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曼扯了扯雁晚的袖口,急切相劝:“十一娘,不要冲动。” “无妨,”雁晚不顾阻拦,她把要送给程芙的剑放下,随后抽出了明心与鸿书,“这是我的两把佩剑——我用双剑。” 她要在她的功名册上,再添一笔。 异国剑客的瞳仁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问道:“你年纪轻轻,前程大好,为何要与我死斗?” 长剑划破热气,发出刺耳的“铮”声,雁晚转动手腕,意气扬扬地答:“因为我会赢。海云关的黄沙虽美,却绝非我埋骨之处。”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紧赶慢赶,赶出来啦!
第93章 、死斗 黄沙漫卷, 仇曼摸了一把脸后,手心沾满了颗颗细小的砂砾。她离开云州时,雁晚尚未当上庄主。如今再见, 她排行十一的师妹已名闻遐迩了。 殊死搏斗, 常用来解决恩怨。而仅是为了一决高下而爆发的死斗, 仇曼还是第一次见。 她拎着酒坛, 为每一位客人添酒,同时忐忑地回望立在客栈前的两名剑客。 第五客栈所有的客人皆聚集在门前,独眼伙计开了盘, 邀各位客人赌一赌今日的胜者是在大殷声名远扬的明心剑,还是素未闻名的异国剑客。 他单手端着一个沉重的大木盆,熟门熟路地吆喝道:“下注下注!一赔十!” 铜板、金银落入木盆的声音清脆响亮,伙计听着这声音,嘴角渐渐咧开至耳根。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雁晚扎紧长发, “可否告诉我?” “只有我的手下败将,才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异国剑客比雁晚矮上一个头,可她身上的气势, 丝毫不输给任何人。 “若如你所说, 输给你的对手全部都死掉。那么, 我到那时再知晓你的姓名,又有何意义?” 异国剑客约莫三十多岁, 她手持一把柳叶剑, 剑刃砍痕斑驳,证明了她曾经历过的场场恶斗:“起码, 能满足你生前的微小好奇心。” 此时, 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大声嚷道:“你可听说过‘天命剑’萧连溪吗?” “当然听过, 天底下谁人不知他的名字?”异国剑客与书生对视,“我还听说,他是我今日对手的手下败将。” 书生闻言,怒气冲冲地往独眼伙计手中砸了一把铜板:“押裴雁晚!” 独眼伙计鄙夷地拨弄了两下铜板,腹诽道,就这么点儿钱,也敢押第五客栈的赌局?可他的脸上仍保持着微笑,冲书生道:“多谢老板!” 越来越多的客人往木盆中扔进银两,无一人看好异国剑客。异国剑客见状,仅是微微蹙眉,她横渡了嚓卡里卡沙漠,身上、脸上皆黑黢黢一片,更是点缀着块块晒伤疤痕,让人辨别不出她原本的肤色。 仇曼接过木盆,愁眉不展地掂了掂。她暂时忘却了与雁晚师出一门的关系,只关心若十一娘赢了,她作为庄家,得赔进多少银子。 天上飘来数卷白云,遮蔽了烈日。雁晚以酒浇剑,凉酒漫过温热的剑身,发出一阵滋滋声。她笑得隐忍克制,话里却满含豪情:“速战速决,我还有要紧事。” “请赐教罢。”异国剑客的双眸里湛出兴奋的精光,她做足了礼数,抱拳、颔首、弯腰皆走了一遍。 先出剑的人,是雁晚。 与北晋相比,西魏和大殷相隔更远,风土人情的差异更加巨大。雁晚想知道西魏剑客在武艺招式上是否也天差地别,便在前几招收敛了锋芒,细心观察着对手的运招特点。 异国剑客则信心十足,招招都妄图直取对手的性命。 “你为何总是犹豫不决?”异国剑客眉头紧皱,她觉得雁晚的每招每式都稍滞一瞬,不够畅快淋漓:“‘明心剑’,只有这个水平吗?” “我有一同门师姐,她与人比剑,招招都在算计。”雁晚提到了程芙,“若你觉得我的招式不够快,看来是我尚未学到她的精髓。” “你在向我展示殷国剑客的风貌?” “那倒不是。”雁晚刺出一剑,轻声辩解:“我既然从旁人身上学到了东西,总不能不用罢?” 渐渐地,雁晚不愿再有来有回地缠斗下去。她对异国剑客的实力已心中有数——强于程芙,却不如自己。 若如异国剑客所言,她已杀死了四名顶尖的西魏剑客,那么通过此番较量,雁晚对西魏剑客们的水平有了初步的认识。 “你骤然换了剑风,”异国剑客往后跳了两步,为朝前的猛然一跃蓄力,“想你现在这般,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又是在谁身上学的?” “‘天命剑’,萧连溪。”雁晚笑道:“你没有亲自与他过招的机会,是你的损失。” 异国剑客目光炯炯:“待我赢下你,立刻前去挑战他。” “你会输给他。” 在看客眼中,雁晚刺出的每一剑都直来直去。可在异国剑客眼里,对手的招式则“眼花缭乱”。 这样纷乱复杂的招数,令异国剑客在酷暑天里心烦意乱。她越想破局,就陷得越深,仿佛陷入了大漠无形的流沙中。 听见异国剑客烦躁的骂声后,雁晚再次一转攻势:“给你看点儿痛快的罢。” 她下盘发力,鞋底稳稳踩进沙地里,上半身则惊鸿游龙一般轻盈,双手交叠转动之间,猛然砍出了两剑,锋利的剑刃劈向异国剑客的腰际。 异国剑客大惊失色,她急忙挪转身体,朝后猛地一仰,躲过了雁晚的劈砍:“这又是你在谁身上学来的?” “家师,”雁晚想起周照,心里骤然一暖,“她性情直爽,剑风亦直来直去。” 在拜师十几年后,周照的风格已被雁晚内化。与其说她此刻凌厉的剑风是从家师身上学的,不如说这本就是她自己的风格。 异国剑客咬牙切齿:“令师是哪位?” “家师与你一样,也是女人。她隐居多年,不问世事。”雁晚解释道:“阁下不要前去叨扰她。” 异国剑客的剑法,论计谋,论诡异,论速度,皆有不足之处。雁晚已经笃定,西魏诸剑客的水平,不如大殷。 过招至此,雁晚也被炎热的天气搅扰得心烦,她决意立刻结束此番斗争,便陡然用右手发力,如捕食猎物的猛虎,朝异国剑客的喉管袭去。 她的速度迅捷如闪电,异国剑客想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 惊呼声自看客中传来,他们皆以为异国人要血溅当场时,雁晚却仅是在异国剑客的脖颈上浅浅割了一刀口子。 “一赔十,一赔十!”方才下注的客人们纷纷盯住仇曼,急切地要她拿出银两来。 仇曼笑意盈盈,默默一拳砸向墙壁,道:“诸位稍等,我这就去取银子来。” “这是死斗,”来自他乡的女人呼吸剧烈,她在自己颈间捻下一抹血,难以置信道:“你居然点到为止?” “你单方面认为这是死斗罢了,我从未认可过。”雁晚收回了剑,神采奕奕:“听闻我在西魏名声寥寥,故而劳你回一趟你的故国,把我的名号带到西魏去。” “我自不量力,多谢你放过我的性命。我在这场比较里,学到了很多。”异国剑客没有气馁失落,她心中的血灼沸滚烫,面色因潮红而兴奋:“只不过,在我们大魏,杀死丈夫的女人会被处以极刑。我要回到故国,得冒很大风险。” 雁晚神情微怔,在大殷,是否也有这样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律法,不管女人杀夫的原因,只管女人拿起凶器后的结局? “世间有杀妻证道,而我,得先杀夫,才能开始我的‘道’。”异国剑客不知雁晚为何怔愣,便继续道:“年轻人,我钦佩你的剑法。我愿意为你冒险,将你的名姓带回故国。” 她戴好面纱,朗声道:“我姓杨。因我是女孩儿,我的父母不愿为我取名,他们唤我二娘。”
雁晚如鲠在喉,她眸光轻颤,回想起了谢泽兰的话。 ——你生父姓杨。 若她如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随父姓,那么她也该姓杨。而且,她也曾是个没有名的女孩儿。 她和眼前剑客的命运,有了轻轻的重合。 雁晚冲异国女人拱手,道:“今日与阁下一战,我受益匪浅。” “我已经欣赏完了嚓卡里卡沙漠的美丽。为了节省时间,我会绕路南下,走水路回大魏。”杨二娘坦然的笑容藏在面纱后,她拍拍雁晚的肩膀,又道:“来日若你名扬列国,得记我一成功劳。” 仇曼已极不情愿地为客人们分好了银两,她见雁晚仍在与异国剑客攀谈,便高声喊着:“十一娘,你们还在聊什么呢?” “你也没有名字吗?旁人也以齿序称呼你?”杨二娘如获知己,双眸的光芒更加耀眼。 “我有名字,我叫裴雁晚。”雁晚抿唇轻笑,沉声道,“我的名与姓,皆是我自己取的。” 这下子,轮到杨二娘发愣了。半晌后,她仰天长笑:“我竟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做!” 她感激地冲雁晚颔首,道:“后会有期。” 仇曼茫然地看着异国剑客的背影,疑惑不解:“她就这样走了?” 孤身跋涉万里大漠,好不容易才来到大殷边陲,在一场比剑过后,居然立刻踏上了归路? “我也得走了,”雁晚戴好斗笠,“我得去找程芙一趟。五姐,你既和她是同乡,她可曾托你照拂过她的家人?” “海云关数十户人家,皆受第五客栈的照拂。”仇曼嫣然一笑,“这里是边塞,沙匪流荡,异国人络绎不绝,商队日日来往。我收了百姓们的好处,就得保他们性命无虞。” “你从百姓身上捞油水?”雁晚皱起眉头,不悦地盯着仇曼:“海云关戈壁贫瘠,百姓能有多少财富?” “十一娘,八年前你还没有长大,八年后你我再见,你竟和我自以为是的师父一样,总爱指点我的不是。”仇曼归还了雁晚的行囊,眼珠轻转:“所以,我不多留你了。我行你们口中的不义事,皆以仇五娘的名号所为,从未让山庄替我挨骂。你喝了我的一壶酒,结下酒钱罢。” 她望见了雁晚腰间的玉佩,道:“就用你这玉佩抵钱,如何?” “不可,此乃我珍爱之物。”雁晚轻哼一声,拒绝了仇曼的话:“五姐,你多保重。” 她跨上骆驼,往绿洲更深处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这一章写了被丈夫困在宅院里的女人、没有名字的女人和出生不被祝福的女人。 明天见!
第94章 、赴约 西魏不仅有横跨大漠的剑客, 更有欲行水路前往大殷国都的使团。 “西魏谴嫁公主和亲?”江卓险些拿不稳茶杯,她惊诧地合上茶盖,道:“使团已在路上?” “长姐的消息为何滞塞了?不应该啊。”江允话里有话, 他瞥了眼讶异的江卓, 又道:“约莫再过一个月, 西魏使团便能进京了。他们走水路, 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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