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自宁眨着紧张神色的双眸。 在长乐的心中一直蕴藏着一种奇特的倾向,她不喜欢任何动摇她又改变她的事与物,但反之,她若能接纳令她变动的事物,那便会成为她的珍宝。 可如今她累了,她不喜欢奔向艳丽的花丛,也不想等待着它成长以及盛开。 “也许我该直截了当。”但裴自宁对她又无恶。 她想,还是赠予礼物时说更好。 到了下一城镇,长乐不顾疲倦领着丫环逛了街市,挑选了些香料,打算为他调款香。 长乐从临时的香坊出来,问仆人裴自宁去何处了? 仆人说是去会友。 一连几天,长乐仅能在夜半时分见到裴自宁,而那时的他绝大部分带着酒气。 她实在受不得,下了令不准他进屋。 这日天气不错,香料已然小成。 长乐小心翼翼拿出已经调制好的香,想先试试再说。 哪知第一缕香气刚冒出,裴自宁便回来,果不其然又喝了酒,这下什么气味也闻不出了。 长乐不禁有些气恼,拿着香炉想去别处,却被他拉住:“这香倒有点好闻……” “里面添了点御赐的香料怎会不好闻?你要是醉了让丫环伺候你去睡,我还有事要做。” “等等……”裴自宁扶着额角,“为什么我闻这香有点头疼?” 他腿一软,倒坐在地上。 长乐急忙转身,打量他的脸色,确实面色潮红得厉害,又探探温度,的确发热,难道她这香不能与酒来混? “你可好?”长乐拍了拍裴自宁,没有回答,迅速将香熄灭,放到远处,又开启窗扇通风。 “可蓉?” 喊了几声,无丫环过来,只得蹲坐他旁边,揽起他的衣袖为他诊脉。 可是怎么诊断总是气血足,无其他异样。 在她放弃想去找大夫时,裴自宁将她拉到怀中,笑着说:“我没事的。” 长乐双目一瞪,冷笑着推开他。 “娴娴,我错了,我只是听说你要为我调制香料想逗逗你罢了。” 长乐道:“我也很感谢你,我现在很开心。” “我真的知道错了。”裴自宁绕到她前面,陡然盯着她微红的眼晕,不知所措。 长乐知晓他误会了:“那不过是烟……” 裴自宁的胸腔激烈地跳动起来,同时明显感觉自己的衣领过于束缚自己,有点难以喘息,他扶着头,眼中只有那红润的嘴唇。 那烟是真的有问题? 长乐的话一顿,有某种火花在他们之间点燃。 “夫人,你刚才唤我?”有人轻轻地敲了门,裴自宁霍地退了一步,狠狠地撞了头。 长乐笑出声,裴自宁也笑起来,显然二人之间还飘荡着一种并未满足的旖旎,就像室内逐渐浓重的阴影。 见可蓉要进来,长乐连忙说无事。话刚落,旁边伸来一只手碰触了她的面颊,又像孩子一样摸了摸自己的,也是灼热的。 他很满足。 “我想你现在需要喝点解酒汤。” “那我今夜能住在这吗?” “等你酒醒了。”长乐推开门。 再回来时,原本很是活泼的小狗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面孔伏在枕头上,背脊却暴露在余辉之下。 长乐放下汤碗,坐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用手指去触摸那道光。 她沉思了一会儿,眺望着远处落日,这样悠闲的日子她多久未拥有过呢? 再回过头,那只小狗已经脱离梦境的安稳正用他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她。 他躺在那,白皙的皮肤仍泛着绯红。 “汤在那放着,自己喝吧。” “我有点头疼,你能端过来吗?” 这可真是明晃晃的陷阱啊……但是为什么不踏入呢? 长乐端去给他,反而使他受了惊吓,规规矩矩地喝完。 真是无趣极了。 长乐接过碗要起身,又被他那双眼睛捕捉。 她的手指放松,裴自宁被这轻微的力量吸引,手臂从毯下抽出,拥抱着她的肩头,就势吻了过去。 而长乐也如愿地碰触到那道光,不同于她自己的触感,而是洋溢着极其朦胧的青涩的紧实。 夏夜很热。 日上枝头,仍是很困倦,但又无法抗拒朝阳对自己眼皮的呼唤。 她蹭了蹭枕头,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但床脚的紫檀木架上蹲了只青玉鹦鹉。 察觉到她的目光,鹦鹉咋呼着:“娴娴!娴娴!” 长乐:“……” 下午,裴自宁领着长乐去见自己好友,问长乐是否喜欢自己送的礼物? 长乐笑着说:“这小东西挺机灵,只是说话的词太少,来回只有那一句,需要教教。” 裴自宁若有所思,又感到奇奇怪怪。 当夜,裴自宁问:“你昨日调制的香呢?” 她瞥了他摆放着的酒杯,淡淡地道:“扔了。” 上了床榻,裴自宁想往旁边摸,刚摸着小手,床榻边一声——“娴娴!”,吓了一跳。 透着月光,见是那鹦鹉,问:“你把它放这做什么?” “声音清脆,能静心。” 裴自宁:“……” 他想大概这份礼,她并不喜欢。 拖延再三还是来到俞州城,裴自宁先去府衙交接,长乐领着一行返回家中。 入了府,金环迎着进去。 长乐未先去裴母那,反而回了自己屋,打量一圈,夸奖了金环一句。 金环凑近道:“殿下可知这府里有个表姑娘?” “那是谁?”长乐解下外衣问。 “是前恭王温松的女儿温妧,她是裴老夫人的外甥女,自从前恭王出事一直被前恭王妃送养在裴家。” 长乐端起茶,润了润喉咙:“还未嫁人吗?” “听说一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敢娶,二是裴老夫人不愿她远嫁低嫁。” “莫不成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看来这俞州的日子要有点精彩了。” 长乐换了衣服,去见了裴母,一进门正看到温妧乖巧巧地坐在她身边,模样俏丽,性子温娴,是个大家闺秀模样。 “母亲安好,不知这位是……?” “姐姐,我是妧妧。” 长乐愣了愣,好似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收了个妹妹。 裴母握了握她的手,替她解了围:“她是我妹妹的孩子,也是这个府的主子。” “妹妹长得果然和母亲很像,不知婚事是否有着落?” 裴母怒道:“什么嫁人不嫁人的,才见面就要把这孩子从我身边赶走?” 长乐无了笑,坐在旁边。 “怎么我说了什么话惹得你这个祖宗不高兴了,还冲着我摆着脸色?” 长乐道:“我只是想到母亲年轻时的性子与如今相比倒是有些变化了,果然人最终都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母亲真的好像当年的荣国公夫人,完全活灵活现。” “你这是要气死我!” “我这嘴就长这样,多少贤臣良将都改不了我这毛病,母亲还是莫多气了。若是母亲要让裴自宁休我——直管提。” “你只是个平民百姓,我可是诰命夫人,目无大小,就该家规伺候!” “你敢动我?”长乐问。 “你!” 长乐笑着道:“我想不日夫君便会高升,倒时我也要成了诰命夫人,大概。” 丫环在帘外通报:“大爷回来了。” 裴自宁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挠了挠鼻,坐在长乐旁边问:“你们在聊什么?” “在谈你表妹的事。”长乐将自己茶递过去,让他润润口。 裴自宁接过:“妧妧的婚事也该操心了,我有几位身家清白的好友,最是文采斐然,可以先相看相看。” 裴母反驳:“你怎么一回来就要气我,我就不能留她多待些时日?” “妧妧可以回来看看你老。” “到底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何时如此这般忤逆我了?”裴母话说着,眼睛却看着长乐。 裴自宁说不得话,长乐也不说话,谁都气呼呼着。 “表哥、姨母你们别为我操心了。是我的原因,是我不想嫁。我这些年跟着姨母修佛养性,已是心淡如水。我时常觉得佛门是我的归宿,早早打算出家做个姑子,不问世俗。” 裴母心疼地搂着她:“妧妧,这种话怎么能说!姨母怎会不知你的心,到底还是姨母害了你,若不是当初我……” 她抽抽着,身子快要顶不住。 裴自宁快步过去扶着她:“妧妧,快把母亲的养神丸拿过来。” 鸡飞狗跳后,裴母一手握着妧妧,一手抓着裴自宁,紧紧放在自己的心口。 长乐盯了会儿他们交握的手,很明显老太太已经告诉所有人,谁是那个外人。 等大夫看了病,长乐怕裴母又抽过去,自己再背上条人命,找了借口,先行离开了。 回到屋内,可蓉倒先为长乐鸣不平:“这老夫人也太傲人了,一副吃了两斤蒜的模样,哪个勋贵家的老妇人!可是殿下万一这老太太随意嚷嚷怎么办?” 金环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闹大最让人看笑话的是她罢了,况且……裴家能不能飞,可依着殿下。” “什么飞不飞,我只是一个小百姓,还有殿下这称呼以后莫当着外人面提。” “奴婢明白。” 长乐打发可蓉下去,吩咐金环去查查温妧在这裴府发生了什么事,很明显有什么事瞒着她。 临近午睡时,长乐正靠在榻上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人,她推了推,半眯着眼看了是何人,转身又睡去。 裴自宁坐在榻边,犹豫极了:“娴娴,我想同你说件事,是关乎表妹。” 背对着他的长乐睁开眼。 “我曾经为救圣上从山坡上滚下,幸得有人相救才捡回一命,但仍要养伤多日。等我回府时,已是两个月之后。在此期间,母亲时常为我祈祷,又听人指点要立衣冠冢来躲阎王,日日操劳最后病了,是表妹常在她身边伺候,因此她代我立了婚契,与表妹结了亲。” 长乐语气淡漠:“也就是我还要尊称她一句正夫人?” “并不是,我回来后虽是愧疚,仍难以娶她,好在表妹通情达理,求着母亲撕了婚契。” 长乐有点好笑:“她这般通情达理换来只是你娶了她的仇人,这可真是天大的以怨报德。” “我自知对不起她,但我也不会休妻或者纳妾。” “妾?裴自宁只能休妻再娶,我眼里可容不得什么妾。而且这是你对她的歉疚,你日后好好偿还吧。”长乐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将他赶下榻,心才静下。
来到俞州住了两三日,除了第一日的喧闹,其他几日皆是相安无事,也不知裴自宁同他的母亲说了什么。 到了第五天,老夫人突然起性要带着长乐去赴宴,还不带自己的珍宝温妧,这不免叫长乐起了疑,特意吩咐金环将自己的发髻固定得牢一点,又左右看看确实全身无误,跟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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