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照影安排江掌柜准备了这件,作为谢礼的厚衣服。 江良自然是能办多快,就办多快,立马制成就送来了。 这是件衬袍,正好能套在飞鱼服外面,露出皮革束腕,丝毫不影响活动。衬袍的颜色,跟萧烬安的飞鱼服乃是同一系列,穿上并不突兀。 茸茸不明其中内情,只道是两人夫妻情笃,趁机连忙再推荐自家少爷的好处,给两人添柴加火:“殿下穿上吧,我们少爷预测天气可准了。” “他说今天外面冷,外头要肯定要变天的!” 茸茸把衬袍递到萧烬安面前。 缎面柔滑,锦绣明朗,外头是缎子,里面夹着绒。 萧烬安自行把衬袍套在公服外面,感觉身体被一种踏实的厚度裹住,很抗风。并不用隐隐羡慕那小鸭子会抱团了…… 萧烬安没说感谢的话,知道显生分。 他接受了白照影的好意,心里自在得很。 因为关注到茸茸从其他房间出来,并没跟白照影再住一起,他有点独占欲得逞的欣慰,又唯恐白照影双目失明,夜里独寝不方便。 ——会害怕吗?晚上冷不冷? 他琐碎地想着。 又深深地庆幸自己没因为那点欲念,对白照影做出过分的事。 白照影会哭,白照影娇气,白照影最近不太好琢磨。 白照影依然很疼自己。 ……吾妻甚是可爱啊。 吾妻这床,本世子迟早睡定了。 世子振了振衣袍,精神抖擞地进皇宫。
第65章 北镇抚司轮值, 萧烬安应当在敬贤帝跟前当差。 养心殿。 内阁大臣觐见议事,来跟敬贤帝禀报各地呈报奏章中的机要。 这些臣僚进来, 带进阵凉风,使敬贤帝咳嗽了一阵。阁臣们在敬贤帝的跟前叩头: “参见圣上。” “都……咳,都起来。”敬贤帝摆摆手。 此时萧烬安很自然地退出门外,丝毫没有无法聆听参与军国大事的遗憾。 这种态度让敬贤帝露出隐秘的欣慰,敬贤帝暗暗勾起嘴角。 他的另一个儿子萧明彻,暗中结交阁臣, 削尖了脑袋想染指军务政务,他其实早已知晓。 如此比起老七,竟然是素有行事不羁声名的萧烬安,更有自知之明。 敬贤帝连续又咳嗽几声, 面对萧烬安的背影,露出些拉拢的意思: “咳,今儿个天凉,暖阁已经烧上炭火,备着雪燕羹, 朕准你去暖阁暂时歇息。” “我不冷。” 萧烬安穿着扎实的衬袍, 心下暗自得意, 拒绝毫不留情。 萧烬安这般态度, 反倒是让敬贤帝尤为看不穿他,只觉他没那么好拿捏, 放他去了。 萧烬安就站在离主殿几十步外的亭子。 秋气格外清寒, 没下雨, 但极冷,寒意似乎能渗进骨头缝。 敬贤帝其实并不知晓,因为有宫墙拢音, 但凡耳力稍敏锐些的习武之人,能在这凉亭里,把殿内机要听取个六七分。 萧烬安自从发现这个门道,还安排了亲信,不时会路过亭子与主殿之间的点位。 这样,就连原本他听不着的那四五分,拼拼凑凑也听全了。 萧烬安正在听阁老们讲,大同城连遭瓦剌部队袭击的事。 近来天气骤变,北边过得也不舒服。 所以那瓦剌国不知道来了个什么王子,率军犯境掠夺,守将程岳临时应变能力丰富,却也始终被瓦剌牵着鼻子走。 大虞方面的所有军事行动,全都被瓦剌王子预判,打得很被动。 主殿里老皇帝已经很不悦了。 …… “殿下,我说殿下。有大好事!” 萧烬安正听得入神。 亭外起了阵寒风,段莽随着寒风一起进入亭子。 锦衣卫公服虽然绚丽,但毕竟只是比普通绸缎厚实些许的一层。段莽虽然人高马大,在极端天气的考验之下,也还是会搓手跺脚。 萧烬安朝段莽掸了掸衬袍,他的袍服针脚密实,锦缎华丽,质地厚重,看起来就很暖和。 而萧烬安眼下乌青,昨晚接见那纨绔没睡好,他对冻透的段莽勾起个,不太厚道的微笑。 “……” 段莽见他笑犹如见鬼,更加寒冷。 又以为猜中了萧烬安的心事,结合那俩黑眼圈,讪讪地低声: “殿下这是成了?去的南风馆还是蕙香楼?里面的倌人不干净,套袋子了吧?” 萧烬安只觉对牛弹琴,自爱地把袍子拢了拢。 “什么好事?” “那个刺客招了!” 段莽喜上眉梢:“按您的吩咐,我们从来不理会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没被用刑,一日三餐皆有吃喝,起初他还挺怕我等有什么招数使在他身上,但越到后来,他越撑不住。” “直到刚才,他告诉狱里看守的兄弟们,他全撂了,绝不藏私,只求殿下能给条生路。” 这是幽兰教的第一手资料。 也应该是绝密资料。 萧烬安淡淡道:“说。” “幽兰教是个反对朝廷的组织,这种组织每朝每代都有,在咱们大虞就是这幽兰教。” “拣重点。” 段莽怔忡一瞬,整理回答: “他们高层曾是些被朝廷逼到过不下去的能人,招揽得是不满朝廷,活不下去的百姓。” “这些人听从教主的指令,只为搅乱大虞,教主神通广大,心思缜密又狠毒,他们不仅在上京城内有势力,还欲把毒手伸到各地,据他知晓,就连边关都有。” 只一个瞬间,秋风瑟瑟,萧烬安在秋风中后脊的皮肤绞紧。 眼前段莽的情报,和他耳朵里刚听见的阁老议政,交错杂合。 萧烬安立刻想到了前线情况,瓦剌王子能次次预判大同守将程岳的所有军事行动。 难道是大同城军营里头,也有幽兰教的教徒? ……这很有可能。 毕竟想搅乱一个朝廷,不止可以搅和内部,也可以把目光投到外部。跟敌军里应外合。 段莽唉声道:“这几年,前线的军费始终没给到位,瓦剌人又凶悍难当,将士们想打仗,就只能依靠当地吸纳补贴,兵士跟百姓都苦。” 所以有人才会恨朝廷,为幽兰教所蛊,愿意当叛徒。 ——内奸之乱。 萧烬安脑海缓缓浮现起来这四个字。 耳朵里,就传来敬贤帝拉风箱似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怎么敢!” “这个混账东西,皇弟是怎么教育他的,他怎么敢!” “十万两输给地痞流氓,然后被流氓戏耍,把借条刻印得到处都是,贴满了大街小巷。” “萧宝瑞还算是朕的庶侄,他给皇家留下什么颜面?” “户部前脚跟边关解释何故迟发军饷,朕的侄子,就拿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赌钱,百姓怎么想朕,怎么看朝廷,斩了他,宰了这畜牲……” “皇上息怒!” “圣驾保重龙体,陛下息怒!” 殿内是阁臣们稀里哗啦的跪地劝慰声。 主殿外,凉亭里。萧烬安勾起嘴角,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萧宝瑞撞上天运,赌输十万两雪花银,恰撞上大同兵败,军费难以配齐之事。 他这也算是催命符急如星火,报应不爽。 萧烬安面上划过抹冷酷的笑意,他知道自己心机深沉,暗中筹谋报复,其实不算好人。 不算就不算。 伤害他和爱妻的人要死,他和他的爱妻要活。 除此之外,不相干者,他才能救便救。 萧烬安不想再听养心殿主殿里头,敬贤帝的咳嗽声,还有他想愤怒,却因病体无法发出的咆哮。 萧烬安爱惜地抚平衬袍左臂的一根衣褶,在寒风里,命令段莽说: “你让他写出边地的教徒名单。” “写不全不要紧,使劲儿去想,人挖人总能顺藤摸瓜全搜索到。事情办得满意,让他活。” 萧烬安布置下去。 段莽立刻领命。 但猜不准殿下之后的行动。 殿下的指令总是很简短,但总能办成事情,方法也总是很有效。 以至于就算是现在,段莽都没能反应过来,当初到底为何,殿下不准他们对刺客用刑,而那刺客竟然主动招认了呢? 段莽跟那刺客继续打交道前,黑红的脸庞,绽开纳闷不已的憨笑。 他还是忍不住问世子,声音虔诚恭敬:“殿下,你当初怎么就能断定,晾着他,就会招?” 因为他想活命。 萧烬安在脑海里道出答案。 那刺客从奔逃出宫,到企图闭嘴以求在狱中不死,都是为了求生。 于是他偏不按照常理出牌,不用死威胁他,也不动刑,这样的人,吃喝都已在狱中满足,他自然得陇望蜀,继而愿意主动谈条件脱身。 这种情况得来的情报基本保真。 说到底,这位刺客,也不过就是拜入幽兰教里,想过上好日子的普通人罢了。 萧烬安并不想跟段莽这么多废话, 况且段莽不如薛明聪慧,说得太复杂,他也听不懂。 萧烬安尽量言简意赅,答案就六个字: “他贪心,想自由。” 果然段莽似懂非懂。 段莽暗自领悟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完全琢磨明白了,还是觉得应该对殿下这番指教最后做出些反馈。 段莽沉声总结道:“确实,人是会贪心的。” 他那般模样,好像洞悉了人的劣根性,眉心虬结,表情很是痛惜。 段莽竟也学会了迁移运用。 矛头拐了个弯儿,又指回世子身上。 段莽忠心耿耿地规劝: “殿下,家里虽能办事但规矩多,世子妃出自世家,自是玩不来像遮眼、鞭笞的那一套。” “可打野食固然刺激,那蕙香楼和南风馆的哥儿姐儿,全部都是嘴头说得好听,哄您在他们身上使劲花钱,您切莫因此,生疏了跟世子妃的情分啊。” 萧烬安两边额头,在寒风里突突直跳,心绪骤然格外烦乱。 段莽仍在小心翼翼地求串供,都给世子安排妥当:“晌午这就快退值了,您这双眼睛,眼眶周围乌青太明显,要用煮熟的鸡蛋滚一滚才能消。” “出宫后回去北镇抚司,属下再把您昨夜的行踪,说成是办公事,跟兄弟们多次强调,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大伙家里问的时候,也都默认给彼此打掩护。” 萧烬安额头青筋快要跳出来。 他觉得他的袍子,还有他整个人,都受到了玷污。 “闭嘴。” 段莽越发以为,世子这反应是恼羞成怒:“是是是,这种事应当沉默,锦衣卫所有兄弟,都会闭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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