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抬眼觑他,见他神色平静,后支支吾吾说“官家…这孩子…不是皇嗣?” 今上的手指敲在她额间“胡思乱想什么?朕没让她近身过。” 秋白讶异的看了他半晌,后才愣愣的点头“好,谢陛下赐教,妾晓得如何处置了。” 见她欲走今上一拉她“近日太忙,今晚朕去观月瞧你和孩子。”秋白解颐“妾今日前来别无它意,望官家谅解妾莽撞无知。” 今上亦失笑“这算什么无知?还有一事,朕欲让陶氏出宫别居,近两日你选两个干练的宫娥出来,今后随在她身边。” 秋白心领神会,施礼应下“是。”后今上笑说“还要走?你自巳时候到现在,不饿吗?” 秋白望了望他,立刻起身“是,妾留下侍膳就是。”今上拉她手让她坐“这里又没旁人,让他们添副碗筷来,一起用吧。”秋白遂亦不再推辞了,只在长盛用过午膳,便告退回去。 翌日,秋白才开始挑选侍奉陶娘子的宫娥,春景阁的人却先来禀说:陶娘子突然昏厥。秋白遣了太医去看,回来太医却禀说,陶娘子有孕了。有闻此讯,夏、周两位娘子便速速前来观月阁。 先是夏娘子颇正气凛然的说“我不信。她的身子一直不好,记着有次我听太医说她此生极难有孕了,怎么忽地便说有孕近四月?你可询问过太医了?” 后周娘子说“别是想凭着这胎继续兴风作浪,真是可惜她想方设法夺人子女,若当真有孕事,不知她会否要锣鼓喧天的庆贺呢!” 最后秋白说“她和郑相知行止一致,说自己只信陆太医,将最擅女科的李太医遣了回来,还说我与她有旧怨,会害她的孩子,哭哭啼啼已然两个时辰了。” 夏娘子哂道“这可不是她一向的文弱作风,倒很像是市井妇人撒泼耍赖,却不知她欲一哭二闹三上吊给谁看?她续讥讽道“可见这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终究是藏不住的,官家疼惜这样人物,也不知全然知她真面目后,会不会于嗔怪自己瞧错了人。” 秋白不置可否的垂首,后周娘子见她如此便安慰说“你别气恼。虽说官家如今不再提让她出宫别居的事,可还没有解禁,可见是记着你吃的苦,不会轻易饶恕她。” 秋白抬眼,看了看她们两个“是,但官家早晚会放她出来。心绪起伏会影响孕事,她再禁足下去怕会对腹中孩子不利。”夏娘子咂摸她话中意,十分吃惊的说“你…你要…求官家放她出来?” 周娘子说“她就是个祸害,生下的孩子亦不见得是个资质好的,如今她禁足阁中,倒不如一了百了算了…” 秋白瞧她神色躲闪,立刻加重了语气说“你们已然犯过一回糊涂了,官家仁慈宽恕,不曾重罚。难道还又要犯糊涂了?” 后周娘子忙说“怎么会…我就是想想,只是想着官家心慈,她生下孩子,说不准能复宠如初,我实是看不惯她那做派,心中气愤。” 秋白望着她语重心长的说“这内廷里的嫔御娘子,自然不会皆是周娘子喜欢的人。出了宫廷到市井中去,那里的人亦是如此。所谓林大则何雀皆有,于何处皆这个道理。嫔御们不喜欢她是人之常情,但若有了腌臜的心思,意图谋害她与官家的子嗣,便是我想保亦保不得你们了。” 周娘子闻言愣了半晌,后立刻起身,施礼说“谢过邵娘子教诲。” 秋白和夏娘子愣神看她,后秋白笑说“姐姐坐吧。哪儿是教诲,我见识浅陋,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有些担忧你们。陶娘子亦侍奉官家多年了,如今有孕,官家念故旧之情疼惜她是常理,新岁后还会有更多的贤媛贵姝入宫,性情温和自然是好,但若多几个如她一般的…我亦只能劝说嫔御们,因着官家喜欢,你们便多担待些吧。” 两人皆笑应下。是日今上依旧在观月阁用膳、歇息。用膳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今上往庭中看去,香缘皱眉“官家不必担忧,定是春景阁的人,她们日日都来搅扰娘子…” 邵秋白打断她“慎言。”香缘不忿的闭口,后秋白笑说“什么搅扰,是妾让她们来汇禀陶娘子的饮食起居的,这几日陶娘子情绪有些起伏,或是胎象不稳,或是身子不舒,她的宫娥大抵是为她焦急才会如此。” 香缘闻言小声嘟囔“哪里是什么焦急…明明是晓得官家在此处才…”她的话未说完,邵秋白亦搁筷斥说“放肆。” 弄玉拉着香缘跪了下去,弄玉替她请罪道“娘子恕罪。实是昨日春景阁把话禀的不堪入耳,香缘气恼,今日才会失言。” 今上是第一次见秋白不怿,他亦搁了竹筷,去握秋白的手,问弄玉“什么话?”弄玉回说“污言秽语,不敢有污圣听。”
第134章 取此花丛懒回顾1 今上和颜悦色“香缘,你说。”香缘从未受过秋白训斥,她抹一把眼泪,先叩首后说“官家,我们娘子是第一好性儿的人,任春景阁怎么说她都顾着陶娘子有孕,不肯责罚。昨儿春景阁的蕊心说,我们娘子仗着官家恩宠,打压作践春景阁中人,还说什么…我们娘子笼络上下人心,意图夺中宫之位,还说娘子惑上邀宠,实则德行败坏,当初便是使了下作手段在清宁阁引诱官家…” 还未说完她愈发气恼“奴实在不忿,不知春景阁的人为何要传这样的谣言?她们见人就说娘子的不好,可我们娘子何曾薄待过她!” 此话一落,今上环顾四周,见宫娥或多或少都露出一点愤恨的神色来,他先把秋白的手放在手里暖着“她给你添这么多烦扰,怎么不来告诉我?” 秋白摇摇头“这哪里是什么困扰,官家既让妾打理宫务,照顾好有孕嫔御,便是宫务中很要紧的事了。” 今上笑笑,说“香缘,别哭了,出去把春景阁的人遣回去,就说是朕说的,若再来闹,朕就谪降陶娘子,来一次,降一阶。她如今是昭容,距县君还远的很。”香缘领命擦了眼泪出去,今上遂吩咐说“都起来吧。” 宫娥们纷纷起身,后今上方笑对秋白说“我从来还曾怕你过于温和,反而少些威势,今日一见,朕的邵娘子果然不凡。” 秋白将筷子递回他手里“那妾便谢官家赞赏了。”今夜还是旖旎如常。 后不过多久,就是除夕家宴。今上仍旧没有放陶娘子出来,除却吴娘子说了几句别扭的话之外,其余的娘子,包括产下二帝姬的高娘子,皆对秋白恭敬有加。 除夕夜今上还是歇在观月阁,两人相对守岁时,今上说“秋白,今年可能会有世家女入内廷。”秋白略略会意“官家,妾会尽心教导的,请官家放心。”今上笑说“朕是想说,你能否想个法子,把她们都打发出去?” 秋白疑惑“官家的意思是?”今上揽她“内廷中的嫔御已然够了。最要紧的,是有你。之于朕,便足够了。” 秋白闻言更喜,后才说“可是…妾不是很会打发人。”今上失笑“是朕糊涂了,邵娘子一向仁慈宽厚,便连曾经冒犯过她的陶娘子,她亦能妥善安置,毫无欺压,又怎会特地寻衅去打发那些姑娘。” 后他只好作罢“你不必用心教导,教导她们,是尚仪局的差事,朕自遣蔺棋去打点就是。” 秋白只好答应“那妾总该…”今上用指抵上她的红唇“如此良辰美景,就别提其它了。” 秋白倚靠在他怀里,透过窗牖看升起的孔明灯,半晌问“官家…昔年会放孔明灯吗?” 今上笑说“百姓放孔明灯,是希望朕为他们实现所求,朕放孔明灯,却让谁来为朕实现所求?” 秋白不以为然“这话不对。官家固然是君父,然却不能事事周到,官属若能各司其职,并做好本分的话,想必亦能为官家消去很多困扰。都说“术业有专攻”,谁都不能凭一己之力做成天下尽数之事,官家虽是君父,但并不是神袛,亦会有力有不逮之处。” 她语毕很久,今上才说“这样的话,只有你敢说。宫城外的黎民百姓,把朕当成圣人去供奉,认为朕可以做成他们希冀的全部,朕做成他们或许不会感恩戴德,但若他们欲求不满,便一定会怨声载道,指摘咒骂朕,言说朕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 秋白握住他的手“官家的决断,百姓并不能体谅其中的道理。官家的行止于他们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他们内心狭隘,只知计较自己的生计,并不能从长远,从高处去观一国的得失。官家爱民如子,宽仁慈悲,才会因百姓的一点怨怼而自责,因庶民的一点不平而质疑自己是否举止失措。”
今上拍了拍她的背脊“你一向最会开解朕。”秋白摇摇头,笑说“官家为百姓呕心沥血,焚膏继晷,百姓都会记着官家的恩德,纵使有人误解官家,冒犯官家,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官家宽容仁爱,如何能同计较一餐一饭的无知小民计较?” 今上想了片刻,终于开怀笑说“秋白,知我。”除夕过后的三月,秋白前往长盛殿,以陶娘子胎象不稳为由,让今上解她禁足。彼时今上笑说“解她禁足,又如何对得起你受的苦?” 秋白却轻松笑说“好在陶娘子不曾伤着妾的平括,不然妾亦没这么容易原谅她呢。”今上失笑,后敛笑说“等你下次有孕,朕便晋你为贵妃,以略略弥补你所受苦楚。” 秋白反倒不在意,把手里的香盒凑到他跟前“官家闻闻,妾总觉得近日制香的功夫不如从前了。” 今上品过后说“秋白过于自谦了。若是连你的香我都觉着不好,那尚服局的人很该都遣散出宫了。” 秋白将信将疑“真的?妾近日鲜少做这些…”今上很是诚挚的点头“自然,诚不相欺。” 秋白解颐“官家说的,妾信。”
第二卷 故人不同看 十日后,今上解春景阁禁足。春景阁内人大半替换,陶娘子因侍奉不周屡屡责斥内侍宫娥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直至陶娘子掌掴司宫令的事一出,秋白却实不能置之不理了。她召了司宫令至观月阁来,司宫令原是侍奉今上身侧的,侍候饮食起居,从无纰漏的女官,亦是资历长久,是今上孃孃亲选的司宫令。 秋白望着她十足镇定的立于自己身前,不卑不亢,不忧不悲,待片刻后方说“前事着实是我怠慢春景阁,才有今日事,在此是该向司宫令谢罪。” 司宫令摇摇头“邵娘子不干预此事最好,春景阁全部的心思一概用在攀咬娘子,牵引官家身上,已失昔日安分之心。” 秋白颔首“我何尝不知?我素知她非善类,对官家亦并非真心实意,可她今遇喜有娠,我不能因私怨亦或自保退避三舍。” 司宫令望她说“福宁殿的蔺棋尚宫,请托奴告诫邵娘子,勿要过于为今上之得失着想,凡事先护观月阁,后再虑官家。” 秋白缓一刻,舒眉说“我若再不照拂,她会将名堂闹到御前去,司宫令,官家是真心疼惜陶娘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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