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医说圣上中了毒,目前不清楚是什么毒。” “他要是诊不了,那就去找能本地能看懂的人。”
“公主,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嵇迟重大步走来,毫不掩饰对长乐的厌恶。 长乐直视他:“嵇指挥使是以何身份和我说话?” 她身旁的刘寿和沈玦均看着他。 他恶狠狠地瞪视,行了礼:“殿下,必须立刻回宫。” 长乐盯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执拗而坚决:“叛乱一事尚未查明,嵇指挥使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护卫行宫,防止贼人潜入,而不是在此行使你不应当的权力。” “不传信回宫,圣上病危当如何?” 长乐掷地有声:“四哥病危,我便随他而去,一人承担。如果行宫再被潜入,我就会找到那人,杀掉他,拿他的人头堵上缺漏,在我死之前。” 二人在对视,嵇迟重冷哼一声,直接离开,依然未将她放在眼里。 长乐无心计较他的态度,对沈玦道:“如果太医分不清,定是本地特有的毒物,你去岫县看看,不管多少大夫直接带来。” 沈玦皱着眉。 长乐放缓语气:“这里有刘公公。” 沈玦出发。 长乐看向刘寿:“我知道刘公公常伴在四哥身边处理一些机密的事。不管如何,请刘公公尽可能联系周边卫所,调兵护卫,圣上全靠刘公公了,四哥受伤的事能瞒便瞒吧,我一力承担。” 一点点的差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想过也明白,但这样危机的关头,与生俱来的权力和血统强迫着她恢复一个帝国公主的责任和秉性。 这样的自己熟悉而陌生。 躺在床上的温煜眉头紧皱,长乐注视着。 四年的压抑与迷茫居然在此时有了短暂的放松,也许她应该踏出屋檐,感受初春的气息。 “四哥……” 长长的睫毛下闪动着纤柔的目光,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腕处。 夏日的阳光从梨花窗外照来,勾勒出静谧的一切。 “殿下!” 长乐把湿润的眼睛睁开,在她这样的凝视下。 沈玦快步走来,情绪激动:“母亲,我找到能解毒的大夫了。” 脸上浮现久违的愉悦,甚至因兴奋泛起一点点红晕,放射出可以用艳丽加以形容的光芒。 整个殿因她的笑染上明艳色彩。
鸠咧血
长乐站在床榻前,注视着正在诊脉的大夫。 他头发斑驳,一双眼睛饱经风霜,像是山野农夫也不会有人当真将他认为,那份历经繁华后的沉淀并非普通的山野农夫可以呈现的。 刘寿进来,淡然地无视跪了一地的太医,他郑重地向长乐道:“殿下,总兵已到。” 长乐并未回头,她在等一个消息。 那个大夫将温煜的手放回,捻着胡须道:“能解。” 长乐心大安:“有劳先生了。” 吩咐完内侍好生照料,她又命人将沈玦喊来。 “可透露过?” 刘寿道:“他并不知情,只说要他即刻面圣。” “很好。”她的心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母亲?”沈玦从外面过来,脸上的汗顺势而流。 长乐端详着他,在她的目光下,沈玦竟隐隐有些茫然。 “你想做指挥使吗?” 沈玦先是一怔,而后喜悦地跪下:“恭贺圣上康复。” 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还是这般聪明。你有功当赏,不如赏赐你指挥使如何?” “臣愿意。” “你有信心?” “臣的信心一直都在。”沈玦坚定地道。 内侍步入,跪拜在地。 长乐仿佛听见屋外的鼓乐,她眼角有些湿润:“四哥能醒来真好。” 待到三四天后,温煜的身体已逐渐康复。 长乐道,“四哥,我们还是回宫吧,我有些想初儿了。” 温煜躺靠着道:“这些天辛苦你了,其实我已经好久未有这么悠闲清净了。” 他不自觉流露某种神色,他似乎在希冀什么。 长乐将药碗递给温煜:“那个大夫医术这般高明,四哥可想过将他纳入太医院?” “我问过他,他很不情愿。” “如此淡泊名利的高人确实不能强求,可否请他一同回京?这一路我可信不过那些人了。” “那便带他过来问问。” 温煜吩咐下去,哪想到等来的是一封信。 “人呢?” “那人说要出去采药,侍卫跟了没几刻,人就不见了。不过,倒从他屋里搜到一封信,是给殿下的。”内侍护卫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封信。 长乐接过书信,轻轻展开。侍卫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她猛然将信攥紧,焦急地问:“立刻去找他!快去!” 温煜咳嗽了几声问:“出何事了?” 长乐难以掩饰脸上的神色:“是一些琐事。” 在长乐离开后,温煜对那个侍卫道:“将嵇迟重带来。” 侍卫的脸变得苍白:“圣上饶命。” 太医院的人正在收拾药材,长乐突然闯入:“院判呢?” 一个人走来。 长乐问:“为我母后治病的是不是陈院判的徒弟?” 他迟疑不决,最后承认:“在陈院判被赐死后,太后开始不信太医院的太医却又离不得,她便挑了先前为驸马治病的太医,也就是陈院判的亲传弟子王亦终。” 长乐抑制自己的颤抖问:“那个山野大夫就是他?” “正是。在圣上赏赐他时,我们也劝他留下,虽然他未能顾看好太后的凤体,但那时他资质尚浅,如今他已能独当一面,功过相抵,他能留下是极好的。可惜他似乎仍有心结未解,一直不曾答应。是臣无力留下。” “功过相抵……好一个功过相抵。他的功,他的过可是你来评判的?”长乐愤怒地转身离去。 正殿中,温煜临窗而立。 “你总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嵇迟重跪在那却双目锋利:“不,我只是向她公布真相!诚如圣上所讲,她在承担着她不应承担的痛苦。她如果不明白一切,她永远无法挣脱,只会像落入沼泽的不幸者,慢慢沉入。圣上,她应该明白的,这一切的错误不是来源于圣上,是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一手造成的,他们忘乎所以地试图玷污血统,试图用崇高的名声将自己的脏污掩藏,试图抹杀真正的天下之主。我相信,殿下会明白圣上的苦衷,明白被隐藏的真相,明白圣上从未没有对不起她。” “你这样做,只会延续仇恨……” “圣上,若她一直放不下仇恨,这样的危险对您和太子而言又是何等的严重。” 温煜没有因为这样的解释而感到欣慰,他冷然地注视着他:“你忘了我先前对你的警告。” 嵇迟重有些慌乱:“圣上,难道我十几年的忠心敌不过她短短几日吗?”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安地打量温煜。 “圣上,你是不是……” 温煜道:“好好做你的侯爷吧。” “圣上你要让谁来顶替我?沈玦吗?他一个毛都没长起的人如何能服众?” “我这些年对你还是太松懈了,以致于你过于放肆!” 嵇迟重逼紧他:“我有何错?我所在的一切难道不是圣上所希望的吗?在圣上同意与长公主结盟时,命运早已决定一切……” “决定什么?”门开了,长乐冲了进来,她绝望地注视着温煜,“你知道这一切为何瞒着我?” “殿下,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瞒你,你背负的不过是权力交织出的仇恨罢了。你应该恨的是你的父皇和母后,他们夺走了不属于他们的……” “滚出去!” 温煜独自面对陷入怀疑的长乐。 长乐怒视着他:“你也认为都是我父皇的错?” “我不知道王亦终向你写了什么,嵇迟重和你说了什么,你要知道我从不会骗你。” 长乐拿出收到的信:“他并未告诉我什么,他推断我的母亲过度服用某种药物才导致身体受损,而他为了报复母后不愿意救治自己的杀师仇人。母后身体有恙,我一直知晓,曾经我还向她求取了养荣丸导致一个无辜的女子因此丧命。四哥,你当真从不知道老师做的事吗?” 温煜无法隐瞒,他看着长乐的眼睛:“……我知道,但我无法阻止他,这是他的仇恨。” “现在你要阻止我吗?” 长乐逼视着温煜,俩人的脸靠得极近,仇恨令长乐迷乱。 “我不会阻止你……你要去哪儿?”温煜拉着她。 长乐扯下嘴角,露出最高令人心疼的笑:“我要去见他。” “我将他带来,不要离开这,娴娴。”温煜恳求。 长乐流着泪道:“我曾经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会对我如此纵容,现在真相大白。圣上,请不要再和我扮演兄妹情深了,我身上流着是温沈的血液,我的哥哥只有温炤一人。” 温煜苦笑:“你觉得我是因为愧疚?我愧疚什么,愧疚无视你母亲的死亡?我为什么要愧疚一个与我毫无干系的人的死亡。她的死亡难道是我造成的吗?我只是因为你。我们就像同根生出的植物,虽然呈现着完全不同的外表,长出迥然相异的花和叶,然而我们仍是最亲密的,我们就像共用同一个灵魂……” 长乐瞪大了双眸,半点不信他的话。 “你纤弱的心,你沉浸在悲伤与郁悒的心与我有何二差?为什么要执着这些,它并不能给你带来活着的刺痛。没有什么不会散去,包括我们所拥有的充沛的感情。你从不懂得什么是爱,为何要承受着恨?生性凉薄又如何呢?我们依然是我们自己,人必须先成为自己。” 温煜凝视着她惊恐而颤动的眼睛:“你知道吗?曾经你的母后和我的母妃一同怀孕,最后只有我一人出生了。在我有记忆时一直在想为何只有我孤独一人,如果那个孩子出生是否我会有玩伴,后来你来了,我便知道上天听到我的祈祷,我们有足够的相似。” “你疯了。” “是他们在阻止我们,甚至命令母妃将我禁足。为什么我不可以拥有玩伴?为什么在我报复了欺负你的宫女后你仍然不知道我的存在呢?因为我嵇家的血脉吗?娴娴,不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忍受孤寂。你想要做任何事都可以,不要离开这里。” “不,我一定要去找他。” 长乐不敢回头。 一辆马车奔驰在道路上,长乐心神疲惫,她睡着了。在睡梦中,她仿佛回到早已被遗忘的记忆中。 在那样斑驳的记忆中,她见到一个浑身污渍的小男孩,在他脏污的手指中有一朵新鲜的花。 “不哭了,摸摸不哭了。” “殿下,到了。” 她惊醒,然后想起最后一次听到嵇妃的事是她发疯杀子。 而最后一次见到温煜,是姑父、表哥战死沙场,皇祖母嵇氏病逝,姑妈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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