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卫羡之为何突然来这儿,又为何突然要找他下棋,薛雍心上一紧。 “老夫一介武夫。”卫羡之却蔼声招呼他道:“下棋更是卖弄之举,来来来,薛公子不要谦虚。” 薛雍推辞不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执礼:“献丑了。” 执黑子为敬,执黑子先行,他先落一子。 金角银边草肚皮,黑子落在左上角。 “好棋。”卫羡之一边紧盯棋盘一遍赞道。 他的棋技不低,十来手过后,他落的白子就围筑起工事,可以以一当二了。 薛雍纵观棋盘,再两子落定后,一个野猿过水势形成,卫羡之紧追缓打,几手之后也落成入穴取鱼势,杀的难解难分,异常精彩。 好久没遇上这么好的对手了,尽管他留了三分的功力,但依旧不妨碍双方都感到了酣畅淋漓的厮杀。 两人足足下了一个时辰,卫羡之忽然落下一子后道:“老夫讨巧了。” 薛雍大惊,只见棋盘上胜负已分,他再没有扳回的余地。 “多谢国公爷赐教。” 没想到戎马一生的镇国公竟怀揣这么惊人的棋艺,实在太超出他的意料了。 卫羡之命人收了棋具,沏上茶,茶到半盏他道:“薛公子的棋像极卫某一个故人。” 萧施。 十五年前被杀的萧大丞相。 “在下的棋技师从家父,早年听家父说,他幼时曾和萧大丞相一同伴先帝读书,当时的东宫太傅魏梓乃一代棋圣,国公可听说过?” 卫羡之点头道:“难怪。” “魏梓当太傅的时候老夫在西南带兵,等回到京中,他又到地方主政去了,这就错过了。”卫羡之道:“虽未谋面,但你这么一说,老夫想起来了。原来令尊和萧大丞相全是他的高徒。” “是这么回事。”薛雍饮了一口茶道,不动声色地揣摩着他的话。 卫羡之忽而口风一转:“老夫今日来这儿,就是想来萧大丞相的园子里走一走,这么多年了,唯恐触景伤情,一次都没来过。” 薛雍弯眉恭笑:“国公爷的话令在下动容不已。” 卫羡之抚须淡笑:“那薛公子请自便,不打扰了。” “国公爷好走。”薛雍拱手相送。 *** 卫羡之走后,天忽然下起雨来,愈来愈急,苍穹昏暗,萧府的亭台水榭更添几分黯然惆怅。 薛雍撑着伞,缓缓穿过一株新叶翠青的梧桐树,远山雨点,重重雨幔,他看的痴了,连衣袍沾湿都恍若不知。 卫羡之今日来的蹊跷,他一时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心头隐隐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轰。 忽然一道春雷带着急雨之势,凌空劈裂而下,风在呼啸,梧桐树像刀下游魂一般,任其肆虐,穿过假山、亭台之间竟似传出声声呜咽凄厉之声。 “孩子,快走吧,逃出去后去湖南永州,找薛家……从此,你就是薛家的孩子……” 是父亲萧行的声音。 薛雍怔住了,伞从手中飞出去,他狼狈地跌倒在泥泞里,双目无神,面色苍白,心口痛的如被利刃一片片凌迟那般。 呕。 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口殷弘的血涌出来,触目惊骇。 混混沌沌中,薛雍的心一直往下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强忍着心痛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薛公子。” 回到院里时,小守卫正急的团团转,见人回来,这才咧开嘴笑了。 薛雍拿过帕子擦了擦脸,掩去失态:“我去沐浴,麻烦小哥帮我拿套干爽的衣衫来。” “薛公子。”小守卫站着不动,眼巴巴地跟着他。 薛雍睨他一眼,轻笑:“你有求于我吗?” 小守卫脸又红了,眼神躲闪:“公子的棋下的真好。” 薛雍:“如果你看得起我,我可以教你。” “不过。”他顿了一下:“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小守卫一听这个,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他可不敢背着卫府私自给薛雍做事。 “那算了。”薛雍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 “薛公子要我办什么事?”默然片刻,守卫少年有些不大甘心。 如果是想吃什么点心啦、想买什么好玩的,他倒可以溜出去一趟跑跑腿儿。 薛雍轻勾一抹笑意:“无论如何,告诉你们卫小将军,我想见他,尽快。” 小守卫倏然松了口气:“这好办。” 传个话而已。 卫羡之不可能一直拘着卫玄琅,说不定现在已经放出来了呢。 大理寺刑狱。 天一黑,慕容亭就跟着老铁头进来了,他吊儿郎当地睃寻一圈,在关押贺容先的囚室前停下脚步。 “我说你,少喝口水,那么多屎尿,老子每天给你倒马桶倒的要吐了。” 贺容先坐在干草上面打盹,他原本指望进京后找机会向卫玄琅说明情况的,想不到他的官司竟被大理寺接管,卫家至今插手没插手都不知道,他一肚子火气,蓦地听到这抱怨,怒眸睁开,正要开骂,忽然看见那人正在冲自己眨眼,再细细一瞧,竟是慕容亭,睽别数日,贺容先乍一见到熟人,恍在做梦,端详他半晌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慕容亭捏着鼻子进到囚房里面,一边弯腰提马桶一边用唇语问他:贺容先,那结篱兵符到底怎么回事。 贺容先回道:那天醉了酒,不小心着了小人的道。 慕容亭:华军师在干嘛? 贺容先:当日饮酒混乱,就在华爷离席的眨眼功夫,发生的太快了,华爷回来后才觉着不对劲,抓了几个扮作年迈马夫的奸细。 果然。 细作扮成了尘满面鬓如霜的马夫,边境上马夫们和将士眼神交流少,又从不和年轻的军官一起玩儿,太不起眼了,最能蒙混盘查,不怪贺容先着了他们的道。 薛雍提醒的没错,只是那个妖孽说的太隐晦了,他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 慕容亭咬牙,果然是那几个看着似曾相识的老家伙干的。 他们是怎么混进军营的,看来早有细作和外人里应外合,安排了这些人进来。 “好说睡好说睡,夜里可别再起来了啊,老子没那功夫给你倒尿桶。”见有人不断朝这边看来,慕容亭面色一作,骂骂咧咧道。 贺容先给了他一个滚吧的眼神,又坐上草垫子打盹去了。 慕容亭不便在这里停留太久,拎着尿桶出去,忙活到三更左右,才换下一身腐臭味的衣裳,潜回卫府去了。 卫玄琅还被关在书房,灯火未熄,慕容亭大远瞧了一眼,见侍卫看的严,只好闷闷地回房去了。 “公……公子。”进屋后反手关了门,灯火骤亮,慕容亭的魂先飞为敬:“公子怎么在这儿?” 什么时候修的□□术。 “贺将军怎么说?”卫玄琅八风不动地问道。 慕容亭说了前前后后的事情,气愤地道:“薛公子提前知道这事,看他没告诉咱们,哼,八成是皇帝在咱们的人里面安插了钉子。” 卫玄琅给了他一个“你不说我也想到了”的眼神:“盯好贺将军那边,别让他死了。” 不知道简承丛还要打着结篱兵符的幌子翻出多少花样来,他拭目以待,但是自己的人不能不明不白地给人干掉。 “属下遵命。”慕容亭心情沉痛道。 作者有话要说:立秋啦~祝小仙女们看文愉快~
第18章 黎明风雨突至。 一名黑衣人从角门一跃进了城东一座宅院,循着灯光还亮着的房间找过去,叩了三声门。 只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得手了吗?” “主人,七日之内,贺容先必死。”黑衣人回道。 还没有人能逃的过他的七日索魂散。 这几日,他已经成功地下进了贺容先的饭菜之中。 里面的声音再道:“哈哈哈,干的好。” 贺容先一死,卫玄琅必然要和简承琮翻脸,到那时京城大乱,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简承琮恐怕想不到,他费尽心机的筹谋不过是为他们做嫁衣罢了。 “主人,薛家之子薛雍真是十五年前的萧氏神童萧延?”黑衣人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十五年前属下失职,竟让这个兔崽子活了下来。” 里面冷笑数声:“错不了。” 就算他是借尸还魂回来的,换了皮囊,也照样逃不过他的眼。 只是没想到萧延能隐藏这么多年。 黑衣人狠声道:“这一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杀一个病秧子,易如反掌。 “你没那么容易杀他。”里面的声音说:“不要轻举妄动。” “主人在忌惮他?”黑衣人不屑道。 “他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蛰伏十五年。”传出的声音嘶哑破碎:“能耐太大了。” “真是想不到啊。”黑衣人道:“主人,我们还是尽早动手吧。” 雨下的更急,滂沱的雨滴,打在春夜新抽芽的枝桠上,几道交杂的闪电,就像黑暗苍穹里伸出的几道利刃,刀刀能摧毁一切。 “暂且不动他。”那道声音被春雷吞噬殆尽:“你走吧,最近不要再过来。” 还不能把京中各股势力的眼线转移到他们身上,时机不到。 “是。”黑衣人在雨中屈膝一跪:“属下告辞。” 风未停,雨下的更大了。 黑夜掩了一切。 *** 春雨敲窗。 薛雍从睡梦中醒来,浑身大汗淋漓,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他披了件披风从床上下来,在窗边的木桌前坐定,双手抚着胸前系的那块玉佩,望向窗外重重雨帘倒挂的屋檐。 “唰。” 他打开桌子上面摆着的折扇,扇骨、扇柄是玉做成的,扇面却是一般的浆纸,大约有些年头了,破损的几乎看不清上面绘着什么。 这是萧府的旧物。 一阵凉风夹着一道低沉的嗓音而至,薛雍转眸看见卫玄琅一身青衫站在微曦的晨光下,瞧着他手中的旧扇子,道:“你找我?” 薛雍睨着他身上的青衫,笑问:“卫小将军这是偷偷溜出来的?” 卫玄琅讲究惯了,从来都是锦袍玉带,哪见过他这般素朴模样,定是背着人出府的。 卫玄琅的眼神倏然一躲,嗓音微哑:“有事?” 薛雍收了扇子,面色不大好:“慕容亭呢。” 昨日不见慕容兄弟的身影,亦无消息回传,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卫玄琅极少见他见面就问正经事,凤眸深了深:“薛公子这般插手卫府之事,玄琅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雍一怔,继而自嘲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深深盯着卫玄琅:“薛某爱慕小将军姿容,小将军又曾救过我的命,薛某应该为小将军效力。”
“如果小将军让薛某见见真容,薛某就更心甘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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