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 长乐未抬头:“这事应由三法司来定夺。” “秦宏,把人交到他该待的地。”温煜吩咐完,歪侧着头问,“这天越来越热了,过几天我们去西郊避避暑,到秋日顺便游猎一番再回,如何?” “也不知西郊的鱼长得如何了,够不够初儿两手捧来?”长乐的手停在璇初的鼻尖,将他变成对眼。 温煜嬉笑他:“初儿成对眼了。” 逗得璇初慌张极了,立刻干嚎,长乐急急哄他。 温煜咋舌,眼看着那小子在怀里冲他乱哼哼,鼻孔朝天。 长乐将璇初哄睡后,已近午后。 她喊来肖望:“向金环那找些女儿家的首饰送过去。” 肖望应了后问:“送哪儿?” “送恭王府。”长乐摸着手上的佛珠。
山似茧
陆氏上一刻刚听到温松被押送到大理寺的事,下一刻便见到长乐送给自己女儿的礼物。 “王妃,宝哥还是哭得凶……”嬷嬷匆匆过来。 陆氏扔下困惑,变了态度:“把他抱来。” 潮湿阴暗的牢房充斥着温松的怒吼。 “你们凭什么抓本王?本王可是长公主的亲大伯,你们敢动本王一根手指头,本王让你们拿命来赔!” 远处的差役背着嘲笑他,转瞬站直。 “嘿!你们听到到没?快给本王换个地!”温松探头探脑。 一个狱头领着差役,将拿来的崭新被褥放在他面前。 温松呆愣地看着,直到狱头站在他面前恭敬地笑道:“公公下了吩咐,不能苛待王爷,刚才多有冒犯,还请王爷恕罪。”他扬头示意,牢门被打开,东西放了进去。 “公公……”温松嘟囔了两句,急忙问,“是不是我亲侄女?我侄女可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你们有在听吗?” 温松扑得再快,没有差役锁门迅速。 “王爷,现在您归三法司管,小的只能给点照顾,决定不了这的。”狱头拱了手后离开。 温松抓着木柱,疯狂大吼:“你们这群贱奴,等我出去一定要和我侄女说,让她治了你们的罪!” 他的声音极大,在场的个个眼盲耳聋,私下却传得沸沸扬扬。 襄王温极再三确认:“那温松确实有宫里的人打点过了?” 得了确信,他反而更焦虑不安。 襄王妃不乐意:“王爷,那可是您的世子,不能这般算了的。” “我怎么不知,可是可是……唉,只能明日审问时随机应变了。我早就让你管管他了,一天到晚跟温松那个克死老子的人混,这不就出事了吗?” “这成了我的事了,他的性子还不是你惯的!你要不问那温松要钱,他能蓄意报复吗?” “要钱的又不止我一个,况且……”温极顿住,半晌道,“夫人,若明日我回不来,你早早去找你妹夫,让他将我书房暗格里的信送去礼部侍郎陶沛那,能救我的只有他了。” 他不管襄王妃的疑问,明日一早随着大理寺差役出去。 公堂上,温松比他这个苦主更自在,没有枷锁更没个正形。 “侍郎大人,我昨日早早便说了,我和温炳侄儿关系极好,那日不过是喝多了酒比划了两下,他也打了我呢,你瞧这伤还在呢。少卿你若不信,可问问那俩作陪的,我说的句句实话。” 问及那俩人,多是哆哆嗦嗦,吞吞吐吐,最后站在了温松那边。 温极愤怒得双眼通红,在温松嚣张的笑中,高呼:“侍郎大人,温松这厮就是蓄意谋杀!他与我儿早已生怨……” 温松猛然蹦起,比他声音大:“你胡说!” 却还是压不过他的声音。 温极红着脖子:“因为那孩子根本是借腹生子!非嫡子!他不满我儿嗤笑才痛下杀手!”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温松冲了过去,与温极掐作一团。 “拦住他们!”刑部侍郎话落,屋外进来差役,捧着盖有印章的文书。 侍郎展开,一拍惊堂木:“压下再审!” 京兆府,赵秦向陆安成阐述刚才的调查。 “所以……长公主成了杀害温炳的凶手?”陆安成充满了疑惑。 李通判小声补充:“是国师。” 赵秦连连否决:“大人,卑职是发现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像是被习武人一拳毙命,手法着实老辣,而且死者距离沈宅极远,但有人曾在那段时间见过沈千户,似乎神色匆匆。卑职并未说是长公主下的手。” “国师。”李通判小声补充。 陆安成了然,但他的神色反而令赵秦局促起来,心七上八下的。 马沅从外面赶来,他道:“大人出了事,不知从哪泄了消息,街坊都在传国师杀人。” 陆安成全然无视李通判满脸的欣慰:“长公主怎总与这种事相扯,她身居内宫有何理由杀人?” 马沅不好开口:“坊间传的是国师不喜温炳落井下石,沈千户为……爱痴狂铤而走险。” “什么爱?母爱吗?真是荒唐,太荒唐了!”陆安成对李通判道,“这坊间传闻速速告予刑部,不可因这种流言误了正事。若刑部人手不够,赵秦、马沅你们二人多协助。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陆安成转身离开,似乎还存在惊吓中。 赵秦挠了头问马沅:“沅哥,这流言还管吗?传得这么邪乎,不压不好吧。” 马沅道:“大人已明示。” 流言越传越广,刑部当日便向上疏,前半部分是对验尸结果的呈报,中间掺杂着大篇幅对流言的指责,最后问了一句是否收押沈玦。
温煜看了两眼,对旁边的长乐道:“你儿子出事了,有传言是他杀了温炳。” “四哥也说了是传言,再者,他于我只是一个红尘人罢了。” 温煜接着道:“传言还说沈玦是因你不喜温炳。” 长乐无奈地道:“金环大概又忘清扫床底了。” 温煜笑得直不起腰。 长乐也笑道:“既然他们这样说了,那我也学着文人闭门谢客,望圣上查明真相,还贫尼清白。” “准奏。”温煜将奏疏扔到秦宏怀中,和长乐谈起其他事。 温松在牢房越想越不安,他将脸压在木柱上,扯着嗓子问有没有人。等差役过来,他又让人把那个狱头喊来。 “兄弟,你看能不能给我家夫人传个信。”温松抠出点碎银,“我一两天未见我那一儿一女不知是否安好……” 狱头掂了掂银子。 温松咬牙笑道:“银子是不多,但可以向恭王府要,找管事便可。” 陆氏过来时,温松正困得瞌睡,脸压在木柱上,口水顺着滴落。 “王爷。”陆氏实在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温松猛然惊醒,隔着木柱想拉住陆氏,被她躲过,放弃地抓着柱子,尽量将脸靠近她,哪怕被压得狰狞:“出事了!温极那不要脸的家伙将事捅出来了,他铁了心要把我拉下来了。” 陆氏惊讶得忘了躲闪,被他抓住了袖子。 “你快去求求娴娴侄女,赶紧令那厮把嘴闭上,不然我儿就保不住了,咱们全家都完了。” 上了轿子,陆氏仍恍惚不安,思索了片刻,掀开帘子,要求管事尽快往宫里递牌子,见一见长乐。等到管事回来,看见他的神色便明白了一切。 陆氏做在大圈椅上,一筹莫展:“只能求他。” 汪浴从杨阁老那回来,正赶上自家夫人来请。 “怎么了?”汪浴从外面进来。 “是恭王妃来求情了。” “稀奇了,国师不是护着恭王吗?” “人都来求你了,这一切还不明朗吗?汪首辅。” 汪浴笑了笑:“恭王这事办还是不能办,就看恭王妃乐不乐意了。” 他在夫人耳边轻轻说着,末了道:“你就这般和她说吧。” 汪夫人压下惊讶,差人请了恭王妃参加下午的马吊小会。 窗的那边马吊声不绝,窗的这边陆氏沉默不语。 汪夫人也不急,悠闲喝着凉茶。 半晌,陆氏道:“以后麻烦夫人了。” 汪夫人反而诧异,她细细审视陆氏。 “这俩也是谁欠了谁呢?”送走陆氏,汪夫人又命人请来隔壁钱御史的夫人。 天色将暗时,有人来到襄王温极的牢房。 “可是你举报温松以庶充嫡?” 温极坦然地道:“既然入夜才至,有何话直明吧。” “襄王既然明了,也长话短说。襄王可想过此话上达圣听可有什么灾祸?”那人见襄王油盐不进,继续道,“襄王说温松以庶充嫡,蒙蔽圣上,襄王明知如此却故意隐瞒甚至勒索钱财又是何罪?他是主谋,襄王你可就成了从犯。” “你来是为温松那厮求情的?” “恰恰相反,我是为襄王你而来的。”那人推心置腹,“襄王不过是想令温松死,何苦采取两败俱伤的方法,你的小孙,你的亲王爵位,襄王当真要孤注一掷?” “你有什么办法会令他死?”温极被说动。 “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与此同时,陆氏也站在温松面前。 “这真的假的?” 陆氏极具耐心:“王爷,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我求了娴娴良久,她迟迟不肯帮忙,怕是还记恨着咱家追封的事。她不把我们当亲人,王爷为何要待她真心呢?” 温松道:“我问的不是这,问的是我若当真指证了沈玦那小子,我能假死脱身?这话说出口就是砍头的事呀。” “汪大人是这般承诺的,到时找个死刑犯划花了脸取代王爷了,然后再念在宝哥年龄小,孤儿寡母一家,会向圣上求情直接封为世子,待十岁继承亲王爵位。而王爷你虽然受了点苦,但不用担心以后。经此一事,我也想通了,王爷想如何便如何吧,我也不会阻拦王爷纳妾玩乐,人活了半辈子是该享享乐了。” 温松苦着脸:“汪大人那般神通广大就不能把我直接摘出去了吗?为何要走这一遭,我也是被蒙骗的呀。” “王爷,我耗尽家财才求来的情,你也知道宗亲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王爷,你想想宝哥儿,那般小,你还指望他为你传宗接代的呢。王爷,为了以后,受点苦也是该的。” 翌日,分别审问温松、温极。 温松道:“其实我和温炳常常聚会,那小子喝醉酒后六亲不认,我常和他闹矛盾,闹完后又聚在一起喝酒玩乐。三天前我确实和温炳起了冲突,互相揍了几圈,但也是不轻不重的,后来放水回来,他早走了,我便和剩下人一起喝酒,当然也骂骂他,那时哪知道他死在半道了。” 侍郎问:“沈玦你可认识?你是不是在当时见过他?” “认识认识,我想起来,那时放水时瞧见有个身影,想必是他了。” 问完温松,侍郎又见了温极。 温极道:“沈玦啊,听我儿提过,记得是某日我儿回来脸上止不住的高兴,说有什么发财的事。后来又喝了闷酒回来,嘴里骂着沈玦,那是七天前的事了。再后来,和温松聚了酒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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