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拄着拐杖,一步步从暗处走了出来,面色显得有些阴沉。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罗家了。”风二公子问道:“先生确定,罗家人不会插手此事吗?” “自然。”季三先生点了点头:“便是罗家真的按耐不住,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唯一有资格作为话事人的罗彤去了暗岛,留在这里的虽然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若硬要插手,只需揭穿她的身份便不足为惧。 看着季三先生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风雅面子上还维持着恭敬的态度,心里却多少有些埋怨。 虽然他暂时要靠着福禄寿酒楼这棵大树,但两家名义上还是合作关系。袭击九阳阁门人之时,对方未与他商量一声,最后出了乱子,却要他来收场。 “禀报二公子,三公子来了,说是有事要商议。”有下人走上前来,对风雅道。 听言风二公子才刚展开的眉头再一次打了结:“他又来凑什么热闹,嫌这里不够乱吗?” 他这个三弟,自小聪明过人,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但总是不开窍。除了那些个儿女情长、吟风弄月之事外,心思便没放在过正经事上。 本以为这门亲事能让他放点心思到风路城的事务之上,结果齐长老的事情一出,他当即就去替那个毒君子四处奔走,险些坏了他的大事。要不是因为他去找了莫小柯,现下何至于此。 这也就是他亲弟弟,不然抽死了干脆。 “风二公子还是劝劝三公子罢。”季三先生淡淡地看了风雅一眼:“虽然造不成什么影响,但三公子毕竟是风家的人,该清楚自己的立场才好。” 风二公子苦笑道:“他哪里听得进去我的劝,若是弟媳也在明岛便好了。她说的话,三弟多少愿意听一听。” “大小姐自然是去了最安全的地方。” 季三先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待他走出城主府后,一道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那人开口时总是自带玩世不恭的风流气:“怎么样,风二可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不堪大用。”“季三先生”摇了摇头。从走出城主府的那一瞬起,他原本的身型突然比先前高大了几分,伛偻的脊梁忽地舒展开,低沉沙哑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但有潘家在,不必太多顾虑。大人那边可来了新的指示?” “说是一切尽在掌握。”流珠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这坐镇后方的任务,还真是无聊透了。早知便该和秋白换换,让我去跟着罗家人,岂不是更物尽其用?” “季三先生”冷嗤了一声:“凭你的三角猫功夫,也想瞒得过罗家那怪物的眼睛?” 流珠笑了笑,摇摇头:“这么大的火气,可不像是从风二那里招来的。你莫非……还是在怀疑我?” 大人将他们二人留在明岛,名为主持大局,实为相互监视。 在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可别忘了,若不是我联系上道方门里的暗桩,你们能想到我们之中藏着鬼吗。”流珠嘲讽道:“你们这些个在福禄寿酒楼里办事儿的,在江湖上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哪像我们这些干脏活累活儿的,一点好都落不着,还要被你们猜忌怀疑。” 虽然同为季三麾下,福禄寿酒楼与鸿客居却分属两脉,相互制衡。在对顾笙的围剿之中,鸿客居一脉损伤惨重,因此如今要被他们隐隐压上一头。 “你想到哪儿去了。”南雀冷笑道:“莫不是做贼心虚?” “其实你不该怀疑我,若是大人真的对我有疑心,又怎会将你我留在这明岛上主持大局呢。”流珠笑着摇了摇头:“你该上心的,另有其人。” “还有谁?” 还有林一啊。 “胡说八道。”南雀想也不想地回道:“他那个死脑筋,这世上的人便是都叛了,他也绝对不会。” 你倒是信任他。 “我自然不是怀疑他的忠诚。”流珠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只是他看孙小姐的目光里,似乎有些不该有的东西。” “你说孙芙兰?”南雀没想到流珠会突然提起她来,随即又否认道:“那女人一直都是他盯着,这些年下来,便是养条狗也该有点感情了罢。” 孙楼主是季三先生多年来扶植的一张挡箭牌,牌没用之后便被放弃了,孙芙兰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 当初是林一跪在大人面前,恳求留她一命。可后来大人要将那女人送给他时,却又被他拒绝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查风三。”话风一转,南雀的目光顿时变得阴郁:“他身上定有问题。” “查他作甚?一个傻子罢了。”流珠问道:“而且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你敢动风家的宝贝疙瘩?” “若没有人暗中指点,他怎会无缘无故去找那姓莫的小子?” 流珠听过后笑了笑道:“若只是想要这个答案,何必去问风三。不是还有更好的法子?” 南雀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脸上还带着“季三先生”的易容,因此显得有些不怒自威。 福禄寿酒楼暂作休息的院落距离风家大宅不远,位置隐蔽,纵深而门厅狭窄,让人从外面看不出个究竟。毕竟他们如今与风路城结成亲家,与其他门派相比,待遇自然也好上不少。 无论想要隐藏什么,这里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南雀打扮成“季三先生”的模样,伛偻着身子,一只脚一只脚深一只脚浅地走进了议事的正厅之中。他的易容术算不得高明,但伪装起“季三先生”这个身份,却也是得心应手。 因为“季三先生”从来也不是真正存在的人,更像是一个标志、符号,一个道具、一个代称。 “莫公子,你要查的东西,可有着落了?” “季三先生”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喉咙里传出的声响显得沙哑而苍老。而站在他面前的,竟然就是外面找翻了天也不见踪影的道方门七公子莫小柯。 “尚无头绪。”莫小柯摇了摇头,神情凝重:“白修贤去世之前,应该不曾与我师兄见过面。不过九阳阁众人已死,即便当真有过什么,也已经无从查起了。” “若如你所言,这应当便是那暗中之人将齐长老及其门下灭门的缘故了。”南雀哑着嗓子附和道。 齐长老之死,起初在计划之外。 一开始九阳阁并未被算入局中,但齐拂亲自来这风路城后,不仅没有针对“杀害”他徒儿的凶手,反而是处处打听福禄寿酒楼之事,他们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以他老人家的地位资历,一对年轻小辈的成婚喜酒,送份贺礼便够了,又何必亲自前来。他们这才怀疑白修贤临死之前或许留下了什么,并用他们不知道的方法交给了齐长老。 所以当齐拂约“季三先生”见面,质问大人是否与芳华寺之事相关时,他们便直接下了杀手。 “所以晚辈也在考虑,是否要换一个思路。”莫小柯即便平时再没有正形,此时也端起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来:“不如就先查查齐长老到了风路城后,都拜访了哪些门派。” 看来道方门的七公子虽然是个废物,但也还算有几分头脑。 “那凶徒连九阳阁的其余弟子也一同灭门,恐怕便是想到了这一层。”南雀坐在主位之上,不动声色地道:“从这一方面着手,恐怕也难找到头绪。” “虽说如此,但还是让晚辈找到了端倪。” 哦? “季三先生”面色不动,指间暗劲捏紧了木质的手杖:“看来莫公子是有收获了。” “齐长老上岛后,曾经去找过潘家那位潘大公子。” 南雀的眉间一动:“你是在怀疑潘家?但能让四大家族动手……此事莫不是与朝廷相关。” “并非如此。”莫小柯摇了摇头:“先生可曾想过,为何潘大公子此次会亲自来风路城?” 自然是因为罗家也来了罗彤。 “你的意思,这是潘家私自行事不成。” “正是如此。”莫小柯点了点头:“潘大公子以往除非必要,向来不将自己置入危险之中,而是习惯于稳坐后方、决胜千里之外。罗家已经如此关注风路城,他若当真与此事没有关系,不避得远远的,为何要来这龙争虎斗之地?” 这猜测倒并不全无道理。 经他这么一说,即便是已知背后缘由,南雀也不禁生出几分怀疑。 “罗家那边,又是怎么说的?” 提到此处,莫小柯微微叹了口气道:“罗家那边……听闻与潘大公子有关后,便不愿出面主事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方是潘家的大公子,而罗彤早已离开明岛,剩下的部署即便想要有所动作,也都要时刻防着被潘家反咬一口的风险。 “莫公子今日的来意,老夫算是明白了。”“季三先生”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只是老夫已年过半百,楼主才去不久,小姐又才为人妇。如今的福禄寿酒楼,实在不适合牵扯进这官家之事中。”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莫小柯恭敬地拜了拜:“先生只因一面之缘,便肯相信晚辈的清白、收留晚辈,晚辈已是感激不尽。若不是无路可走,也不会来麻烦先生。” 这莫小柯真是个麻烦。 南雀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泛起了杀意。 原本莫小柯带着貔貅令来找“季三先生”时,他便有了斩草除根的念头。若不是流珠劝他,说什么留着他的命才好将九阳阁之事推到道方门头上,他早就下手了。 但即便是个死人……应当也够了。 “晚辈想求先生帮我混入潘家暂作休息的宅院。”莫小柯接着说道:“当初在齐长老身上,晚辈曾经见过一样东西。现在想来,或许便与潘家大公子相关。” 南雀的动作微微一顿。 “莫公子此言,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罢。齐长老与老夫一般年纪,又怎会随身带着旁人的信物,又不是春心萌动的女儿家。” “……”莫小柯也是一噎,似乎没料到季三先生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晚辈看到的,并非是……先生所指的那一类物品。”莫小柯试图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应该说,是在齐长老屋内的某样东西,让我想到了潘家。” “莫公子若是当真信任老夫,不如直说,何必遮遮掩掩的。” “……有人对我说,潘大公子生性多疑,因而行事总是谨小慎微。与人来往重要信件时,笔墨纸砚皆用最常见的,落款处不写姓名,字迹则是仿着前朝的书画大家。”莫小柯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在齐长老房中,就曾见过这样一张纸笺。只是可惜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便被大火烧毁了。” 告诉他这些的,恐怕是高山流水庄的那个女人罢。如果是她,或许的确要比旁人更了解潘达的喜好。 南雀微微沉吟,难道齐长老当真与潘家有联系? 现在想来,齐拂的消息来源一直不明。莫不是潘达与他搭上了线,这才让他找上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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