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事?”柔嘉帝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觉有事开口问道。
紫苏点了点头,从水袖中摸出一个帕子,上边点点血迹,细看原来是有字,上书:“浮云公子可否赏脸一叙?” 这句本也没什么,只是用血所书可怖了些,但是看着后一行,紫苏初看也是吓了身冷汗,才匆匆忙去寻秋月白。 “落款,穆风。”半枫荷拿过手帕,轻吞了这几字,也觉震惊,复又喃喃自语:“他竟还活着?” “小心月落!”柔嘉帝放下杯子,淡淡开口道。 “月落?你是说……?”半枫荷沉吟道,又半会儿,恍然大悟般地一般,“难怪难怪。” “军师可是想到什么?”紫苏焦急地问。 “那丫头说了,若是她三日未归,便让我来这里要酒钱。”半枫荷笑着说道。 紫苏不解,只是听他又讲:“月白怕是跟那丫头回家了。” 咣当一声,门从外被踢开来,一身红衣闯入,拉着紫苏要走。瞥见了柔嘉帝在淡淡地看他,又放开手,踢过一凳子将门关上。 清羽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斜斜地靠着屏风,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在担心他!”柔嘉帝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他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清羽冷笑道。是,没那么容易出事?当初他也觉得谷主是不死的神,可还是死了。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那日他沉溺在云水里的笑容。 皱着眉,不自然地说:“前日清晨,有人在渡口见到他二人。” “那便是没猜错了。”半枫荷说道。 室内一片沉寂,良久,才听柔嘉帝低沉地声音说道:“怕是苍术遗党也在。” “月白此番是以身作饵。”半枫荷突然叹气道,又低低骂了一声:“这臭小子。” 紫苏微微一震,先生,到底想做什么?何至于以命去搏,那身子如何承受得?紫苏只觉闷得很是怕极了。 清羽搂着她的肩头,心中也是不平静,他怪过恨过,却从未想过那个人若是不测。 总是觉得,他应该也是和谷主并肩的神,何况还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不过是有个结难以跨过,如何真想过他死? “此番定要一网打尽了。”柔嘉帝眯着眼,猛地又睁开,平静得可怕。 “是,莫辜负了他才是。”半枫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只是,不宜是朝廷的人去,毕竟月落是不可得罪的存在。” “我去吧,还有幽冥谷的兄弟呢!”清羽难得的正经,紫苏只是抓着自己的袖子,她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 “嗯,我会让千华带暗卫同去。”柔嘉帝负手走到窗前,望着茫茫云水,一向冷峻的脸庞也泛着淡淡的担忧。 那个人,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 火把在石壁上明明灭灭地烧着,狭长的过道似乎伸向了无尽的黑暗,潮湿的空气带着发霉的味道,阴森森的令人不适。 安歌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的轮椅,愈发地不安起来。他还生着病呢,怎么能被关在这种地方? 入眼的刑具如同嗜血的猛兽,洗不去的血迹斑斑点点,安歌讶于在这镜花岛还有这等可怖之地。 他,怎么样了?! 悚然一惊,恐惧如藤蔓缠上了她的咽喉。捏紧了手中的食盒,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马就到他身边去。 可当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到他时,她竟不敢上前去。怔怔地站着,双脚如注铅般重得迈不开来,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 他就那样躺在地上,白衣条条鞭痕染血,已是破败不堪,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穆风转头看她,带着宠溺的语气:“小安歌,不快些进来吗?” 安歌迭声奔了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将地上的人抱在怀里,颤抖的手轻轻拨开他散乱的头发,他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无力地闭着,呼吸十分微弱。 才一日,何以憔悴病弱如斯! “你对他做了什么?”安歌恶狠狠地瞪着穆风,恨不得把他给咬死。 穆风笑得很是温柔,一脸无辜地说:“客人还没吃饭,可不是才让小安歌来招待。” “秋月白,你醒醒啊!”安歌轻轻地摇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恐惧,那人在也醒不过来了。 良久,只听秋月白闷哼了一声,缓缓睁着眼睛,许久才找到了一丝清明,含笑看着她。 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合,沙哑带着虚弱地声音,“无碍,你,莫哭了。” 安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反倒哭得更凶了。 秋月白费力地抬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地帮她拭去泪水。苍白的俊容挂着浅笑,安抚着她:“莫哭了,无妨的。” 安歌哽咽着,胡乱擦了眼泪,讨好地说:“你快些起来,带我离家出走好不好?” “好。”秋月白微笑着答应,没有一丝的迟疑。 “小安歌啊,莫忘了客人的伙食才是。”穆风温柔地说,如同真的是在宴请宾客。 安歌让秋月白靠着自己,腾出手来去拿食盒,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轻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吃荤食,可是他只给我这个,我试过了都没其他东西,你好歹吃些。” 见他没反应,以为他又昏过去了,紧张地转头看他。 秋月白惨笑,摇了摇头,也并不开口,略显抗拒地偏过头去。 安歌急得眼泪又哗哗掉着,心酸地柔声哄着:“不吃东西怎么行呢?都一天了,多少吃些可好?” “不,不必了。”秋月白虚弱地吐气说。 “活着就好,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你若出事了,小念怎么办?画堂春怎么办?我……我怎么办?”安歌一把抹过眼泪,生气地吼他,夹了一块肉到他面前。 秋月白别过头,忍着胃里的不适,看着那块色香味俱全的肉块,眼睛竟有些恐惧。 可惜安歌只当他是别扭的小孩,并未发现不正常的地,硬是逼着他吃了一口。 不过下一刻,安歌就后悔了,自责得想要狠狠地扇死自己。 正文 第十一章 花语流星正亦邪 “电闪雷鸣可乱舞,花语流星正亦邪。” “秋月白……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安歌紧紧攥住他的手,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声音带着轻颤,慌乱得不知所措。 向来不是柔弱的女子,最是不喜戏台上期期艾艾的青衣,现今才知道除了落泪,自己原来,什么也做不了。如何才能帮他? “呃……”秋月白猛地吐了出来,顺带呕出一堆污秽,浑身失力地趴在地上,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一时脸色苍白如鬼,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只得闭着眼强忍腹中的不适。 不过才碰了一口,该是鲜美的肥肉恍若致命的毒药,本空荡荡的五脏庙瞬间沸腾了起来,热闹欢呼通通要奔出来一般。连带扯出的记忆也是那么地不堪,常年的噩梦又扼住了咽喉,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紊乱。 安歌扶他重新靠着自己,轻柔地抚着他瘦削的背脊。他竟是这么瘦,比当初她问神仙哥哥是不是没饭吃时还要瘦。真的是不详的孤星吗?阿娘,爹爹,阿姐都走了,现在,连她喜欢的人也会被夺走吗? 自责,心疼,害怕,无以复加。 一旁的穆风倒是极欣赏这一幕,看来他导的这场戏,果然是精彩绝伦,让人忍不住鼓掌。若在加些旁白,可是更加精彩? “白莲衣,可是想起些什么?”穆风幽幽地说,笑得邪美又加温柔,”若是饭菜不合口,尽管提便是,你要人心人肝也得给你弄来不是?” 秋月白闻言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奋力地推开安歌,一下失去了依靠跌倒在地,捂着嘴试图压制泛上的酸气,却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 “怎么了?”安歌急急过去扶他,心疼,恨不得所以的罪都她来受。费力地抱起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扯着袖子要帮他擦拭嘴边上的残留。 “别。”秋月白虚弱地抬手挡住,微微摇了摇头,手又缓缓地落在胸前,苦笑道:“脏。” 是,脏。 活着,污秽肮脏。 可,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去了?他还活着。 就算是在死人堆里,他还是挣扎着,想要活着。他不敢忘,也忘不了,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佛吗?他一直,一直,只是在赎罪罢了。因为他活着,害死了很多的人,他是本不该存在的。怎么就一定要活着? 他是魔!有着太深的执念,有着太重的罪孽。如何活下来的?在那尸骨成堆的坟场,那个本该死去的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白莲衣,你忘了吗?”穆风盯着他笑得俞发温柔,可真狼狈啊!那一身白衣染血,琐碎得只能勉强蔽体,头发散乱地披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可是,为什么觉得他还是干净如莲?错了不是吗?怎么会呢,他是食人的恶鬼,是一类人呢! 穆风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脖子,挑眉看着他说:“可是八年前的味道难忘?莲衣不肯赏脸将就,那再找些鲜血也是未尝不可,就怕是不及你那些弟兄们的美味,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安歌突然觉得手被紧紧抓着,冰冷的手透过皮肤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感到他在颤抖,他竟然在……害怕! 怕! 乌鸦的悲鸣,血腥的空气,成堆的尸骨,蜿蜒的血流。他是谁?在那里还在呼吸,还在努力地呼吸。 兄弟,敌人,都死了。 可,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家没了,国呢?都没有了,天大地大,容身之处都没有了,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他?那个云泽的丞相大人,他的……父? 他说,莲衣,你要替我守住这个国,这是我欠他们君家的。我走了,那就你来还吧。 他说,莲衣,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不要让我失望啊,你可以的,护国长安百姓安康。 所以要活着?帮那个人,守护着君家的江山。那是父亲,唯一的托付,是一定要去做的托付。不能,不能让他失望啊,好不容易才,让他看到的,一个可以让他骄傲的白莲衣。 所以要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就算是吸干了兄弟的血,就算是踏着尸骨累累也要活下去。是吗? “不是吗?白莲衣,你就是靠着死人的血才撑了下来,怎么?那时可也觉得难以下咽。我可还记得你满口鲜血的样子呢!真像是恶鬼啊。” 穆风幽幽地声音传来,引得安歌一阵胆寒,一股凉意窜遍了全身,惊恐地看着秋月白。 怎么会呢?他干净美好得如同天上的谪仙。 果然,害怕了。秋月白苦笑,是啊,谁不害怕呢?他是食人的魔啊! 他该有多痛苦,明明那么善良的人,喝自己兄弟的血,该有多难过。 安歌低头俯身,轻轻地在他额前留下一吻,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逼你……” 为什么?秋月白怔怔地看着她,无悲无喜,透着一种寂寞。 好像回到当年,他身负重伤,看着兄弟们为了护住他,一个一个地倒下了。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呐喊都是没有声音,为什么不停下?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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