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应是她第一次参加俞州名门的宴会,一路欢声笑语,又是夹道欢迎,俨然将她们当为贵宾。 而且裴母也没有在这种场合发疯,甚至还一个劲儿地夸长乐,说她如何的孝顺,那些事可能长乐仅在书上见过。 “我常听说殿下的容颜,今日一见却觉得还是传得过于拘谨,这一……”夸长乐的那人话还未说完,所有人的说笑直接没了。 那家夫人抿了抿唇,得了自家婆婆的怒意,黯然退下去。 有人不会说话,有人却舌战如莲,对着裴母一阵猛夸,直接将刚才的口误跳了过去。 欢声笑语又起来了,那个媳妇的婆婆止不住乐呵,说自家这媳妇就是那鹦鹉托世,没人比她能说了。 长乐瞅了半天,弄明白这宴会很明显是媳妇比拼,谁家媳妇左右逢源,谁家婆婆、谁家夫门便有面子。 “不知夫人可喜欢什么?” 长乐挑了个能融入的爱好:“喜欢打马吊,也不知俞州的玩法是怎样的?” 各夫人一听,正好拉着去凑桌。 几局下来,发现无论自己打什么,最后总会是她赢,这八面玲珑的讨好真是不动声色。 “今天这手气真是旺,看来要多来来这。” 此次主事的媳妇奉承道:“裴夫人能多来自然好,哎呦,我怎么又出了这,真是老了,记不清了。” 打了一轮,长乐腻了,主事媳妇又招呼着上些茶点,边吃边问些长乐都城的名胜,其他夫人也围着,说说笑笑一片祥和。 临了午时,各家媳妇接在自家婆婆身旁伺候,一边的小孩呼呼大餐,一边的媳妇空中肚子伺候人,好一副感天动地的孝敬啊! 宴会结束,有人相约下一次的游山玩水,长乐却觉得浑身疲惫。 “你也看见其他的媳妇了,多学学点。” 长乐头有些疼:“我记得母亲以前也不怎么参加宴会的。” “当时情境与今日可同?我儿这段时间气运不错,你可莫拖了他的后腿。” “媳妇明白。”长乐长吁一口气。 可能是老夫人年轻时缺席太多这种聚会,现在要一次补回。长乐陪同了几次,有些累,以病了为借口不再去,哪知换来一个个登门拜访,表达关心问候。 来了趟俞州,结交的朋友比长乐这几十年的都多。 托病的借口多了,也惹来裴母的抱怨:“你才成亲多长时间,这病那病岂不是晦气?再者,给人留个体弱多病的印象叫别人如何觉得家门兴旺?” 长乐宛若醍醐灌顶:“母亲说得对,今日我要早早睡,养好身子。” “我儿回来那么晚,你睡得早又有何用?” “多谢母亲关心,我已让金环在书房为他铺好床,绝不会打扰到我。” 出了门,裴母气得胸口疼:“我那是关心她?!书房全是堆着书,他能睡哪儿去?快去看看,是不是苛待了他?” 当夜,裴自宁被关在房门外。 金环道:“殿下已经睡了,姑爷若是觉得书房不适,殿下还准备了客房,哦,还有老夫人也为姑爷备好住处。” 裴自宁:“……” 一晃几个月过去,天气逐渐凉爽,相邀的宴会也开始减少,长乐能得几天清净,只是这几日清净当真是几日。 裴府上下忙着置办冬衣,又要准备过年时的家宴。 “今年的年事有一些裴族子弟要过来,祭祖等事要交予我儿去办,这一来一回的路线与吃穿、人选要准备好。”裴母靠在引枕上,神色虚弱,“还有查账的事,我会帮你把把关。” 长乐:“这事我也不太熟悉,母亲还是要多操劳。” “你以为我不想?只是我这身子一到这秋冬就浑身难受,以前还有妧妧能帮,如今……你要是不知去问问她也行。”裴母感慨,“还好咱们这一值不算太兴旺,没那么琐碎事,但不兴旺也不好,上下没有个帮扶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瞄向长乐的肚子。 “你这亲成了多长时间?” 长乐搪塞:“夫君公事太忙。” “公事再忙也有几天回家的时候,我这有几幅药你拿去煎着喝。” 长乐推辞:“药我近日已在喝,是从赵夫人那拿来的。” 赵夫人是这片孩子最多的,听到秘方是从她那来,裴母有些放心,叮嘱她必须时常喝,不可松懈。 一日行房前,裴自宁看到长乐面无表情地喝下一碗药。 “那是什么?” 长乐将碗交给金环:“调养的药。” “去把蜜饯拿来。” “不用了。”长乐靠在床围,闭了一会儿眼。 裴自宁握着她的手:“你这身子一到秋冬就发凉,要不要找个大夫?” “老毛病罢了。”长乐抽回手,状似不经意地问裴自宁,“你可喜欢小孩?” “不太喜欢。但若是我们俩的,我会好好疼他们的。”裴自宁从后面拥抱住她,发觉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喜欢小孩,他们太闹腾了,我不喜欢。” 裴自宁的热气呼在她的背上:“也许他们会很乖。” 长乐顿了顿:“我有点困了。” “睡吧。”裴自宁用手量了量她的身形,“最近你瘦了很多,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吗?” 她摇了摇头,也不管裴自宁能否在黑暗中看见。 入了冬,长乐生了病,所有的杂事又丢给裴母,她落个清闲。 这日阳光好,长乐靠在椅上,晒着太阳。 金环蹲坐在旁边为她捶腿:“奴婢觉得殿下比在宫里累多了……那些药殿下要是不想喝便不喝了,圣上也会体谅的。” “不会的。”长乐莫名想到自己的姑妈,抬起自己的右手,阳光下仍是洁白无瑕,可她依然能感受到这只手被姑妈拉着放在肚子上的触觉。 ——“你摸到你的表弟了吗,娴娴?” 那时血腥与香料交织的气味她仿佛再次闻到。 “不会的。”她又重复一遍。 “今天有开士在寺庙里宣讲,要去吗?”裴自宁从外面回来,见长乐望着天空,茫然地也看了眼,“天上有什么吗?” “我有点累,你和母亲先去吧。”金环搀扶着长乐回去。 天空中有什么吗?为什么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四哥会常看,她又会常看呢? 裴自宁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他却无力去阻挡。 经过一波账务清查,新的一年开始了。 裴府上下穿着新衣,喜乐融融地互相贺喜,主子也乐着发些赏钱。 长乐向各府各家发完红单,又送了礼后跟着裴母去施粥。 阴沉的天飘荡着细碎的雪花,她坐在马车上,从窗外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 “今年的流民怎么比去年的还要多了?”温妧问裴母。 “一年一个变化,况且都城的流民怎会一个个这么多呢?别看了,等会儿还要去见见菩萨,保佑我们一家平安。”裴母拉着温妧,说些小话。 长乐仍在看着那些流民,在他们赶往此地时又有多少人死在途中? 过了几天,裴自宁回来,还领着一群裴族子弟过来。 当日,裴母乐得合不拢嘴,左拉着右挽着,连带着温妧暂时失去了荣宠。 仍是这天,长乐撑着笑,迎着这群子弟时,圣旨突然到了。 洋洋洒洒跪了一地,宣读那刻才明白,因裴自宁剿匪有功,升了官,而她也连带着有了诰命。 众人叩谢跪拜,目光杂七杂八地落在长乐身上。 虽然圣旨上未念赏赐了多少东西,但单看抬进来的箱子便明白是不少。 内侍宣完旨,同裴母、裴自宁说了几句喜话,并谢绝招待,只说要尽快回京复命。 长乐道:“虽要尽快,也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命人迎着他们去了别处先去休息,又告知了裴母一声,自己先回屋一趟。 过了走廊,她停了下来,等着身后的人出来。 沈玦走到她旁边,行了一礼:“母亲,新年大吉。” 长乐未纠正他的称呼,她对沈玦的感情过于复杂:“……新年大吉,到里面躲躲雪吧。” 走得晚的裴族子弟,皱着眉对裴自宁道:“四叔,有人跟着四婶。” “那是她的亲戚,快进屋吧。” 旁边读书模样的裴族子弟却冷哼一声:“既然是亲属何必要背着人?果然亦如老师所讲……” 话未说话,直接被旁人拉着进去了。 最先说话的人歉意地说:“四叔,他读书读傻了,还痴着呢。” 沈玦喝了两口茶,说了几句都城的小事、璇初的近况,长乐仍是精神不济。 “圣上怕母亲吃不惯这俞州的饭菜,也想送来几个御厨,只是寻不得个什么理由。母亲若是能和他一同回京住几日最好。” “都城遥远,如今又杂事缠身,很难再去。” 明明是相同的脸庞,容貌未损失一毫,但与曾经相差太大,宛若失去某种东西的木偶。 “贺礼里有解决母亲心事的东西。” 长乐浅笑,她半点不信有什么能解决她的心事。 “母亲既然决定离开,为何不能彻底割舍?这样的烦恼,那样的烦恼,皆是出自自身,不去想,不去念,舍弃它自然无牵无挂,无法纷扰。” “烦恼是源于自身的审视,我可以断绝他人,又如何断绝自己呢?我想他派你来,已是满心烦恼却无人去诉。人人都喜欢进献良策,因为他们深知决定用哪种良策的非自己。他必须学会识人。” “我会转达的。” “替我向章太傅问声好。” 沈玦颔首。 送走都城的人,长乐在雪中站立了一会儿,最后返回。 临了午宴,裴母浅坐陪伴了少许,实在困意难耐,打发这些小辈去旁处玩乐。 她能歇息,长乐却不能,她四处照看,不能让他们一丁点觉得怠慢。 “殿下,他们又要去凉亭那,说是要煮酒赏梅。” 长乐歪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毯,“记得火烧旺点,莫受凉,找几个人在旁边候着伺候。” 转眼匆匆忙忙来了一人:“夫人,小五哥摔了,有点重。大爷说老夫人那已经睡了,不能去报。” “先去请大夫。”长乐下了榻,披上厚衣,去了凉亭。 还未到地方,只听见小五哥嚎啕大哭,止不住地喊娘。 “抱进里屋里。”长乐命人拿着热帕子先擦了擦他的手,抱着他哄了哄,待安静下来问裴自宁,“是不是路滑?” “是他要打赌自己能一步飞过去,哪知会摔成这。”裴自宁完全被他哭得头疼,“还是你会哄。” “他是性子好,能吃苦。” 小五哥挂着泪,哼了一声,又往长乐怀中凑凑,似乎在认同她说得对。 大夫匆匆过来,诊断后说无什么大碍,弄了止血药,简单包扎住脑袋。从上药到包扎,小五哥都很乖,不哭也不闹。 医师走了,原先玩闹的裴族子弟也围了过来,一人一瞧,一人一问,问得小五撅着嘴把脸埋在长乐怀中就是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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