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怀中人呼吸平稳睡着,耿耀才在心里叹息一声。 彦遥一心想当好夫郎,对耿家人没话说,对耿耀也没话说,哪怕耿耀现在要了他,他都会乐意配合。 可是...这是彦遥对夫君的好,不是对耿耀的好。 翌日推开门,院中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耿耀去了军营,早起遇到耿文和耿武都出了院子。 耿武一切正常,就新郎官耿文,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眼下都有了黑眼圈。 耿耀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冲他竖起了个大拇指,耿武也失笑不已,学着耿耀竖了个大拇指。 耿文知道他们是打趣什么,寒冷的天直接让他红了脸,眼神躲避着,终归没解释。 新婚夜,他那夫郎和他盘膝坐在床上,控诉了彦遥一整夜。 若不是鸡打鸣他要去县学,纪绍年能再说上三天三夜。 不过细细听来,他二嫂和绍年也无甚大事,最多就是你让他丢了面子,他讥讽你几句,大多都是纪绍年吃亏。 光纪绍年诉说时,就已经哭了好几场,万幸被他哄住了,若不然那哭声被家人听到,定会以为是他在折腾纪绍年。 耿文心中明白对错,但也没直接和纪绍年说些道理,想着时日还多,慢慢来就好,现如今多说几句,怕纪绍年连他都不会理了。 昨日彦遥思了又思,彦家还是他自己走一趟为好。 用了早饭,彦遥坐了马车出门,到了彦家门口却被拦了。 门房说老爷不见客,彦遥心中不安,和门房说回清亭院休息片刻,门房又言:老爷说,彦家已无清亭院。 “耿家夫郎,老爷让我转达,道:你娘和小爷爷的嫁妆都尽数给了你,彦家另外的陪嫁就当是行善事,也不收回了,以往算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耿家夫郎既然如此能干,想必也是不需要娘家帮衬撑腰的,我们父子缘分已尽,还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门房说完后转身进了院子,把角门关的严实。 紧闭的院门外,伞上落雪,彦遥在门外静立许久,他肤色似雪,唇无血色。 好似石雕无了生命,阿贵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秋雨心疼的哭了出来,忙对阿贵道:“快去军营找姑爷。” 阿贵转身就跑,秋雨立在彦遥身侧,一声声唤着少爷。 伞上有了积雪,彦遥流下两行清泪,他掀开衣袍跪在铺了白雪的青石板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他趴在雪地上,呜咽哭出声,道:“多谢爹的养育之恩。” 车辙滚滚而去,秋雨不会赶马车,她牵着马绳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马车。 阿贵摔了一身雪,一副快急哭的样子把耿耀吓的不行,当下就和他往家里跑。 路上把事情听的七七八八。 被亲父拒之门外,断绝父子关系,耿耀原以为彦遥会在房中落泪。 不曾想他这边刚进了院子,就见彦遥坐在正堂内和耿母蕙娘烤着火,纪绍年也争宠的坐着,逮到机会就和彦遥争论两句。 耿母见耿耀急匆匆的回来,还吓了一跳:“怎的了?” 耿耀看了看彦遥,道:“无事,回来拿点东西。” 彦遥见耿耀身后跟着阿贵,也懂了他为何回来,和耿母笑道:“娘,房中东西都是我放的,我去帮夫君找。” 两人一同回了房,纪绍年吃着耿母剥的烤花生,没忍住呢喃了句:“狐媚子。” 耿母当下就想说些什么,蕙娘忙伸手拉住,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耿母放下花生:“我去街上帮你爹卖肉。” 蕙娘:“娘我和你一起。” 纪绍年:“我也去。” 蕙娘笑道:“你有了身孕,还是坐着烤火吧!外面冷的厉害,雪地又滑,别摔了。” 纪绍年想想也对,复又坐下:“哦,好。” 房间内,耿耀把彦遥的手抓住,习惯性的给他暖手,轻声道:“父子没有隔夜仇,等过些日子爹气消一些,我和你一起去给他赔罪。” 彦遥苦笑一声,缓慢的摇摇头道:“我爹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我的。” 心狠不说,就算不说睚眦必报,也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今日只断绝关系,不曾出手对付彦遥,已经是念了父子情,还有顾着耿耀的紫气东来,给日后留了后路。 最少,在耿耀登高位之前,他爹都不会把他当儿子了,日后若是耿耀登了高位,彦遥跟着水涨船高,彦老爷就算是跪在彦遥面前也可,现如今...... 在他爹心里,耿耀还是他姑爷,彦遥已经不是他儿子了。 彦遥坐在椅子上,把头靠在耿耀身上,缓缓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害怕这个猜测,每每避了过去,让自己莫要多想。” “所以我才会一直拖着,一直拖着,我心中知道,装摔装孩子没了,不太能瞒得住我爹的。” “我爹应当早就知道了,他对我冷了心,连找我对峙都不曾,直接在心里摒弃了我。” 他脸上落了泪,耿耀伸手帮他擦着:“没关系,日子还长着,总有转机的,我们慢慢来。” 彦遥朦胧泪眼里痛苦浮现:“杀猪郎,我不是哭我爹和我断亲了。” “我,我就是在回来的马车里,问过自己,若是知道现如今的结果,我是否还会欺骗我爹,我问了自己许多遍,答案都是会的。” 他环住耿耀的腰,呜声哭噎,委屈道:“杀猪郎,我很坏,很不好。” 他为了自在的婚事,会欺骗彦老爷,他为了拿到亲娘和小爷爷的嫁妆,会欺骗彦老爷。 哪怕现如今让他回到那日,他依旧会选择忽悠彦老爷,欺骗彦老爷。 彦遥清晰明了了自己本性,他品行不端,他连自己亲爹都会算计,还不知悔改。 耿耀拇指摩挲着他哭红的眼尾,一字一句道:“阿遥很好,你没做错,是你爹没给你安全感。” “杀猪郎,我品性不好,你不要嫌弃我。”得了财富,却失了唯一的亲人,彦遥好似孤身站在山巅,心中空旷的厉害。 他仰着头祈求着,原就无自信,因不够善良又升起了浓重的自卑,他容貌美,可本性卑劣,犹如皮肉下是吓人枯骨。 彦遥知道的,世间男儿皆爱纯善温柔之人,可他一样都不占,若是此刻初相识,若是早知自己会如此喜欢耿耀,彦遥定会把自己装的严实,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耿耀对他了解颇深,再难更改印象。 温热湿了指腹,那泪灼烧着耿耀心肺,恨不得吻干水渍,吻出彦遥狡黠笑颜。 今日风大,吹动树梢,上面的雪扑簌落下,耿耀俯身吻上那眼角,惊的彦遥痴傻住。 轻轻一吻,四目相对,彦遥指尖触碰眼角,带水的睫毛眨动,好奇问道:“苦的吗?” 耿耀失笑:“不苦,咸的。” “哦。”彦遥又好奇问:“你还要吃泪吗?我还能哭出来。” 耿耀坐在另一个椅子上,把人掐在怀里搂着,闷在他肩头笑个不停:“妖精。” 每每说些装傻的话,勾的人腹部发紧,这情趣还真是要人命。 彦遥瞪他:“你才妖精。” 彦遥未曾强颜欢笑,耿耀陪他在房中待了会,又去了军营。 下着雪城外的路不好走,街上人少了很多,耿母和蕙娘在街上待了会,又都进了院子。 耿母高兴道:“可是巧,有人提着桶卖鱼,我见里面有三条,直接全要了。” “这鱼大的很,阿遥,你让你那阿贵送一条给你爹,绍年也让人送一条回县衙去,剩下的一条咱晚上炖汤喝,最是滋补了。” 彦遥面不改色的说好,让阿贵去彦家送鱼。 阿贵踌躇,彦遥说无碍,他爹会收的,果不其然,阿贵送了鱼过去,门房让他稍候片刻,转身回来时接了鱼。 耿母要用冷水给鱼开膛破肚刮鱼鳞,彦遥拉住她,蕙娘笑着烧了一锅热水。 耿母乐呵道:“好好,都知道心疼我。” 纪绍年硬挤在灶房,满脸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像是外人。 鱼下锅露了味,纪绍年终于找到了话,道:“娘,我闻鱼腥恶心。” 耿母怕他不满,忙道:“对对,娘记得,家里还有半只鸡呢,等下娘给你炖个鸡汤,油撇出来,不腻人。” 纪绍年哦了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耿母对他和对彦遥完全不同,纪绍年是想争宠讨耿母喜欢的,可又实在不会,心里一时有些恼。 蕙娘烧着火,脸上露出红晕,害羞的轻声道:“娘,也莫要做我的鱼,我,我闻着也有些恶心。” 耿母惊喜问道:“有了?” 蕙娘低头道:“还未请大夫看过,但近些日子身上乏累,闻油腥也是反胃,估摸着,应当是了。” 她性子稳妥,小日子已晚了快一个月,只是有彦遥和纪绍年在,这话就羞的不好说。 耿母喜的不行,连连说好。 纪绍年是喜欢蕙娘的,一同有了孩子他也高兴,相比较没动静的彦遥,纪绍年自觉彦遥垫了底,走到蕙娘身旁,对耿母道:“娘,我和大嫂都有了,就彦遥不中用,成婚这么久都没怀孕。” “要不然我去找我小爹,让他请个精通此道的大夫来,给彦遥看看是不是身体有毛病,我见过好几个身子有问题的,都需要天天喝药调理呢!” 纪绍年自觉说的好心,不妨蕙娘脸上的羞涩没有了,耿母脸上的喜色也没了,隐隐还露了气。 纪绍年的嘲讽对彦遥就如狗吠,一般很少入耳,但他不想耿母为难,就拉了彦母衣袖,笑着道:“娘,我也吃不得鱼。” 耿母脸上乍现亮光,鱼都顾不得管了:“阿遥也有了?” 彦遥还没请过大夫,原是不想说,但看她如此高兴,也就不好意思道:“还不知,就是也觉得鱼腥肉腻了。” 蕙娘听到彦遥有孕,比她自己有喜还高兴:“我瞧着你这几日饭量减了,只以为是天冷,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耿母:“哎吆吆,那肯定是了,好好好,我的老天,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她说的是家中三人都有了喜,是天大的好事,纪绍年却以为耿母把彦遥有喜当成天大的好事,当下就委屈的哭了出来,控诉道:“我是后来的,娘就不喜欢我。” 随后转身边哭边回了房,连给耿母反应的时间都无。 耿母慌张无措:“这这这,娘又说错什么了?” 彦遥心中微恼,原以为已经很了解纪绍年了,现如今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才知道纪绍年比他想的还幼稚愚蠢。 他安慰了好半晌,耿母都有些放不下,洗洗手站起身道:“娘去看看,他还怀着孩子。” 彦遥叮嘱:“娘,若是他提及我,他说什么你只管应着哄着就好。” 耿母还不太懂这句话是何意,说了声好:“娘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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