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事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事?他说过的,若是不愿也没人奈何得了他。信他的,可不安却还是弥漫开来,是和当年一样的心慌。 没事的,还有那梅花镖的主人在呢,那个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所以那个人在,会没事的。他见过那飞镖,很久以前。 该死!!人呢?! 空荡荡的地牢,还是他出去时样子,却独独少了那个人。 阴森森的地牢,安静得连滴水声都可闻,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去哪了? 怎么会不见了? …… “陛下,先生失踪了。” 啪,茶杯落地,慕念的小脸写满了焦急,到底还是孩子,带着哭腔鼻音:“你说,三爹爹不见了?” 柔嘉帝也是一脸阴沉,声音低而含怒气:“千华,你从幽冥谷出来跟了朕几年了?” “六年。” “好个六年,你会不知那人的重要?”柔嘉帝怒极反笑,声音冰冷如雪。 “属下该死!” “先把人找回来再说。”柔嘉帝负手看向窗外,夕阳染红了一江春水,波光粼粼。 当年城门上送走的少年,生死不明。 转身,大步地迈向门外,缓缓地道:“走吧,朕去接他。” …… “人呢?” 安歌一路跑来,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裙角还带枯叶残枝,颤抖的手掌印着摩擦的血痕,声音却是平静得很。 她如何敢软弱?她爱他,如何能不坚强?不能哭,不能怕。对,要冷静,要沉着。 “找,挖地三尺的给我找。”清羽大吼一声,惊得鸟雀乱飞,镜花岛的大地都随之抖了抖。 不知原在何处的一群黑衣人,闻声霎时散开了去,一下又没了踪迹。 天色将晚,眼看夕阳慢慢下沉,却还无音讯,吊着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有一黑衣影卫承上了一件狼皮褥子,说是在穆风的房间里寻得的,照看孩子的秋嫂见过他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他没事,没事就好。 稍稍松了口气,没被穆风带走就好,只是发生了什么? 他本就生病未愈,这三日里肠胃也几乎没进颗粒,还受了那样的伤,如何就自己随意出去,害得人担心不已。 安歌一时又忧又怒,清羽又何尝不是如此,听是他自己出去的,那还担心个什么?还真一直这样独来独往,得得得,索性也不管了。 安歌静静地思量了一会,这镜花岛他也不熟悉,还能到哪里去? 那里!! 在那个初来时躲藏的洞穴,借着微弱的光,隐约见有人缩在角落。 果然,在这里吗? 安歌本来满怀的担心,听闻他没事,化了一肚子的火气。只是看到他,却独独剩了一心的疼惜。 那个初见时如同神仙一般的人,那个她下定决心要爱的人,那个她想用一生去温暖的人。 此时此刻。 是那个血衣模糊头发散乱的人,那个痛苦蜷缩在角落的人,那个因寒冷而发抖的人。 安歌就静静地站在那,久到她只觉得双脚已然植入了土里,动弹不得也找不到声音,连泪水都不知该如何地流淌。 闻得他虚弱无力的咳嗽声,委屈到不能自己。 强颜做了欢笑,轻启朱唇: “怎么躲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正文 第十五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阳光终于累了,疲倦不堪地收起最后一抹晚霞,躲在远方的山脉后头,独自啃食着无边的孤寞,听花在黑暗里唱尽了梦魇。 天黑了么? 离家的人呐,可有说是何时归还,我好为你挽袖洗手作羹汤,我好为你将屋前的灯火点亮,我好到村口痴痴的将你盼望……莫要遗忘,你还有归途未踏上。 天黑了。 可是还在流浪,慕晚天际掠过的飞鸟,形单影只落在云水河畔,你是否也一样,一直在安静地凝望,那些日沉日落的景象,披着无家可归的忧伤。 无妨无妨,一切都将是过往…… 月色朦胧,云水中还藏着另一个月亮,亦真亦假难辨。宛丘城中,一片繁华笙歌落在心间,在那最是热闹的地方。 红衣艳艳还是一舞倾城的她,曲荡人心魄哪及她一颦一笑,她折纤腰以凌波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间一点朱砂醉倒多少英雄,粉面上一点朱唇有苦难言。 她是陷在泥中挣扎的一尾锦鲤,幸那白衣少年搭了把手,将她放生在这云水间。她是红尘中最俗气的女子,是这风月场中的红衣舞娘,她的先生是在世间最过温润的玉,是这她肮脏的一生中最白的衣。 她不敢去触碰,怕给那素白的神仙沾上污秽。她不敢去跨越,就像那道门她永远只能是个外人。 那人生死不明,她连关心都只能小心藏掖,还是要笑着寻欢作乐,还是要咽泪载歌载舞。因为…… 她是画堂春的紫苏姑娘。 就算时隔八年,她依旧记得那天。 瓢泼的大雨,那少年一身白衣,执一把白伞带着斑斑血迹,他是模糊视线里的唯一,她还以为是青天开眼怜悯,派来神仙来将她救赎。 她本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不过是一朝风起云涌,父亲受牵连铃铛入狱,女眷充妓。 庆云元光十六年,她刚值豆寇,有着爱慕的少年,那个锦都最风光的锦衣少年。 初闻,因一场博弈,父亲败得欢喜,直说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莲衣小友常挂嘴边,她好奇是怎样的少年能入父亲的眼。 初见,年轻官员持符节,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走远,她偷偷躲在人群中,仰慕着他的容颜。 再见,她在泥泞里遭人踏贱,浑身是被撕裂的疼痛,天空失了所有的颜色。 他在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真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愿意跟我走吗?” 于是,她成了红衣的紫苏。为什么是红衣?就假装是为他披上的红衣,就算,永远不会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如果她唯一的光,消失了该怎么办? 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她的舞台。 “紫苏姑娘。”“紫苏姑娘,没事吧。”台下乱哄哄一片。 泪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滑落,我爱的少年,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 “对不起。”秋月白低低的说,声音里竟是无尽的苍凉,第一次将软弱暴露在人前,他想笑的,可是太苦太难,他忘了该怎么扯着嘴角微笑。 安歌紧紧拥着他,轻柔细语地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 秋月白楞楞地看着她好一会,头轻轻地靠着她,显得无比的虚弱,一只手还捂着心脏,眼神无悲无喜,淡淡地开口:“安歌,谢谢你,我想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安歌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轻,怕一有稍大点的动静,怀里的人就会化成云烟消失。 “不知道,许是老林里的庙宇,或是山顶的道观,都不重要了。”秋月白闭着眼睛,喃喃低语。 “怎么又是参禅又是修道?不回家了吗?”安歌强忍着心酸,强装着平静,强扯着一抹难看的笑。 秋月白睁眼定定地望着洞口,良久,才极为淡然地说:“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没有家了。只有一地的血腥,一堆的枯骨,一府的冤魂。白莲衣何曾有家?本不该奢望的,是他任性了,却连累了那么多的人陪葬。 没有家的孤魂,如何做个归人? “那你去哪让我跟着可好?”安歌笑着说。 不清楚他的过去,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不管他是秋月白还是白连衣。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要,让她跟着就可以。 秋月白眼里藏着无限的哀伤,像叹气一般的说:“不值得的。” 安歌低头轻吻着他的额头,神情认真又执着,言语间带着化不开的浓情。“月白,我不知你背负多少东西,也不管你过去是好是坏,我安歌认识的人是你,是温柔坚强到让人想哭的你,你值得的。” 秋月白轻咳了几声,又闭了眼睛,嘴角泛着一抹苦笑,缓缓开口:“错了,都错了。白莲衣从来都不值得,是我执意要去卢令,是我蓄谋已久想见那个人,是我害死那么多人。” 安歌不知他在讲些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直困住他的往事,是一直他逃不开的枷锁。就静静地陪着他,陪他陷入无边的哀伤…… “兄弟们都在寻你,你倒是美人在怀享受得很!”突然一声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清羽将火把扔在地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它渐渐熄灭。 安歌本就心情不好,闻言怒斥一声:“清羽。”她怕,怕他讲出更伤人的话来。 倒是秋月白平静得可怕,悄悄放下捂着心脏的手,撑着墙壁打算站起,摇头拒绝安歌的搀扶,却又浑身使不上劲只得靠着墙坐在地上。 低头淡淡地说着:“小念心善,江湖的打打杀杀不适合他,山庄的生意泰伯会帮忙打理。过些日子就送他去城北的私塾,让他多读些书也多交些朋友。” “你什么意思?”清羽听着有些心慌,这话听着像在交代什么一样,皱着眉头不悦地问。 秋月白抬头笑了笑,只说:“我要出去些日子,城里的事还得麻烦你。” “当初是你硬要带走小念,怎么现在就想撇下不管了?”清羽怒极反笑,冷声地说。 “不过是些日子,小念也懂事了。”秋月白咳了两声,低声说道。 清羽盯着他,那白衣破碎遮不住他柔弱的身躯,条条血痕实在刺眼,听他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清羽其实一开始就不喜欢秋月白,因为那个人是相府的公子,而他却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儿。那人总透着的高贵,夹杂着的清冷,偏偏又爱挂着笑,就是一个瘦弱的书生,却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样子。 他不喜欢。 可谷主说,那是个很孤单的孩子,也是个很强大的人。好吧,他清羽是在不断厮杀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从来只服强者。而他秋月白也不知在何时,算是当中的一个。 他见过那人如何在短短几年建立了庞大的产业,他见过那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他见过那人步步为营将苍术的棋子一个个剔除。 他不得不承认,秋月白是强者。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那个傲睨群雄的浮云公子。 是什么时候?那人变得这般嬴弱,仿佛是那一碰即碎的瓷瓶。 良久,清羽收回思绪才缓缓开口:“君乾来了,这次也有他的人。” 安歌不明所以地看向秋月白,只见他突然止住咳嗽,似乎也没料到,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下,自言自语的说:“何须他亲自走一趟。” “他是来找你的。”清羽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不知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只是觉得那人决定要走了。而他,不能允许。 如果没有秋月白,他要如何跟小念解释?又该如何面对紫苏?他们都会很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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