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门上叩了三下,秋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安神汤还没喝呢。”她原是听着屋内没什么动静,太子没打人,也没吃人,才壮着胆子看看她家主子怎么样了。 钟离述突然凑到她眼前道:“嘘,不要让她进来,师父说不许其他人进来,不许进来!” 他靠得好近,说话时呼出的气轻拂过她鼻尖,痒痒的,太子的师父是谁? 管他是谁,钟离述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吧。 相因便说自己睡下了打发走秋华,可肚子突然叽咕一声,她甚是尴尬地看着钟离述,钟离述却一蹦蹦到她面前,道:“新娘子,你饿了?” 相因见他是个傻大个,倒也渐渐没那么害怕了,皱起鼻子道:“是啊,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大夏的礼节真是又臭又长。” 钟离述歪着头拍了拍脑袋,突然眼睛一亮,到床头小案上一个盒子内抓出了两样东西。 相因还纳闷,婚房食盒内都不备些点心吗,她初来乍到,各处都不熟悉,还是不要半夜惊动人的好。 只见钟离述一手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像是什么宝贝似的奉到她面前,伸直胳膊道:“吃!” 啊?相因接过来一看,竟是两个已经蒸软的土豆,相因拿过来闻了闻,没酸,将就着垫垫吧,一口咬下去——唔!太子府买盐不用钱是吗?这盐巴像沙子一样进了她口中,可钟离述在一旁,她又不能吐出来,忙去倒了杯水,好在茶壶中有水,虽然是凉的。 忍了一忍,她还是开口问道:“太子你平日就吃这个么?” “嗯。”钟离述认真点点头,眼神迷茫。 相因低下头,她万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太子混得这么惨,还不如她这个普通老百姓。 而且这土豆的卖相也着实不怎么的,坑坑洼洼长满了疤。钟离述见她将土豆转了个圈,似乎找不到可以下口的地方,随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锥子,将相因手里的土豆拿过来,放在桌子上,两手攥着锥子认认真真将那几个斑驳的疤给挖出来。钟离述将喜服宽大的袖子卷起,全然没有陈相因想象中王公贵族的矜持与顾忌。 可是他这样不好保持平衡,每次一锥子下去,土豆就满桌乱跑,钟离述也急得满头大汗。相因也将喜服的袖子卷起来,帮钟离述把土豆固定住,让他慢慢地将疤剜了出来。 如此一来,土豆竟少了三分之一。见她很快吃完了一个,钟离述又把手里那个递给她,即使她实在太饿了,也吃不下这么咸的东西,便让给钟离述吃。 钟离述冲她笑笑,把土豆当宝贝似的捧着吃。 相因问道:“你觉得好吃吗?” 钟离述塞了满嘴,嘟囔道:“实话说,不怎么好吃,太咸了,但是之前的大厨说多吃盐好,好下饭,天天给我吃这个。” 天天吃? 钟离述又道:“但是饭也不够吃,我还在长身体呢,晚上总是饿。他们嫌我吃得多,我只好偷偷拿了两个土豆,藏起来吃。” 连饭都吃不饱?虽说他那套还在长身体的理论让人笑掉大牙,相因也仍是愤愤不平,心道,对付过去这一晚,她得拿出些公主的威望来了,哼,敢欺负她男人。 钟离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三更了,我困了,要睡觉。”他把双臂一伸,“给我脱衣。” 这就指使上她了?她也是清清白白黄花闺女,几曾给男人脱过衣服,何况她本来打算骗人点钱就跑的, 见相因不动手,钟离述只好自己动手,可相因眼睁睁看着那本来一拽就能解开的腰带被他越缠越紧,系成了死扣,钟离述还不放手,食指上也被勒出了一道印子。 唉……这个活祖宗…… 相因认命走上前去,三下两下替他解开腰带,又脱了外衣。钟离述往床上一滚,道:“来呀,一起睡呀。” 相因下意识抱着他的衣服护住胸口,提高了声音:“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睡。”太子如今是个傻的,到底懂不懂那个?而且,这是公主姐姐的男人,她怎可与他做那种事?她只是先来顶替照顾他几天,迟早要换回来的。 钟离述又打了个哈欠,撑起半个身子,问道:“那你要睡哪里?师父说了,成亲后不能睡书房。” 相因当然也知道洞房花烛夜不能出去,平白叫人笑话。她环视了下屋内,屏风后还有一张卧榻,指了指道:“我睡那里。” 钟离述也没再多说,躺回去很快睡熟。陈相因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拿出一枚小铜镜,这是她从小就用的铜镜,也是现在唯一还在她身边的东西了。 她有个秘密,每次只要她虔诚地向铜镜许愿,总会如愿。她想,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不知名的神灵,在默默保佑她。 她仔细擦拭了几遍铜镜,将它放在胸口捂了一会儿,拿在面前认真道:“铜镜啊铜镜,求你保佑公主姐姐平平安安,不会受人欺负,不然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即使我在这边苦一点也没关系的。” 那边的床上突然有了动静。钟离述牙关紧咬,呼吸粗重,喉咙中发出几声破碎的□□。他蜷着身子抱着头,来回打滚。 相因吓了一跳,披上外衣起身往屏风那边走去。帷幔之后人影挣扎,她不知钟离述怎么会突然痛成这样。但既然如此,肯定是被下了药,深更半夜她又不好去叫人,何况来到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状她都还没有摸清呢,若是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人就不好了。 钟离述痛得受不了,猛一起身,拿头往墙上撞。
千钧一发,相因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坐挡在了他的身前。 头撞到相因的肚子上,相因顺势往后半躺,这才化去了些气力。不然,估计她能被捅出个窟窿来。 她轻抚钟离述的脊背,柔声哄道:“很快就过去了,不疼不疼哦……” 残存的意识中,钟离述猛然睁眼——他的房中是怎么有女子进入的? 相因突然觉得杀气四起,钟离述缓缓抬头看他,眼神却与睡前大不相同。 右掌已蓄了力,顷刻间就要将眼前的人劈成肉泥。 “叽咕——”突然在他头侧传来一个声响。 相因瞬间尴尬得脸都红了,美救英雄后,就被肚子饿破坏了气氛?显然那块巨咸无比的土豆是不管用的。 可这熟悉的声响却提醒了钟离述,他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夜视极好,就算今夜无月,他也仍能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和神情。 眼前的女子好生熟悉,似乎是个对他顶重要的人,他用力去想,可脑中又是锥心蚀骨的痛。 相因见他冷静下来,轻轻揽住他,拍着他的背。钟离述紧紧箍住她的腰,大口呼吸,仿佛能从她的体香中获取一点安慰。 钟离述浑身发了汗,相因一直抱着他,耐心哄着,直到他这一阵过去,陷入昏迷。 昏迷前,他喃喃道:“新娘子,真好看……”
第4章 就当是还他土豆之恩吧…… 等他彻底安静下来,早已出了一身大汗。 相因扶着他躺下,无意看到他手臂上的红痕,是太痛了自己伤到的吗?她觉得还是给他擦洗一下。 经历了刚才的声嘶力竭,眼前的钟离述安静睡着的样子莫名有点乖。相因寻了帕子来,把他脸颊脖子还有手心的汗都擦去,抚平他的眉头,这才松了口气。 相因转身的那一瞬,钟离述的手指动了动,微微睁开眼。 听侍者梧然说,贵妃做主给他娶了一个和亲的公主,看来这就是他的新娘子了?虞疆来的人么? 呵,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就要嚷嚷着逃走了,若是不逃,便是贵妃派来监视他的傀儡。 整一晚上,相因都没怎么睡着,饿的。 不怪她老饿,实在是府里没什么东西吃。 她真不知道这太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一个贴身服侍的人,其余的卫兵只不过是看守他,不杀他就不错了,更何况个个逮着机会难为他一下,好去向背后的主子邀功。 秋华说的对,她现在可是公主呢,得拿出主子的威风来。 一大清早,相因便决定试试看。 她两手往腰上一插,抬起小下巴,学着老嬷嬷的样子用眼角从上往下看人。但很快,她发现由于身高的劣势,这种方法并不容易看到人。但气场不能输,她站在大门口对守在檐下的卫兵道:“去买十斤白面,还有各种蔬菜水果来。” 最近处的一名年轻卫兵一愣,不知该作何反应,这还是他调到这里来头一次有人对他提要求。 相因清了清嗓子,声量又提高了几分,“怎么,本公主说话不管用?本公主可是来和亲的,你们若敢怠慢,难道是要让两国交恶吗?父王最是疼爱我,若我修书一封禀报父王,你想想你们会有怎样的结果?” 还好她从小坑蒙拐骗样样都干,说起慌来丝毫不脸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长裙掩盖下的小腿肚子在打颤。这骗人骗不到位,可是要送命的啊。 卫兵不敢冷待,却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得先去请示上司,相因立刻做出一副大家闺秀体恤下人的表情,挥挥手让他去。 很快,另一个腰带更为复杂的卫兵又小跑回来了,抱拳道:“请问公主,有什么需求?” 相因就快撑不住笑场了,怎么还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她绷住脸道:“怎么,刚才那小兵没跟你说,要本公主跟你废话第二遍?” 那人转了转眼珠子,想想公主的话确是有礼,床上那人就算了,这位,贵妃娘娘还没吩咐怎么对待,还是先不轻易得罪的好,于是赶紧去着人置办。 相因眼见他们走远,这才深呼出一口气,吓得差点没跌在地上。 只是,若是让公主姐姐知道她这样败坏她的名声,恐怕她要生气了。 她双手合十,凌空拜了拜,“对不起啊公主姐姐,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我不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要饿肚子了,只好先委屈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市集很远,快过了用膳的时间,瓜果蔬菜才被抬回来,陈相因简单收拾了下灶台,纳闷道:“太子怎么就吃这样的东西?” 侍者梧然跟进来回答道:“实在没办法啊,外面送进来的东西怕下毒,不敢吃,这府里就我一个人,我也不会做饭,以前有个厨师的,但是也被人赶走了。那土豆能当主食吃,也饿不着,咸一点还能下饭呢。” “难道,就天天吃土豆吗?”也不怕把自己吃成个土豆,脑子越来越浆糊。 “偶尔也换换花样,还有地瓜、萝卜什么的。” “……”哎,好吧,让她来露一手。 两国的礼仪虽有许多差异,好在这煮饭的工具差别不大。梧然哪是个会做饭的,也只会清水煮白菜应付而已。 相因麻利地洗菜切菜,布置锅案,眼瞧着这边的热水开了,相因依次放入排骨、萝卜、葱姜等物,转身那边的烤鸭也热闹地冒起了白气。 刚捞出这锅里的香干炒豆腐,正准备掀开米饭的大锅,院外的卫兵已嗅起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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