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素来温顺的亲子低头认错,太后伸手虚握住他的手,借着血浓于水的紧密相贴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恻隐,“因着裴濯之事,他恨上了你那表兄李昌远,或许今日这遭与此相干。” “不枉先帝亲自教养他多年,连情种这条都学上了。” 后半句听得南荣承煜眉头一蹙,去他妈的情种,他的反派绝对不能跟肥皂剧里的一样,也是个恋爱脑,那就没趣极了,“儿臣记住了。” 太后淡淡扫过她这亲子的神情,终是松了手,“王上近日屡屡行为出格,连中书省都要动上一动,许是别有依靠,要多留意他同那南荣显的交集。” 南荣承煜轻蔑开口,也没注意到自己忘了人设,“肃王算个什么东西?王兄选肃王为盟还不如选儿臣。” 太后蛾眉微蹙,接着道,“王上打着让你二人相争的心思,可莫要…假戏真做。 “施计让王上除去南荣显才是上策,莫要自己动手。” 南荣承煜点头应下,剧情确实是这么写的,南荣宸会替他扫清前路,无论临越内外。 可书中并没提南荣宸的结局,既然没提,就由他这个主角来定——把南荣宸养在宫里,再不能去招惹旁人。 “朝中之事尚有周阁老在,应当无碍。重要的是军中,先帝当年走得突然,陆将军御下的赤焰军如今态度不明,需得留意。” 手背上空下来,南荣承煜也重新得了自在,他实在没有和父母相处的经验,“母后放心,处死陆老将军的旨意,可是当年太子亲自去传的。” “说起来陆将军在外追缴南梁余孽,恰好能赶上三月春猎。” *沉沉夜幕,烂然星陈。 裴濯握着那只瓷瓶候在紫宸殿外,看了眼漫天星辰,他虽是第一次见这神使,可总有种奇诡的熟悉感。 仿佛也是在紫宸殿,他上一刻还在同说话,一道红衣身影闪过之后,他就再没了记忆。 他问身旁的宫女,“神使可曾来过紫宸殿?” 宫女只当他在忧心,恭谨作答,“回禀裴大人,神使不曾来过紫宸殿。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上次便是神使救了王上。” “巫神定会庇佑王上。” 这话说得不假,隔着几道窗墙的内殿之中,谢尘屈指一点一点抹去南荣宸唇角的血迹。 接着又沉沉盯着那两瓣苍白如纸的唇,终年如无波古井的心中溅出几层浪来。 掌心的红线伺机挣扎而出,织出一面方镜,其中正映着天子染血的唇,正被那名叫裴濯的凡人轻轻碰了下。 谢尘压着心口的燥意打散红线,剩下的那只漆黑眸子盯着那两处被凡人碰过的地方。 他手上也没闲着,掐诀割破了自己的指尖,重新用自己的血抹红榻上天子的唇。 可他还是觉得没能掩盖干净。 被打散的红线重新聚集,这次换了角度,画面依然是那凡人碰了南荣宸唇角。 谢尘决定不再管那红线,约莫是命契催生的心魔。 做神仙的,若生了心魔,当斩当除当绞杀之。 没人教过他如何灭心魔,他只好自行摸索,俯瞰苍生万万年,治水之道,堵不如疏。 他俯身凑得更近,轻轻尝过南荣宸唇上他的血。 他的味觉早就不知去了何处,此时却似乎懂了什么是“很甜。” 南荣宸的唇已经这么甜,他想尝尝更深处也属正常。 他这个做神仙的,从混沌成形,就没尝过五味。 南荣宸要做明君,泽被众生,也该可怜可怜他。 窗外雷声滚滚,南荣宸恍惚间睁开眼,心口还留有余痛,唇间嘴里仍弥漫着清甜的血腥味。 睁眼见到谢尘的那刻,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扼住谢尘的脖颈,冷声威胁,“谢尘,你这么三番两次救孤,是想堕神么?” 系统都没拦他,偏偏谢尘要来救他。 多管闲事的东西。 自从带南荣宸去巫神殿,谢尘见众生愿时,破天荒地读了许多凡人情丝,倒也似乎懂了南荣宸想用什么法子堕神。 初见之时,南荣宸就曾言对他一见倾心。 情之一劫,他确实还没历过。 他握住脖颈上的手,对着南荣宸唇上的艳色,“本座历尽千劫还能端坐巫神殿,就算近日因你那几句话生了些心魔,也没这么容易就陨落。” “只要还居于神位,本座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千万次。” 南荣宸早就可怜过他,让他那难以抑制的躁乱红线有了缠绕栖息之地。 “灵均还是先管好你宫里的裴濯,他可是对你,心怀不轨。” 第34章 裴濯当然对他心怀不轨, 一直想要他这个间接害了裴氏满门的昏君的性命。 这倒不用谢尘特意来提醒。 胸口传来痛意,南荣宸冷静下去几分,敛眸收回手。 手上也就腾出空来, 他第一反应是想去握那颗赤红琉璃珠,有谢尘在, 现在应当是温热的。 他靠回枕上,气势瞬间软了下去, 将喜怒无常做到极致, “孤自然知道裴濯心怀不轨。巫神平日就这般得闲,连宫里的琐事都要管?” 谢尘眉头微蹙,散在空中还没能收回的红线随之交杂,不复镜子的轮廓形状,“王上知道, 却还纵着他?” 南荣宸依然在想着那赤红琉璃珠, 这辈子走到此处, 除了这条命, 只有那颗琉璃珠是真正属于他的。 不用去谋去争就能属于他。 讽刺的是, 予他琉璃珠之人别有所图,屡次挡了他解脱的路。 他冷眼看向谢尘,正要说些什么发泄一二不满, 掌心却忽然有温度传来,他所想之物竟在他掌心现形。 鬼神的存在他都已经接受良好,对此也就没多诧异 ,只觉得心情好上几分, “孤纵着他又如何?裴濯说到底都是替孤做事。” 巫神不愧是巫神,广爱世人,因为他放纵裴濯杀了御林卫中一个人, 就来兴师问罪。 他把珠子递到琉璃珠主人的面前,“巫神这眼珠孤都能当个玩意儿把玩。改日心情好了,杀几个人,心情不好再多杀几个,都无不可。说起来孤正想收一个好看周正的…头骨。” “届时巫神不要后悔三番五次救孤才好。” 谢尘至今不懂南荣宸为什么孜孜不倦地要当这口头上的昏君,可还是当场揭穿南荣宸的不实之词,“上次有人说要屈打成招,可本座怎么还在巫神殿见林珂好端端的来还愿呢?” “王上不妨说说,这次又是为何自伤?” 南荣宸把玩琉璃珠的手一顿,随即答上一句,“自然是为了见你。” “见巫神一面也是艰难,每每都要搭半条命进去。” 笑话,他还能在谢尘面前落了言语上的下风? 巫神不染凡尘,他更不会就此乱半分心绪,他强行转了自己的念头:既然这次系统没管,就说明只要推动剧情已有的杀机,他就能早日结束这剧情。 与其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一眼看到头的反派剧情上,靠系统促成什么“死遁”,倒不如得空就琢磨一下怎么找死。 毕竟,世上想杀他之人不知几何。 在此之前,他首先要想法子规避谢尘这个屡次救他的麻烦。 谢尘当然没怎么信这套敷衍至极的甜言蜜语,但还是顺着他说下去,“不准自伤”的规矩是他定的,可如今罚是罚不了了,“本座日后随唤随到就是,王上这次找我是有何吩咐?” 南荣宸目光狡黠,直接开门见山,他莫名相信谢尘都会回答他,“吩咐之前,孤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巫神为何每次都能及时赶来…救孤?” 眼前的契主面色依旧苍白,偏偏生得昳丽张扬。 一派病艳之色入眼,“救”之一字在他心头徘徊不定,谢尘依旧知无不答,“本座要助王上成就大业,自然与王上性命相系。” 这跟没答有什么两样?南荣宸掩唇咳了几声,“巫神每次都神出鬼没,可是不能在凡尘久留?” 话本上倒是有过这个说法,若真是如此,他下次定要挑个巫神不得出行的黄道吉日动手。 谢尘依旧坦诚,“不错,本座暂时…不能久离巫神殿。” 原因他也不怎么清楚,约莫也跟那命契有关。 至于命契究竟束缚他几成,他也无从得知。醒来之后他就没了前尘记忆,无从知晓他沉睡之前,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一时没人再说话,南荣宸手里转着他的眼珠在沉思些什么,他接着开口,“王上问完了,也该本座问上几句。王上近日所行之事,本座看不明朗,不过此举太过冒险。” 南荣宸斜他一眼,“世间竟有巫神看不透的事?” 谢尘没弯弯绕绕,毕竟早聊完早能休息,他那红线已经在空中绞成一团,“如果本座没猜错,王上让赵泽缨出任左丞,应是为了牵制梁有章,可中书省为朝中机要,若是肃王和襄王斗过了头,怕是会扰乱朝政。” 他这番啰嗦之话说完,南荣宸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兀自觉得是自己多虑,他对于南荣宸那大业的帮助,目前为止只有替南荣宸续命。 朝政之事,南荣宸自会料理妥当。 万物皆有缘法,他此前从不干涉,也从不…优柔寡断。 他如今这般作派,大概还是那命契的作用。 眼看着谢尘说个没完,南荣宸开口打断,“看在你多次救孤的份上,孤近日给你个惊喜。” 谢尘先是为了裴濯手上那条命兴师问罪,又来劝他安分守己、做好男主的铺路石,这般爱护临越之心,真教人感动,换了上辈子他八成也要成了巫神信徒。 这次么,他定让谢尘死了救他骗他之心。 又是一阵安静,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很有眼色地退下。可谢尘不一样,他向来知道,南荣宸没让他“滚”,就是还能聊。 他看着自己的眼球在南荣宸指尖打了个转,诚恳建议,“本座这只眼成色应当也尚可,也给你怎么样?” 这样南荣宸就没法空出手去碰尘世凡人了。 南荣宸是俗世君王,爱才也好、取貌也罢,动心动情都理所应当,只要不妨碍大业,不妨碍那命契,都不是他该管的,可—— “为何是裴濯?” 南荣宸越来越觉得稀奇,怎么一个个都对裴濯这么大意见,人裴濯也就只想报个仇,这仇家也不是他们。就连裴濯那仇家李昌远,分明也是品行不端,主角为着所谓正义要除去之人。 “为何不能是裴濯?巫神这么怕孤和他同流合污,当日倒不如别替他疗伤。” 谢尘思考了一下“不救裴濯”的可行性,一个不良于行的凡人,或许就不会…… 但如今不是想这事的时候,夜空中红鸾星动,正是好梦之时。 *翌日不知什么时辰,南荣宸缓缓撩开眼皮,下意识抬手要去挡本就不存在的阳光,却是没抬动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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