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他呢?”女皇又问。她亦是有些迷狂,明知问得糟心,却又偏想挖。 “自然是此生不渝的……欢喜……”鱼娘又答,不禁有些痴意。想来是因着,从未有人这样问过她,一经问起,便是迫不及待的脱口倾述。 可就这最后一句“此生不渝的欢喜”,却把少年女皇给激怒了,一个拂袖甩手,掉头走了。 来去匆匆,没头没尾,深深浅浅,几句话,便完结了这采霞门边的天子垂询。 留下鱼娘在原地,依旧是远离众人,脸上神色幽幽变幻,不知所以。 ∝∝∝ 皇甫璎掉头,便直直上了勤政殿,去小书房。 又是跑着去的,气喘吁吁地,撞进书房里,撞得那人一头雾水,凉凉抬眸来看她。 见他一身玉冠锦衣,凝神敛色,于那幽凉殿室深处,日日如故,替她打理这成山的繁琐,又想起那鱼娘说的,他在日日伏案书写之后,背上都会疼痛。 少女心中涌动得厉害,径直几步,绕到他身后去,跪地覆身,前胸贴了他后背,再探手下去,将那男子紧腰给抱住了。 “怎么了?”男子侧眸,却看不见她。 女皇便用鼻尖和眼皮在他后颈上蹭,鼻息热热地,眼睛也润润的,直想蹭开那后衣领,去看他的背。蹭了蹭,却不得见,便在那满鼻的木荷香息中,忍不住问: “皇叔背上的伤,很痛吗?” “戍边那几年的旧疾,就是天气急变时,要痛一下,倒也无妨……”男子抓住她环腰的手,轻笑,叹气。 却跟鱼娘说的,不一样。 “朕想看看……”皇甫璎便抽了手,侧转了身,闷头往他怀里钻来,要解他的腰上玉带。 “做什么?”男子赶紧捂住腰上,重重地拉下她的流氓手。 “就是想看看嘛……”女皇讪笑,还在想求。 “陛下不可这样!”男子蹙眉,又补了一句,“以后也不可以!” 大约是训她,在勤政殿书房里,就要去脱男子的衣服,她这女皇,也够荒唐! “想着就这里疼……”少女就捧了心,揉得我见犹怜。 其实,她想让他宽衣解带,到不是馋看男子的背,就是想看他的伤而已。
她心头好奇,那究竟是何种旧伤,能够日日疼痛的这般厉害? 同时,心头也起疑。 他似乎,不情愿让她看见。端午那日金鳞池湖心落水,她喊冷,他也只是拿了外袍给她穿,然后,自己也是赶紧用中衣,遮盖了赤身,没让她看。 甚至,也不情愿与她说实话。她去燕王府两次,似乎都听到鱼娘在说这按背的事情,鱼娘也说是伏案后而就痛,不似他自己说的那般轻巧。 “心疼叔吗?”男子却抬手,捡了几本折子出来,往她面前一扔,“那就自己来批这几本折子!” 不知不觉,转了话题。 “……”女皇尚揉着的小心口,突然就开始为自己而疼起来。 “迟早都是要自己写的,来,先写几本看看……”摄政王顺手,把笔架上朱笔,塞她手中来。 “……”皇甫璎接了笔,却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看着那几本厚厚的折子,一边去摸,一边讪笑,“这么多啊?” “都是一类,大同小异,可以举一反三的……”摄政王还是发了些善心,适当点拨了一下。 女皇于是伸手,拿过一本来,打开晃一眼,未细读,先扭头,挤了眼睛问他: “写完了,可以亲一亲吗?” “不可以!”摄政王凝眉,果断拒绝。 皇甫璎噘嘴,心下腹诽,他怎么能够这样?时冷时热,太不稳定了。 却也试着凝神去看那折子。 又觉得,那男子与她并肩,坐在她侧边,既有些挤,又颇有压力。 “皇叔,您在我身边,我写不出来……”她又想出个坐不安稳的挑剔。 直直地把那男子激得站起身来,往边上书架旁站立了,翻书看去。 女皇这才专心看了那些折子,原是端午那日,在金鳞池见过的一些朝官写的感恩奏疏。有喜欢她给取的小贱名,把扇子当枕头枕着入梦的;有称叹她的容貌与智慧,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摇兮流风之回雪;更有甚者,诉说自己一见倾心,继而茶饭不思的爱慕与思念之情的…… 一言以蔽之,都是些例行的马屁折子。 这倒也不难,故而一边轻松地写着,一边又抬头去问她皇叔的话。 “皇叔,您府上那么多宠姬,您都……认得完吗?” 她本是想问,那么多宠姬,你都睡过吗?话到嘴边,还是忍着,改了个温和的。 “好像……不能,”摄政王抬手在书架上换了一册书,凝神想了想,又大约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答她,“确切地说,除了鱼娘,其他的……都算不上吧。但又都是朝中大臣费心送的,却之不恭,等过几年,她们若有好去处,放出府便是……” 这话里的大部分,她都喜欢,只有一点,她又极不欢喜。 女皇便扯着笑,一边笔下走龙蛇,又捉着那极不欢喜之处,挑衅着问他: “那鱼娘呢?皇叔若是喜欢她,不如扶了做王妃吧,或者,至少做个侧妃?” 有些酸酸的火气。 “……”摄政王却没有即时应她,过了良久,也没有应她。 那就是明显不愿回答,亦或,明显不愿接受她话里的提议。 “……”女皇便因着这极不欢喜的一处,弄得整个人都不欢喜了。 若他是单纯的重欲,所有宠姬都一视同仁,那也就罢了,可这明显就是对某一个情有独钟。且对这个情有独钟的,又态度不明,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情有独钟的背后,还有个什么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之类的影子? 这太可怕了。 “皇叔是不是还喜欢着吕太妃!?”她一时没把住,脱口就把心头的焦虑,问了出来。 “你……”男子啪地一声扔了书,两步走过来,俯身过来,一把捏了她的脸颊,像是想要撕她的嘴一般。 “我怎么了?”皇甫璎硬气地抵上去,他能做,还不能让人说了吗? “你这脑子里……”摄政王很是无语。 “我这脑子里,就是成日都想些乱七八糟的!”她用他经常训她的话,来回。 “……”男子突然低头,抵了她的额头,一阵轻笑后,退些距离,看进她的眼底里,眸光深深,竟像是在宽慰:“的确是些乱七八糟……莫须有的,别胡想乱猜了,专心点,写你的折子!啊,专心点!” 那“专心点”,还重复了两遍。深恶痛绝她喜欢走神歪思的习惯。 “我……写完了……” 少女心中,就瞬间乌云转晴,抬手将那写了朱批的折子,往前推了推,示意他检查。 摄政王坐下来,逐一翻开来看。 然后忍不住,哑然失笑。 那穷极诗词歌赋,赞女皇陛下好看的,她写一句“卿亦好看,若芝兰玉树”…… 那用了上万言,滔滔不绝倾尽相思的,她便批一个“朕亦甚思卿”…… 还有那洋洋洒洒,拐弯抹角表达爱慕的,她大刺刺地来一句“朕亦心悦卿”…… 又简单偷懒,却又能把那些年轻臣子的心,给吊得七上八下的,怕是连命都愿意卖给她。 不谙权术,却又天生有种自来的娴熟,将那权柄舞得轻扬,亦如端午那日的题字与应对。 摄政王看得算是满意了,却仍是寒碜了她一句:“这勾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还是远不及皇叔的……”少女便笑,抬手去摸着唇角,自叹着不如,满脸的羞怯,满目的遐想,还有满口宛转的直白,“以后,求皇叔,千万别再说让我专心点这话了,我一听,就想起端午那日,金鳞池湖上,皇叔的……教诲……” 青葱玉指,抚在饱满水润的樱色唇角,腮面微红,似撩非撩地,看着眼前男子。 饱含着一种憨憨纯纯的少女清气,不怎么露骨的浪荡,却又是一番蚀骨的风情…… 势必要拉他下地狱去。
第23章 要重些 那亲吻,恍若昆虫顿足,蝴蝶振…… 男子眉目温柔,妖妖地别开头,叹了一口气,便抬手拿下她抚唇的手指,捏在手中,用带茧的指腹,摩挲了,再一个偏头,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下。 恍若昆虫顿足,蝴蝶振翅,轻来轻去,寡淡而克制。 又顺口给她立了个规矩:“从明日起,上午去学宫上学,午后便过来写朱批吧。写得好,可以亲一下……” 就这点点诱惑,就把没出息的少女给套住了。 从此,每天午后,女皇就欣欣然往勤政殿小书房跑。 多几日,才发现,那是个多大的坑啊…… ∝∝∝ 自从那日,女皇亲手批了那些端午感恩的折子之后,朝臣们就发现,这一日接一日的,女皇亲手写的朱批就越来越多了。 那遒劲妍媚的书写,是自成一派;那大智若愚的玉言,也是别有气象。 起初,是些例行的感恩折子,各部述职之类,渐渐的,就偶见些吏治、国库、军政、河工、通商等要害裁决。 看得出来,不怎么娴熟,但也不是那种能够被下头几句话就给忽悠住的草包。 也看得出来,摄政王在一点点地放手,要放她亲政了。 摄政王那无死角的脑筋,能够让他都觉得,可以放手,那女皇也确实,长成了。 于是,朝野上下,皆觉振奋。因为,帝君亲政,毕竟才是正统。 却不知,这执笔试批,女皇陛下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每日上午,在学宫听季太傅念经,每日午后,便到勤政殿小书房,被摄政王抓着手地写朱批。 写不出来,就不能用晚膳,再写不出来,就不能去睡觉。 因为,不是所有的折子,都写一句“朕亦甚念卿”,“朕亦心悦卿”之类,就可以过关的。 相反,那些已起纷争,来请询帝心的,需得斟酌表态;那些经年棘手,无奈问政的,还得给出解决之法。并且,在言语间,如何不伤忠臣良将的心,如何堵住佞臣奸猾的口,都是学问。 这些,对她来说,其实还是有些吃力。 遇到这种时候,她就一张无辜脸,把她皇叔看着。 摄政王也就反将她看着,等着她自己憋出来。 也不教,也不训,反正,就在边上冷冷地督促。说是,她这记性,教的永远都记不住,需得自己悟通了,才是自己的。常常是等她先憋出一稿来了,才来跟她讲这其中门道。 当然,女皇就冲着那许她亲吻的奖励,经常就咬着银牙,饿着肚子,熬更守夜,绞尽脑汁,拼命去憋那朱批言论。 十之三四,能获得他的赞许,然后,得一口奖励。 不过,也就丁点儿大的一口。蚊虫叮咬一般,寡淡而克制。 少年女皇是个贪婪的,多几次,也就不满了。 这一日,好不容易写了一段批文,将那整顿河工疲懒不力的,踩着痛点给狠狠骂了一顿,竟得了那吝啬的修罗王一抹赞许眼神。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