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迟带头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整齐地跟着磕头。 恭王当场晕过去,待一睁眼瞧见自己拥挤着的孩子们,更是一口气未上。 “父王父王……”七嘴八舌,口音奇怪,比乌鸦还聒噪。 又晕过去。 “父王是不是要死了呀,家产怎么分?” 恭王睁眼怒骂,生龙活虎:“放你娘的屁,老子的钱都是我的!” 这场议事除了恭王外无任何人遭受惩罚,也无任何人胜利,但汪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就差一点抓住章瑞广那个滑头的尾巴!”汪浴向杨书迟抱怨,“阁老,章瑞广此人不除危害极大!” 杨书迟瞥了他一眼:“你还不清楚吗?和他勾连的人是圣上的心肝肝,半点动不得,你这次是侥幸。” 汪浴有点眉目,他迟疑地道:“难道是……” 一朝臣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阁老,次辅大事不好了。圣上突然、突然下令那群阉人行使督察职能,要求下派监政监军。” 汪浴跳起:“什么谁这么大胆子?秦宏?刘寿?这分明是培养阉党!与阁老夺权呀!” 杨书迟震惊了一瞬,敲了敲椅子:“圣上可是以纲纪不清之名?” 得了答案,杨书迟明白。 汪浴道:“阁老,不能推行啊!” “反驳当然要反驳,但你不能动,内阁不能动。有人以私押陶沛奏折为由,培养自己的势力。你不反驳,她便放过你,你若反驳,她便直击要害,彻查私押之事。” 汪浴问:“那便眼睁睁地瞧着她祸乱朝堂吗?” “老夫如履薄冰多年,日日揣测圣意才换来如今日子,而她只因一句血脉亲情便可夺走,可这也恰恰是最危险的、最易碎的。” “阁老是说……” “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孩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孩。”
玉流光
“公公这下心想事成了。”长乐向秦宏祝贺。 秦宏笑得合不拢嘴:“应是奴婢多谢殿下提携。若以后殿下有使唤住奴婢时候,奴婢定万死不辞。” “秦公公言重了,不过眼下倒有一件小事要劳烦公公帮忙。”长乐顿了顿道,“公公可知陈院判?” 秦宏道:“陈院判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奴婢有所耳闻。” “秦公公既然知陈院判医术高明,那能否找到他曾著有一本医书?”长乐很苦恼,“佛道不同,虽说四哥不在意,但……道观完工在即,丹炉早早备好,主持道观一事也迫在眉睫。奈何我对道不通一窍,不懂其中之意,也不明炼丹之术。偶然翻看书籍时,想到陈院判曾写过一药方,都说丹医同源,也许让我醍醐灌顶的正在这方子上。” 秦宏上道:“陈院判既然著有医术,必然有传承,奴婢定会吩咐各地镇守太监仔细搜找。” “那就盼公公凯旋。” “奴婢担不得,奴婢为殿下解决烦恼是应当的。” 送走秦宏,长乐脸上的笑逐渐消失,甚至有些烦愁漫上她的眉头。 她侧过身问进来的肖望:“这几日怎么不见沈玦?” 肖望请了安:“听说沈大人昨日才被放回,今日应是在卫所了。” “他们倒是在这用上心了。”长乐命肖望拿些药去一趟锦衣卫的住处,吩咐完她又有点踌躇,最后道,“你去看看他能否赶上西郊避暑,不能的话,直接去找指挥使,看谁能替了他。” 肖望如同风一样来,又如风一样走。 金环递上凉茶,笑道:“殿下还是心软。” 长乐瞪了她一眼,慌乱喝着茶。 永宁四年六月下旬,炎威扑扑,宫里无人不盼着凉意。万幸几日后,来了场雨赶走久久不退的干燥,也让墙角带起了霉斑。 长乐站在罗汉床上,金环忙上忙下地检查殿宇内的边边角角。 门外肖望在趟着水进屋,未到半刻人便被金环轰赶出去,偏要他把水渍抖掉。 “这雨下得真久。”长乐的衣服也是烘了干干了湿,炉子整天烧着炭,“四哥还在忙?” 好不容易得以进屋的肖望正正帽道:“回殿下,打下雨起,加急的信件就没停过。” 长乐有些担忧,再抬头便看到被金环揪着衣服的肖望,笑开了眼。 金环客气地问:“肖公公,您这衣服几天一换?” “好姑姑呀,我一天一换也敌不过这老天爷的潮气,前天洗的袜子今日还未干呢。” 旁边的小宫女笑道:“揣你被窝不就得了。” “奴婢的被窝也潮呀……”肖望挤眉弄眼地逗笑一群人。 猛然哄堂的笑声戛然而止,四哥那边的内侍冒着雨过来,立在门口,恭敬地道:“殿下,三日后便要启程去西郊避暑。殿下若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奴婢。” 长乐望了望屋外的雨,一语不发。 晨日,久雨初晴,接踵而至的酷热使得偌大的皇家宫阙处处充斥着焦躁,也就是这天启程前往西郊。 出了都城,天高起,云也淡。 长乐掀开帘子,一座座山峦向两侧不断蔓延,一棵棵耸立的高树宛若身旁的护卫,环护着她。 行驶到一处行宫时,温煜突然生起湖上泛舟的心。 解开缆绳,游船徐缓地湖心驶去。 午后的阳光鲜明地映在船上,两岸葳蕤的夏木将湖水半染,四周杳无人影却有啼啭在枝头的鸟鸣,可惜未曾猜测出名姓。 长乐侧头看向温煜,发现他望着天空。 天空上除了飘散的云,再无其他。 倏然,凉风骤起,一只鸟扑棱棱地从眼前飞过,长乐从迷茫中回神,一记落水声扰乱了所有。 温煜被人团团围在中间,而她在船身的摇晃以及拥挤中被沈玦拉住。 长乐从他单薄的身后抬起头,扫过不远处。她睁大眼睛:“那……” “那是个石头,殿下。”横隔在她和温煜之间的指挥使抢先回答了她的疑问。 长乐屏住呼吸,眼前历历出现他回眸时的狼顾鹰视。 “嵇迟重,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温煜命令他后,对长乐道,“我们先回去。” 他带着她回往船舱,在快走入时,他停下来:“也许那真的只是个石头,有时为了别致,工匠总会将岩石组砌成独具的样子。这四周栽种着枫树,等我们秋狝后再来时,此处便会被红叶环抱。你觉得枫林是自然而成吗?” 阳光连同长乐的影子投射在碧水中。 船划过去,泛起轻盈的涟漪,搅碎一切,阴郁的水声仿佛把长乐的茫然自失一并展开。 “那并不是石头。”回到行宫,长乐注视着窗外的薄暮,对身后的金环道,“我瞧见他漆黑杂乱的头发,瞧见他露出的牙和黑红的肉。他或许是受了伤,在喝水时失足淹死,尸体顺水漂浮,也或许是得了病……” “殿下想知道的话,可以问问沈千户。” 长乐隐蔽着内心的浮躁:“他或许不会来见我。” 金环道:“如果真如殿下说的,这附近并不会如眼前这般平静。” 长乐还是同意了。 “殿下,那是个石头。”沈玦一来便否定她的猜测。 长乐却道:“你似乎对我很不满,你是在怨恨我没有及时为你说情吗?” 沈玦直视她:“殿下,是在履行母亲的责任吗?” 她知道她从未将沈玦看做一个真正的孩子,哪怕他如今不过十四五,有着青涩的脸庞。 长乐被他勾连出火气:“如果你当初不出现在附近,可能根本不会被牵扯进去。” “殿下还是如此的天真吗?”沈玦注视着她,“殿下,可知那日卑职是奉命调查鞣苒奸细的吗?” “谁的命令?” 沈玦回避:“卑职的事会自己解决的。若殿下无事,卑职要先回去了。” 长乐目送他离开,哀怨地问金环:“我是老了吗?” 她又自我反驳:“我可能想初儿了……” 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更多地来自今日的游舟还是来自沈玦微妙的态度。 翌日,甬道上挂着彩,一片节日的喜庆。长乐从其中走过,脸被映得通红。 “四哥,我们何时才能到西郊?” 有一两个人弓着腰站在温煜的面前,一个穿着官服,一个书生打扮。 温煜道:“今日是岫县的特有节日,一会儿还有百戏,待看完我们再启程。” 那个官员似有话说。 长乐随之而出,跟着她一同出来的还有那个书生。 “在下张蕴和拜见殿下。” 他艳丽的面容,好像突然而遇的一处美景。 他淡淡的笑:“殿下,今日是岫县的观莲节,在这一天岫县的老老少少皆要将自己绣的荷花拿出来,因此,有时观莲节也成了女儿节。” 他边说边为长乐介绍庭院的荷花图。 俩人靠得很近,长乐不自觉地凝视披散到他白嫩柔美又艳丽的面颊上的乌黑光润的鬓发,目光一错,她喊道:“小宝。” 沈玦挎着刀从巡逻队列中走出。 长乐为他擦了擦汗。 沈玦不自觉一颤但没躲开,他轻微低下头。 长乐柔情地道:“母亲,为你备着了冰豆茶,你巡逻完便去喝了吧。” “嗯。”沈玦应了声,冲张蕴和眯起眼。 “张公子,继续说吧。” 张蕴和依然微笑,只是脸上含义丰富。 百戏的台子早早搭好。 沈玦神色威严地站在长乐身后,他弓下腰,挡住侧方张蕴和直望来的目光:“母亲,儿子巡逻完了。” 长乐双手合十:“贫尼已出家。” 沈玦被她气笑,直起身恭迎圣上。 温煜坐下,百戏开始。 “四哥,我并未心情郁闷。” 温煜看着百戏:“为何不尝试着享受呢?享受眼前的一切,享受眼前的快乐。你总是喜欢将真正的自己藏起来。” 百戏的嘈杂甚至其他人的鼓掌欢呼似乎离她而去。 长乐不咸不淡地问:“什么是真正的我?四哥眼中的我吗?” 温煜回了头:“是沉溺在悲伤和郁悒的一个纤弱的你,你不该背负起不属于你的责任。” 长乐有些动容,这时,台上一个带着鬼面的人猛然向温煜的方向扑来。 “保护圣上!” 沈玦刀已出手,直劈向那人的脖子,但最后一瞬,他改了方向,挑落那人手中的武器。 “殿下小心!” 有一道身影向她跑来,混乱中,她只看到张蕴和被踢飞的样子。 “苍天已死!” 火光四射,烟雾弥漫,混乱的人群分不出谁是谁,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牢牢抓着她的手。 “有叛贼!” 温煜的血撒在她的胸口,他苍白而虚弱和脸和哥哥的脸重合在一起。 “四哥!” 叛乱被到来的护卫平息。 长乐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些人的汇报,她的一颗心全挂在温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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