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仰首看她,蔺棋说“前日不答,是因奴觉陶娘子或只是慈母心肠,只是求子心切而已。然而自陶娘子抚育皇长子,却命太医给皇长子开过量的安神药物,以令皇长子夜晚不哭闹,她便可好生安眠。邵娘子骤闻此事,才急匆匆赶去的。” 今上不怿“真有此事?”蔺棋施礼“官家,奴将才去问过了,太医已然认罪,方才陶娘子那样责打邵娘子,闹出那样大的声响,皇长子却还沉沉睡着,这不符小儿常理。” 今上想着方才秋白搂着孩子不撒手,还小心翼翼到了极点,说“关春景阁,把里头的人拘起来,不许她闹自尽。” 蔺棋领命去办,直到晚间,今上去观月用了晚膳后,见秋白抱着女儿,一旁的香缘抱着皇长子,两人相对一笑。 香缘笑说“我们三帝姬从前不喜欢笑,官家一来,帝姬笑的多欢喜呀。”说话间秋白把女儿递到他怀里,今上自这个女儿生下来,都没有好好抱过一次,此刻将女儿揽在怀里,见女儿对他笑,不禁动容,对秋白说“三帝姬满月那日,朕不曾赐名,今日倒有一个,你觉,琼华二字如何?再过一月,宫宴上便册温恭帝姬。” 秋白笑说“尚之以琼华乎而,琼华是美玉,官家的女儿衬这两字。”今上望着她,温和的说“朕的秋白,亦是一块无暇美玉壁。”香缘等人听了,都露了喜色,秋白听后垂了首“官家打趣妾了。” 后弄玉从今上手里接过三帝姬,宫娥便为他们阖上房门。今上看了秋白良久,有些感慨“你还不满十七岁吧。”秋白支肘,用手掌撑着下颚瞧他“妾生辰在十一月初三。”今上闻言吃惊“那…你怎地不告诉朕?” 秋白笑说“妾不庆生辰的。小娘为着产下妾终身落病,每一个十一月初三,妾皆会有些心绪不宁。” 今上起身,坐到她身边来揽她“朕已命王氏与你父亲和离。过些日子想必你父亲会顺着意思,扶你母亲为正室。” 秋白乖顺的倚在他怀中“官家,此事,妾很感激您。”今上抚着她的背脊“只是感激朕?”秋白想了许久,才回身说“不…不只是感激…”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今上的耳畔,有些发痒发涩。今上笑说“那还有什么?”秋白红了脸颊,将头埋的很低“还有…思慕。” 她等不及他的回答,身子已然被他抱起朝内室走去。两人畅快的翻了一回云雨,盥洗后他把一臂给她作枕,说“秋白…早产的事,是我不对。” 秋白往他怀里凑,他顺势揽上她的腰“那官家要怎么补偿妾?”今上倒对她的回应有些诧异,后连连笑说“你诞龙凤,按惯例要晋一品,至少是该晋贤妃,朕明日就颁诏擢升你为淑妃,这样补偿你可欢喜?” 秋白摇头“妾不欢喜。”今上继续说“那就晋贵妃?”秋白搂他的胳膊“官家,妾听闻您的字写的极好,朝堂上的主君们,除却新年能得一幅字,其余时候便不能了。今年除夕还远着,妾想先求一副字,妾裱字画的功夫很好,您若赏给妾,妾一定好好裱起来。” 今上闻言倒觉得秋白一点没变,笑说“好,朕明日一定用心写,盼能让邵娘子称心如意。”秋白一对剪水秋瞳巴巴的望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官家可不许反悔。”今上点头“自然,君无戏言。”
翌日,长盛殿的蔺棋亲自送了字过来,是皮日休的写石榴花的一首诗,清丽脱俗。秋白赏了很久,与香缘说“真是好字。”香缘笑说“奴不懂这些,但奴知道,娘子的簪花小楷亦是好的,不如给官家回一幅字?” 秋白提笔,写了范成大的车遥遥篇,后递给蔺棋说“替我转告官家,说秋白俗气,只觉得能与官家常在一处就是好的,只要能团圆美满,便再不求其它了。”蔺棋笑应下,后拿了字给今上瞧。 今上刚看过劄子,被御史的行体闹的头疼,见了秋白立整的簪花小楷不禁说“她果真如及时雨,知道朕不喜欢看文官这飘逸纵横的行体。” 看后又听蔺棋把话回了,将一宣纸递给她“交三省,说朕欲擢升皇长子之母邵氏为淑妃。”蔺棋听罢施礼告退。 秋白在午膳后见了来请罪的几局女官,她们或多或少的听命于吴娘子,在秋白产后一月中为难观月阁。秋白见秦尚服跪在几个中间,神色惶恐。 后笑说“这是做什么呢?你们不曾有错,何必请罪?让旁人瞧见了,反而说我自矜自伐了,快起来。”几人相视一眼才起身,后秋白说“你们坐。”遂有人搬了坐具给她们,秋白自顾自的说“我不会品茗,只恐糟蹋,官家说这碧螺春味道好,你们替我尝尝。” 几人再次起身道惶恐,秋白笑说“几位是五品女官,是一局之长,明白品茗的道理,更明白品人的道理。我是浅薄无知的,从前有赖几位教诲,才有今日,我并不会因为生养一对儿女而矜伐,更不会责罚你们不曾雪中送炭。拜高踩低是人之常情,我明白,能体谅,可次数多了,我亦会寒心。” 几位女官再次拜下叩首,这次秋白不再客套了,平和的说“这内廷嫔御不止我一个,你们依照着官家的心意行事无可厚非,然有些事要适可而止。可以揣测旁人的心意,但不能过度的揣测旁人的心意。” 几人深知她所说的“旁人”是谁,皆谢过她的教诲后,退出了观月阁。唯独秦尚服还跪在原地,她问“娘子,奴不知…郑司衣,该如何处置?” 秋白端起茶盏来喝了一点“郑司衣是尚服局的人,赏罚都该由尚服决断,怎么倒来问我?”秦尚服仰头试探性的说“娘子,毕竟她…开罪过您…更意图…” 秋白将茶盏放回案上“她开罪过我?我不知何时,她有意图,秦尚服,内廷乃至阖宫,谁无意图?如真为意图责罚人,那宫正司早该站不下了。” 秦尚服叩首“娘子说的是,是奴糊涂了。”秋白握着禁步上的香囊,将穗子拢的齐整“尚服若要行赏罚,就不要诛心。赏罚分明,要靠真凭实据。” 秦尚服闻言还说“娘子,香缘和弄玉两个还属奴尚服局,当时只是按规矩抽调的,奴想着她们侍奉娘子得力,可晋六品司衣。” 秋白觑她“无功不受禄。尚服是因她们有功擢升,还是全她们跟着我的体面擢升? 秦尚服悻悻的说“奴只是想…想为娘子做些什么…”秋白摘下头上一钗,秦尚服双手去接“这支钗,是我封明昭郡君时官家钦赐。” 秦尚服将钗举过头顶“既是官家对娘子的心意,奴怎么敢收。”秋白说“正因如此,若非当时尚服允我去清宁阁,我便不会有今日的好姻缘。” 秦尚服且惊且怯,实不敢应下这话“奴不敢当,只是近日郑司衣神情恍惚,举止失态,言语毫无避讳,总是提起官家…还说…说自己有孕。” 秋白原本安静放在案上的手猛的一颤,碰倒了案上泛着热气的茶盏。秦尚服仰头望着她,只见秋白颔首低眉,掩下了一概的异色。“郑司衣进幸过?” 秦尚服回说“奴亦不晓实情。有时官家虽歇在春景阁,却不知究竟是陶娘子还是她侍奉的。” 秋白蹙眉“若是真有孕了…”秦尚服讶异的看着她“您的意思是?” 秋白拿绢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官家疼惜子嗣,若郑司衣有孕,自该辟出一块殿阁给司衣住着,让她好生养胎。” 秦尚服不禁更惊讶“娘子,郑司衣有罪。”秋白缓缓轻笑“她有罪已是众人皆知,但她腹中的孩子无罪。先寻一位医女去给司衣瞧瞧,就说司衣染了风寒,不提其它。”秦尚服再次叩首,领命退去。 秋白唤住她“这才是尚服真正想对我说的话吧?”秦尚服顾首回身,欲再跪叩首,秋白示意她不必“尚服不必顾忌我,郑司衣从来都不是我的忌讳。我之于她…犹如高处花和低处草,并无波及牵连。” 秦尚服答说“娘子宽仁,可惜郑司衣却不晓得娘子为她费的苦心。”秋白苦笑“我识人不明,让尚服见笑了。”后秦尚服缄默退了下去。 复过两日,秦尚服还未来禀报,倒是香缘和弄玉来说“娘子,郑司衣去了长盛殿。” 秋白彼时看着襁褓里的一双儿女,这两日皇长子才缓过药劲来,才刚刚有些哭闹。“我知道了。”香缘跪了下来“娘子,他们还说…”秋白见她如此,忙去搀她“有什么话起来说。”弄玉也跟着跪了下去“娘子,郑司衣寻来了方泯。”
第132章 更无人处夜胧明2 一闻此名,秋白手里打着的璎珞忽然乱了起来,她去解这杂乱无章的丝线,反而愈缠愈乱。香缘夺过她手里的丝线说“娘子,您得想法子。” 秋白起身,拢了拢襦裙下摆说“一个曾经与我定过亲的人,三书六聘未行,郑相知带人去,只是想诛心而已。” 弄玉此刻起身上前说“娘子,便是平常百姓人家的主君,亦会在意。何况是官家?” 秋白一如往常的平和“那我该如何?去长盛殿诉说一番我如何委屈,还是告诉官家我与他之间清白的很?” 弄玉不语,秋白续说“前者,我与他的确…有过牵扯,后者,官家清楚我是否清白。” 晚间,香缘来禀“娘子,官家去了周娘子处。”秋白手里绣着一个黄鹤的香囊,只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香缘跪到她身边说“娘子,官家他…是什么意思?”秋白笑了笑“官家的意思我若都知道,如今亦不会束手无策了。” 翌日一早,周娘子便来了观月阁。秋白见是她,便笑着请她坐。周娘子急急说“秋白,你是不是哪里惹恼官家了?昨儿官家在我这儿喝的酩酊大醉,口中不清不楚的说:秋白,你如何这样欺瞒我。你若有什么,可要同官家说清楚,你们才涣然冰释,难道便许姓郑的这样挑拨?” 秋白把绣盘递给周娘子看“姐姐瞧。”周娘子看了半晌说“哎呦,你怎么还有心思绣这个,如今都火烧眉毛迫在眉睫了,你还绣这个…这…” 后她慢吞吞的说“这并蒂莲…是好意头,但官家…官家能为着这个宽恕你吗?”秋白笑笑“那就让官家再想想吧。” 后入了夜,蔺棋又亲自前来。秋白彼时立于窗前望着庭中,蔺棋先施礼,后秋白说“官家还好吗?” 蔺棋笑“娘子既然牵挂官家,缘何不去长盛殿探望官家?” 秋白转身,见她身着低等宫娥的普通襦裙,示意她到小案前坐“只怕官家不想见我。” 蔺棋摩挲着尚有余温的盏,笑说“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亦要解释清楚才好。” 秋白抬眼看她“当初,尚宫亲自去办此事,不知是如何办的?”蔺棋垂眸凝着她篮中绣盘“娘子莫要怕牵扯下官,戍卫宫城的兵卒出宫,并不需下官特地安排什么。” 秋白舒开眉头“那我…究竟认不认…”蔺棋似疑惑的说“认什么?守宫门的侍卫,是娘子的爹爹十三岁时为娘子定下的亲事,娘子八岁入宫,变故那么多,那口头定下的媒妁婚事,只是空谈而已。娘子虽与方氏见过几面,但均是尚服局的差事,与私情半点无干。”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3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