,而且商铺地段极好,只要他贴补上来那点小小的亏空,店铺就能运营正常。 不得不说,其实挺让人动心。 但白照影毕竟不太好意思,擅自动萧烬安的银子,这件事,得见到萧烬安再当面商量。他能做到的就是把这铺子的情况了解得更全面些,白照影用心记下来江良的所有话。 但他最后也没给江良个准确消息,只让江良稍等等。 江老掌柜并不催:“世子未曾跟王府分家,世子妃的难处,我们也都清楚。”这份体谅倒是让白照影有点内疚。 期间又有两三个进来买绸缎的客人,见店内有贵人在,显得束手束脚,声音都低低的。 白照影自觉影响店里生意,示意要走。 江老掌柜不敢挽留,最后吩咐伙计,提来一篮绸缎。 “往年世子小时候,老王妃都在他生辰前,让铺子里备些专供给世子裁衣的衣料。这铺子自从易主,衣料有许多年不送了,今年老奴特地在世子生辰前,再给世子准备了好绸缎,无论铺子能不能留,劳世子妃给世子爷带回去。”江良说着说着眼眶含泪。 白照影最怕老人哭,赶紧接过来,篮里一共叠好的两幅绸缎,上头是宝蓝色,应做外衣,底下是秋香色,瞧着单薄,可能是做里衣的。他收下。 他跟茸茸出绸缎庄。 街头仍是日光朗照,蝉叫得更欢实了。 茸茸提篮,就没手再拿伞。偌大把油纸伞挺碍事的,白照影接过伞,却被茸茸小声吐槽: “少爷,雨下到爪哇国了?” 茸茸语尾带着笑意,小姑娘很天真地看着自己,打趣打得并不让人讨厌。 白照影颇为不以为意,纵使现在仍是更加威力强大的暑热天气,他也转着伞柄悠然自得:“雨一定会下。” 茸茸只当少爷硬找面子,嘻嘻一笑,边挎篮子边跳着走,主仆两人都很活泼。徐徐前行。 此时的午后,锦衣巷子里,有一户人家外头用麻绳拉起圈屏障,阻挡了外人进入。两名身着制式公服的官差佩刀站在门外,还有一个挂刀的官差逡巡在门口。 白照影站在那宅院外头停留片刻,不敢多留。 但他听见附近有人议论,说里面办案的是顺天府。顺天府推官奉朝廷旨意继续捣毁民间幽兰教据点,最近都在锦衣巷行动,崔小侯爷在肃清反朝廷势力方面立了大功。 “崔小侯爷七岁成诗。” “崔小侯爷真不愧是少年才高……” 因为听到崔小侯爷,白照影心中欢喜,前几天在皇宫,表哥还给他求情呢。 他暗暗惦记着自己还欠表哥一顿饭,这是他单方面许给崔执简的,白照影也不觉得那被封锁的幽兰教据点有多可怕了,探头张望唤道:“表哥!” 两名官差俱是一愕,屋里崔执简已经出来,官服还沾着些尘土,兴许那据点里面有地道。崔执简刚才亲自下地道沾惹的。 崔执简眉梢眼角稍微扬起喜色,然而顾着规矩,没唤他小名,又顾念朝廷律例,没放他进案发现场,就在门口远远招手道:“怎么正热的天气出来玩了?” 白照影在栅栏外面答:“我得到家绸缎铺子!就在这条街,赶巧遇见你,原来你最近都在这边办案呢!表哥放班后叫上你那些好朋友,我请你吃饭啊!” 其实白照影也并不是完全不懂避嫌。 故意喊得声音大,就是让别人都听见,反而不会有闲话。他真的是很想谢谢表哥照顾。 但崔执简毕竟比他多想了一层,闻言立即敛眉,许氏对钱把持得很紧,铺子亏了可以卖,怎可能轻易给他? 自己倒是行踪久在锦衣巷…… 崔执简更不敢过去了,远远说:“不巧为兄今日事忙,你早点回去,改天我去府上拜访。” “哦。”白照影不纠缠,“那就下次请。我一定要请你的,下回不去,我是要生表哥气的。” “自然一定。” 本来顺天府官差们见到个美人跟崔小侯爷搭话,存了几分八卦的心思,然而兄弟两人说话全不避人,大伙儿那点看热闹的意图烟消云散,倒是觉得崔家家风清正,兄友弟恭。 白照影到底没请成表哥吃饭,临走前,非要把伞给表哥留下,说是他放班前就会下雨。 崔执简拗不过,只得在艳阳天里领受了这番好意,但却是派门口挂刀的官差,替他接过雨伞,从头到尾都没跟白照影有接触,佯装若无其事,安抚白照影走。 可等到白照影走后。 理顺了前因后果,崔小侯爷拂袖,瞬间变了脸色,让官差立刻捉拿了在他办案地点附近,鬼鬼祟祟探头张望的几个人。 就地在庭院里仔细一审,果然都是隋王府芙蕖院的家奴,为首的人姓张,姑且称张婆子。 张婆子让崔小侯爷不带火气地威慑,竹筒倒豆子似的秃噜出来一切: “小、小侯爷,小侯爷饶命。” “故意引世子妃来见您,这真的不是老奴胆敢擅作主张的,这是,是……”她也不敢说受许侧妃的指使,像被掐住脖子的鹅,到最后支支吾吾。 而崔执简虽气愤,也无意为难底下这些办事的人,他们虽坏,助纣为虐,但也有不得不办的难处,崔执简只追问他们:“引世子妃来见本官,可是为了什么?” 张婆子不敢隐瞒,既然是崔执简亲审,就等同于在衙门立了案,她连忙争取宽大处理说: “世子妃那篮绸缎里面,有夹带。” 崔执简深深吸了口气。 张婆子揉了揉眼眶又道:“我等都是芙蕖院里嗓门大的,得到上头授意,只要世子妃跟小侯爷遇上,我等就嚷捉奸,把事情闹大,再把那份夹带抖落出来,让世子爷对世子妃离心。” 崔执简在炎夏觉得冷,淡声问:“萧烬安这么好骗?” 张婆子:“信也好,不信也好,终究是埋了根刺,世子多疑且敏感,又是害过病的人,受不得心理方面的折磨。” 张婆子说话时眼神不停闪烁,露出讨好地笑容,使崔执简感到很厌恶。 这座隋王府简直烂到了根子里。 自己天真单纯的表弟,被放在这样的家庭里磋磨,崔执简喉咙仿佛堵着根刺,那点儿根刺扎在心口更加深入,崔执简喉结滚动。 而此时,一角阴霾,突然遮挡住阳光满照的庭院,将崔执简与几个隋王府家奴都笼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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