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是羞了!” “小五过来,出门前母亲如何嘱托的?”包着方巾的人呼喊着小五。 小五也许是怕他,扭扭捏捏地下来,冲着长乐和裴自宁道:“四叔、四婶是我太调皮了,以后不会了。” 裴自宁笑着说:“是路太滑,怨不得你。” 小五抬头,瞄瞄裴自宁,也瞄瞄长乐,见他们都是笑着,开心地又抱住长乐:“四婶,岁岁平安。” 他这话一起,众人围着长乐说些喜话,也有人不好意思:“四婶,我不该听信流言就如此看待你。” “我想假以时日,四婶定会扭转这股流言、解除误会,毕竟我可是刚进俞州就听到那些人夸奖四婶心善贤良,时常羡慕四叔。” 众人纷纷说:“我也听到了。” 方巾文人道:“等今年殷院长入了阁,到时大鄢繁荣昌盛,自然人人都和和美美,安居乐业。” 长乐眼帘微垂,笑容变成仅是维持。 小五仰着头:“那我是不是要有六弟了?四叔,我想要六弟。” “这梅还赏不赏了?”裴自宁将他们赶走,小五也乐呵呵地跑出去。 他走到长乐面前道:“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多去休息吧。” 长乐回到房里,迟迟没有睡意,她问金环:“你觉得我变了吗?” “殿下确实变了。” “变得如何?” “很平静也很平和。” “但当我听到殷家入京却有一种怒火在我心中点燃,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无能为力。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为何还要牵挂这些呢?” 金环为她拢了拢被角:“等过完年,殿下多休息下便好了。” “我有何时是在休息呢?我每日操心裴家的事、操心裴家的人、操心裴家的里子,一睁眼便是裴家大大小小的事,我整个人被困在这里。”她讽刺地笑着,“我离开都城、离开初儿,是因为我累了,转眼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 “但殿下还未完全厌烦?” 是啊,为什么还没有厌烦呢? 长乐审视着周遭,审视着每一个人,最后心中定格着裴自宁。 她想,她爱他吗? 过完年,春意渐来,裴母又开始念叨孙子。 长乐懒得听,常常借口去赴宴,减少在家的次数,躲着清净。
因她的行为处事,又惹来裴母念叨,可惜她仍是半点不听。 也是在三月初,她从某次马吊的聚会中听到一位夫人说着都城的事。 “听说都城那边要实行什么新政,为此好多官员被罢黜了。” “我听说了,我家老爷为此好久未睡着,听说里面的那个章太傅是他的同年……裴夫人,该你打了。” 长乐心烦意乱地出了一张牌:“后来呢?” “谁?章太傅吗?在回乡的途中遭了劫匪……惹得圣上震怒,下令各地剿匪。” “怪不得我家那个整天往外跑,还以为又养了个什么狐媚玩意儿!” “这你怕啥,瞧,裴夫人可没担心这,裴夫人,该你打了。” 长乐没了心情,她匆匆打下:“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不玩了。” 等她走后,各夫人七嘴八舌又开始说些其他事情,气氛甚至比长乐在时更和洽。 长乐回到裴府,拿出纸笔,想要给璇初写信却怎么也下不得。 她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 紧紧攥着那团纸,身后的门开启,裴自宁脸上冒着汗进来。 长乐仿佛想到什么,她对裴自宁道:“我想回京一趟。” 裴自宁不同意:“流民四起,各处又在剿匪,太乱了,不能进京。” “正因如此,我更要进京。” “你惦记着天边人,可念过眼前人。这几日你有问过我为何不回家吗?” 长乐沉默良久,裴自宁放缓语气:“等平定劫匪,秋月定带你回京。” 他匆匆来,匆匆走。 长乐看着窗外,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她无法做好任何一件事。 俞州城内的酒摊聚集着一群人,醉意朦胧。 一个十三四的小孩提着酒壶奔跑,他躲过了一个又一个,却猛然撞到一人,酒洒了一地。 他怒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 长乐:“大概是因为我醉了。” 小孩指责:“你明明未喝酒,为何说自己醉了?” “因为日月同空,鸟兽言语,而我很开心。” “真是奇怪的人,难道酔了还是个好事吗?” “不去想不去问不去见自己怎会不是好事?” 这是在胡说八道个什么? 小孩好奇地凑过去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长乐望着日暮:“我在等我的醉意褪去。” “奇怪奇怪,稀奇古怪,你得赔我的酒钱。” 小孩收了钱,走了几步,转身,看到那个人仍坐在那,望着远处那景,突然想讹诈她的钱,手刚移到腰后被人手一扭,刀直接掉了。 “滚!” 他屁滚尿流地跑了,走远,啐了口唾沫,拿出钱想瞅一瞅,被另一个人抢走。 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数着钱:“老子的酒被你砸了,这钱就当你孝敬了。去,再去偷一坛!今天我一定要喝上酒!”
草木深
“这几天瞧着裴夫人面色红润是不是什么喜事将近?” 各位夫人聚在裴府打着马吊。 长乐漫不经心地出着牌:“大概是这段时间清净了许多。” 赵夫人道:“要是我家老爷像裴大人那样,我也想要他天天往外跑。” 另一人笑着反驳:“呦,怪不得三年能抱俩,瞧这醋劲儿!” “还打不打了?”赵夫人嗔羞地拿着马吊敲了敲桌。 “怎么不打?我可是来沾喜,快出呀!哎呦,胡了,谢赵夫人的喜气。” 一轮清账,和乐融融,长乐也浅笑着给了钱财。 散了局,她送走人,眺望着染上红色的天幕,又是一天过去。 可蓉走进她身边道:“殿下,老夫人明日要去寺里烧香拜佛,要备着的东西金环姐姐已经点过了。” “既然已经备好了,那便去吧。” 清晨,裴母这次起得比谁早,看样子是要在佛前奉上第一柱香。 佛寺里,朝阳的光芒像是一层轻纱,有着夜的冰冷又有着日的温暖。 她登上石阶,站定在宝殿前,隐约看到在侧面的甬道处有一个身影甚是眼熟。 裴母道谢僧人,将香放在长乐手中:“好好求求,今年一定要有个喜事呀!” 长乐接过,再看去刚才的地方,发现只是个寻常的僧人,自顾笑了笑,跟着裴母去拜佛。 从寺里下来,已是近午时。 马车上裴母仍是诵着经,直到够了遍数才停下。她看着长乐手腕上的佛珠,语重心长地道:“多戴戴,千万不能摘了下来。菩萨保佑,让我儿今年喜得麟儿!” 她又开始念念叨叨。 长乐看向车外,发觉已停了很长时间,车夫正巧过来禀告原因:“夫人,前面的官爷在一个个查人,还说今日过后不再允许随意进出城池。” “拿着牌子去问问什么原因。”长乐眉头紧蹙,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看见帘子在动,急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官爷只说是例常严查,不过,夫人我们能先进城了。” 车摇摇晃晃得进了城,一路上,她仍是心中难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夫人,大爷回来了。” 长乐想起今日是他的休沐日,进了屋,直接问:“城镇突然戒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裴自宁道:“还是剿匪的事。” 长乐扫了眼丫环为他准备的行囊,很明显他又有事情要办,而且还是远门。 “剿匪从春月一直到夏月都在剿,这到底是匪还是军?”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这段时间我有点忙,不能常回来,你多吩咐仆人留心。”裴自宁绕过她,要走。 长乐突然道:“我要去都城,明日就走。” “路途遥远,你怎么去?” 长乐道:“圣上能将贴身的内侍送来,不可以安插几个身手矫健的保护我?” “都城很安全,俞州也很安全,你不需要担心太多。” “所以出什么事了?”长乐偏要问清楚。 “……没有。” 长乐了然,她命金环去收拾衣物。 裴自宁拉住她:“是有几个叛乱的,但并不影响什么。” “不影响为何瞒着?” “你最近太累,晚上常常做着噩梦,况且,这些事你知道了也无益。” “有无有益应是我来判断的。” 裴自宁自嘲:“你总是这样,丝毫不信任我,我记得去年我们并非这样……” 长乐顿住,认真地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我告诉过你的。你不该对我怀有太多的期望,我从不是你所需要的贤良淑德的妻子。我厌烦你来我往的无聊交际、厌烦隐藏在其中的攀比嘲笑、厌烦各种各样的妥协与规矩,厌烦背负各种令我不再是我的包袱。” 裴自宁:“虚与委蛇和规矩在朝堂之上难道不是处处存在?这不是原因。” 长乐注视着他:“因为我姓温。” “若你当真将姓氏看重,当初就不会选择离开都城。我知道在你心中有一样东西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可我值得你信任。” 他仿佛将她看透,长乐放软了态度:“他一个人在都城,我很不放心。” “如果当真有危险,我会进京将他护送过来。” 长乐注视着他,想问清楚他到底是为何要娶她,又为何对她仿佛一往情深,至死不渝的模样? 最后,她制止自己。 “你会做到?” “我可以立誓。” 自始至终,她仅将裴自宁看做一个贴着“丈夫”二字的物,哪怕曾感受到的光芒,也决允许他占领自己的心灵。 然而此刻她躲门后,看着升起的朝阳用它尖锐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射进来,吞噬着她的忧悒。 可是如果跛足没了跛足,他还是他? 她失去了她的特质,又会是谁? 裴自宁道:“我先去办些事,放心吧,没事的。” “嗯。” 这大概是他见到的最乖的一次。 裴自宁走后,仍有一种焦躁不安令长乐不断地思考,她坐在椅子上,扶着额角。 “殿下,这是老夫人新熬的药,要求每日都喝。” 这样的碗映照着她的脸,仿佛一个镜子,没有谁能不照镜子就看清自己的。 她需要镜子不是吗? “我先去老夫人那。” 长乐踏出屋子,她眼中的明亮比烛光更甚。 不知为何,可蓉有些害怕,觉得眼前的人尽是鬼魅的气息。 当夜,裴自宁被仆人急匆匆地请到裴母房里,裴母的哭泣声迟迟止不住:“你要是听我的话娶了妧妧,我也早就抱上我的孙儿!哪会还白白等这么长!我告诉你,若你还要我这个母亲。要么,纳妾,要么,休妻,我可不管什么赐婚,我只要我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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