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她的卷子,好些因为字迹太潦草而加大辨认难度,有几位夫子他的了解的,没有同样耐心,到时候就直接给柳淼判差了。 柳淼手上正好攥着笔,准备交给书童,听孟缄一说,不由“嗯”了一声。 孟缄起身走过来,掌贴着她的手背攥笔:“你握笔的姿势其实是错的。” 终忍不住纠正她。 孟缄握着她的手,隔着桌案半厘距离,空走了“柳淼”二字,让她感受正确的姿势。 教完孟缄手由心控,不由脑控,未从她手上移开。 她的手背仍贴着他的手掌,抵得牢牢,两人都微微发汗,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没有把手挪开。 半晌,孟缄先移开的手,起身告辞。 翌日开考,三日后放榜,孟缄毫无悬念考了第一名。 柳淼却是一飞冲天,竟考了全学堂第三名,她兴奋无比,正与霍鹏等人庆祝,见着孟缄过来看榜,立即激动朝他挥手:“孟公子,我考了第三名。” 脸上是笑,但眼泪都要出来了。 孟缄隔空点了下脑袋,挤出一笑,而后回过头去,回应旁人。 柳淼心里有些微微失落,大伙囔着要庆祝本季结课,去城郊郊游,她也没有跟着起哄,有些没有精神。 但心里又安慰自己,孟公子还是对自己笑了的,那一笑就已知足。 众人出锦城,抵达南江江边时,柳淼已经落下了些。 她察觉到,急忙赶上去。 孟缄原先走在前面,突然步子放缓,柳淼前赶,一会就与他并肩。 两人同落在队尾,轻言细语,旁人不得听。 “昨日你落下的。”孟缄从袖内取出一张方巾还她。 柳淼依旧在给他带好吃的,夏天热了食盒容易馊,所以只用方巾简单包着。孟缄还的是洗干净熏过香的。 柳淼有时还会送他名贵布料的衣物,在柳家铺子皆是五金十金的售卖。 柳淼将方巾接过,见身边一只微微发黄的柳条正擦着孟缄的脸,他便举手将它移开。 柳淼仰头看,自己太矮了,柳条根本挨不着她。 两人继续往前走,步子愈慢,落下愈远,前面同窗们的嬉笑声已不可闻。 柳淼望着南江,忽然皱眉:“江面是不是涨了不少?” 孟缄闻声望去,应道:“是。再高一点,就要没堤了。” “怎么会这样呢?”柳淼疑惑,“小时候夏天回来,记得江水都低低的。” “可能是因为改道的原因吧。”孟缄淡淡答道,“原本南江不会从这一带经过,你小时候见的江应该是在城南,原本城北这里是一片柳园,现在大多拔了,只有这垒堤后重栽的一排。” 柳淼有些担心:“那江面这么高,会不会没过堤?” “应该不会,我听父亲说,就这几日,知府大人会派人来垒沙包加固。”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除了南江,又说了些其它的。快至尽头时赶上众人,大伙一起赋诗投壶,玩了半个时辰,而后各自归家。 柳淼回到家中,不一会儿,表妹就登了门。 表妹径直绕来闺房,碎步快得后头丫鬟都跟不上,她进入房中,示意众仆屏退。 接着,表妹亲自关了门。 柳淼好奇:“有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 表妹暧昧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其实柳淼笑时也有浅浅酒窝,这是她娘亲那边的遗传。 “淼姐,我今天瞧见你了!” “哪里瞧见的?”柳淼努力回忆,她并没有见到表妹啊。 “你同孟公子结伴同行说着悄悄话呢,眼里哪还能看见我呀!”表妹打趣她,又问,“他是不是要做我姐夫了?” 这话把柳淼问得瞬间满脸涨红,连忙否认:“没有,学堂集体出游,前面还有一大群人呢!你没瞧见?” 表妹挑眼点头,暗道:那是,可为何单单你和孟公子走在最后? “我想起个事。”表妹伸指,露出用凤仙染得红赤的指甲,“也不远,就是七天前。” 话到这,不说了。 柳淼不禁追问,“你知不知,卖关子最可恶了!” 说着假意要捶表妹。 表妹亦假意一躲,笑道:“七日前我参加了一场宴会,许多贵女,城里显赫家的女儿们都来了,孟家、巩家、霍家,还有许多公子,孟公子也来了。” 听到“孟公子”三字,柳淼心砰砰跳。 “散席后众公子仍在一处,流觞赋诗,我亲眼见的,亲耳听的,大伙问孟公子可有钟情于谁?先猜的巩家小姐,孟公子旋即否了。大伙又猜霍家、黄家,连着四五个,孟公子皆毫不犹豫否认。霍鹏就问,‘莫非你喜欢的是我们学堂里的?是丽娘?’孟公子回他胡说。又有人问,‘那是淼娘?’你猜怎地,孟公子垂头自抿了一口酒,没有作答。” 柳淼听得心如乱弹的七弦琴,表妹歪靠上她身子,续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什么?” 数月以来,柳淼的胡思乱想可多了,但临听到这种事,她却一时患得患失,怕自己想错想多,颤声反问:“意味什么?” “他没有否认,说明他喜欢你呀!”
第49章 孟缄喜欢她? 柳淼是如此欢喜, 却也难以置信。 孟缄是天上皎月,真会为她这个凡人降下? 会不会是表妹编造的故事?仅为试探她? 少女的心总最卑微的,却也最勇敢, 柳淼告诉表妹:“我的确钟情于孟公子, 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喜欢我。听你所述,孟公子并没有亲口承认过喜欢我,我们不可以妄作论断,亦不要再往外传了。” 表妹听着不解, 淼姐何必小心翼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口中虽然应承了柳淼,但隔了些日子, 闺中闲聊,还是忍不住把柳淼心仪孟缄的事透露给本城某位大小姐,当然叮嘱了,“你不要再同别人说啊!” 闺中小姐满口答应,却忍不住又告诉了第四人。 四人传五,逐一传出去, 锦城的公子小姐们多数晓得了柳淼喜欢孟缄, 只无人同当事人说。 一日孟缄正在家中书房, 忽听朗儿传话:“公子, 家主唤你过去。” “我这就去。”虽不知父亲为何唤自己, 但孟缄仍放下书本, 赶往家中议事厅。 进门后,孟缄依着家中规矩,向父亲行大礼。孟父稳坐首座,泰然受了,而后待孟缄站起, 缓缓道:“你李伯伯有一批货,走南江水运,明日需在锦城停靠。然而码头最近都约满了。” 话到此处缓顿。 孟缄躬身静候,听得少顷之后,孟父续道:“锦城的码头,除了东岸官家的,其余全部隶属柳家。然为父和你李伯伯,皆同柳家没有私交,那是难让。” 霎时,孟缄心里“咯噔”一声,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 “听说那柳家女儿心悦于你,为父想托你去说说。” 孟缄犹豫数秒,不曾应答。 “阿缄,你可愿帮为父这个忙?” 此话一出,孟缄连忙鞠躬行大礼:“父亲在上,孩儿定尽力为之。” 翌日,孟缄自打进了学堂,就时不时偏头看向柳淼。 夫子的来了又走,讲了三课,快到下学时,孟缄才在座上叫住柳淼:“柳姑娘。” 柳淼其实早上就发觉孟缄的不对劲,平时她偷瞧他,见的是侧颜侧身,今日每一回犯花痴,都能对上孟缄的目光——他今日总在看她! 柳淼很难不多想,却也不敢信这多想,此时含羞低了头,嗓音不自觉变细:“孟公子有何吩咐?” 孟缄刚刚抬起的手一滞,回道:“柳姑娘与我的同窗,平起同坐,不必说什么‘吩咐’不‘吩咐’。” 他见她的书童原本正在收拾书本笔墨,现在也停下来,便道:“你可以继续收拾,待会我们路上说。” 对爱的人心细如发,以往他都是“我和你”,今日第一回 称“我们”,柳淼自然抓住这一不同,心头直打鼓。红红耳根,与书童一道收拾了。孟缄果然等在旁边,与她一道下雪。 锦城的冬天已经起寒,但柳淼外罩着鹅绒雀羽混织的氅衣,并不觉寒。她看孟缄的袍子不厚,只领上一圈狐裘,不禁关切道:“孟公子,你冷么?” 冷的话她可以送他一件氅衣。 “不冷,多谢柳姑娘关心。” 两人并肩前行,冬天似乎会比其它三季更寂静,脚步声清晰可闻。 越清晰,柳淼心跳越快。 忽听得孟缄发问:“柳姑娘,你会经营之道吗?” “啊?”柳淼惊道,与心跳同声。 镇定下来后,她如实告知:“我爹有时会带我去瞧各处产业,但我没实践过,经营完靠我爹。” 少顷,孟缄附和:“柳老爷的确能商擅治,我曾听说过,锦城后头的秃头山,种不了庄稼,主人贱卖都卖不出去。你父亲却‘人弃我取’,低价买入秃头山,竟从中开出绿宝和金子来。” 孟缄这番话,其实稍稍换一个感情浅些的人,都能听出疏远和敷衍——但凡他多两分诚意,都舍得将“柳老爷”、“你父亲”换做“伯父”。 偏偏柳淼听不出来,且掏出赤诚真心尽数告知,“你说秃头山的事啊,那我知道,爹爹之所以买它,是因为……”柳淼回头,待两人的书童落下离远,续道:“……我爹早就知道,山里面藏着宝贝。有件事我爹只告知过娘亲和我,孟公子,我告诉你后你千万不要外传。” 孟缄面露讶异,刚张了唇,柳淼就忙不迭告知:“因为我爹是从十年后来的。” 孟缄侧头,满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这件事我爹只告诉过娘亲和我,孟公子你这人信风水,信道神,他年轻时请了道士来家里,求生财之道。头日术士开坛做法,第二日我爹醒来,就回到了十年前。因为他知晓十年后的事,所以样样经营,都能占得先机。不过他也就晓得十年,如今早就过了,皆处未知……” 孟缄听到这里完全不信,只当她在说胡话。 柳淼却诚恳告知家中秘密:“我爹说,当时请那道士,想让他多回些,回个二十年。道士却说回十年已是逆天,我爹往前十年,这世上就会有一无辜人受牵连,往后十年。”柳淼感叹,“也不知是谁……若要寻着,那人无恙还好,因此变故遭灾,真不知怎么赔。” 孟缄已经没怎么听荒诞话了,他只听得柳淼停声,便立马问道:“那码头的经营和事宜,你也晓得么?” 这才是重点。 柳淼摇头:“不清楚。” 孟缄吞咽一口,没有得到预期答案,不知如何接下去。 多亏柳淼自己问了:“孟公子是有什么码头的事要找我家么?” 半晌,孟缄艰难开口,将所求转叙。他只说自己求的,未提身为家主的父亲。 柳淼笑嘻嘻一口答应:“这个好办,我回去让爹爹予你一个码头,明日停货。” 孟缄道了声谢,两人继续前行,眼看就要分道扬镳,忽听柳淼感叹:“今年锦城是不是不会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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