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位公子,这上好的岫岩玉您还要不要啊?”旁边的一位大伯见他心不在焉,问道。 李昙瞅了一眼大伯手里捧着的玉石,忽然没了兴致,摇摇手,离了店铺,去不远处的中山院子正店喝酒去了。 “嘿,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大伯在李昙走后,小声叱道。
第十七章 络秀回了丰庆楼,元镇看见络秀从廊厅里走来,忙迎了上去。 “络秀,辛苦了一天,厨房刚刚做了三脆羹,要不要先坐下喝点?”元镇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自是知道今日又一无所获,心里不觉心疼。 络秀抬头看见弘景关切的眼神,丰庆楼里的热闹都映在了他温和的眸子里,听着楼里宾客们的畅谈喧嚣,络秀忽然觉得大堂里暖和极了,她随着弘景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不远处的阿金含笑招呼着客人,还有江姐姐清丽的歌声融在这烛火荧煌里,丰庆楼似乎将京都的寥廓和肃杀隔绝在了廊厅之外,络秀奔波了一天的疲倦在看见弘景捧来的那杯三脆羹时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几日,她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屡屡碰壁,每晚归来时,都如被秋风吹落的叶子,了无生气。可是说来奇怪,每当她走过廊厅,进了大堂望见弘景,听见他关切的询问,看见他温柔的笑脸,她心中的失落就会渐渐淡去,仿佛有弘景在的丰庆楼成了她在京都的避风湾。 晚上丰庆楼里客人往来不绝,弘景也忙得脚不沾地,给她送完羹汤后就赶去给人结账了。络秀坐在窗边,看着夕阳把远处的城墙涂抹成彩釉,又看向堂子里宴饮嬉笑的宾客,弘景不时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朝朝暮暮似乎就在流转的眼波之间。 “小师妹!” 臧师兄和小包公不知道何时也回到了丰庆楼,他们坐在络秀的旁边,开口便问她今日是否有寻到失物。 络秀抿嘴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和小包公明日就能收完货了,之后几日我们和你一起寻找。”臧明安慰她道。 有了臧师兄和小包公的加入,他们这一桌也像旁边的客人们一起,你言我语,说笑了起来。 “我今日去给我媳妇寄了封信,告诉她我大概会晚几日回陇西。”臧明喝了口热汤,说道。 “臧师兄,你对嫂子可真好。”络秀不由得感叹道。 “那可不,对了,我还答应给我媳妇买一支钗子呢,你们可得提醒我,千万别忘了。” “对了,小师姐,你猜上午我和臧师兄去收货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事儿?” “什么?” “那温八娘嫁作商人妇,再也不演叫果子了呢。” “是吗,难怪那日在八仙楼我们没有看见她。” 三人正八卦着,却见元镇朝他们走了过来,递了一张小纸条到络秀的手里。臧师兄和小包公看了自是将络秀打趣了一番,羞得络秀都不好意思打开纸条,直到回了小室,才展开了纸条,读了信上的字: “亥时,宣泰桥见。” 宣泰桥是菜河上的第一座桥,也是离南熏门最近的一座桥。亥时还未到,络秀就走到了宣泰桥,却见元镇已经在等她了。 “络秀!”元镇在桥上对她唤道。 络秀朝他走了过去。“弘景,怎么想到这个时候在宣泰桥见?” 元镇为络秀披上了一件外袍,有模有样地作揖着说道:“自是想邀请沈姑娘来赏漫天银河,听万户衣声。” 络秀莞尔一笑,抬头望向天空,果然看见了一条银带,从南城一直连接到遥远的郊外。没了楼宇屋脊的遮蔽,横贯中天的银河没有遮挡地呈现在无尽的天空里,延续不断,与满天星斗争相辉映,远处银河的点点银光似落入了水里,又伴着秋风流淌到宣泰桥下,仿佛是天上之水流入了人间。 闭上眼,千家万户的捣衣声也伴着惠民河的河水从另一头流进了络秀的耳畔,络秀仿佛觉得这捣衣声乃是天河上有人浣衣,不小心倾斜下来的水声罢了。 “京都竟然也有这样静谧的地方。”络秀不由得感慨,这几日忙碌的心境也伴着流月光辉静了下来。她不由得想起了几个月前在边塞时的情景,大漠荒烟的星空里,一条白娟似清澈的河流弥补了地上的干涸,她躺在孤石上,思忆着遥远的京都。 “络秀这几日可是在为了被偷窃的货物发愁?”元镇望着天上的银河,轻声问道。 络秀点了点头,银河明澈,让她说出了心声:“其实那日马羌临死前,对我说了一些话。” 元镇转头看向了络秀,银河的柔光洒在了她的脸上,流溢出一丝伤感。那日元镇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马羌挥刀,没有听见他对络秀说了什么,但他确是看到络秀的身子一怔,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可是辱骂你了?”元镇担心地问道。 “他……”络秀嘴唇微张,终是没有说出口,转言道:“算了,这样的良辰美景,不提这蝇蚋之徒。” 两人坐望天河,沉默了一会,络秀蓦然问道:“弘景,你说,这世上是不是只有亲生父母才会对子女那么呵护疼爱啊?” 元镇也转头看向了络秀,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但考虑到她这两日忧思过度,没有追问,只是答道: “爹娘离去的时候,我年纪尚小,记不大清了。我和你说过,我从小是叔叔带大的,他那时候还不是丰庆楼的掌柜,每天也披星戴月,整日操劳,可他却很是关心我,我的饮食穿戴都是他一手照顾。” “元伯伯待你真好。”络秀感叹道,爹爹从来没有对她的饮食穿戴上过心,娘亲去世后,她的这些日常起居都由臧大娘照顾。 “还有我虽然是罪人之子,无法科考,但是叔叔却送我去学堂,连那些诗书礼制也坚持要我跟着先生学习,旁人都笑他傻,可他却从不理会。叔叔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待我却让我觉得如亲生父亲一般,有他在的丰庆楼才让我在这京都有了一隅安息之所。” 络秀听元镇这么说,也开口道:“其实爹爹从小就让我在千嶂门和师兄弟们一起习武,也让我去学堂读书,他虽然对我严厉,但却不曾在这些事上区别待我。我只是有些时候忍不住想象爹爹疼爱我的样子,哪怕对我说话和风细雨也好。” 这么说着,络秀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沈炎叱责她的模样,他每次骂她的时候眉毛紧皱,目光里带着失望,她总会低下头来,不与他的眼睛相遇。 “络秀,你是不是想你的爹爹了?”元镇想到络秀这趟走镖,离家数月,已有许久没有看见家人,便关切地问道。 络秀听了元镇的一番话,心中五味杂陈,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鼓起勇气准备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时,却听见漆黑的南熏门发出了家禽的各种叫声。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似乎听到了牛的哞声,看向元镇,疑惑地问道: “弘景,是我的耳力出现问题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好几头家畜发出的声音?” 络秀话音刚落,就清晰地听见了猪的哼声,还不只好几头,似乎是成群结队地再往他们这里来。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牛的哞声。 元镇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眸子里星光点点,显然料到了络秀会有这样的反应。 “弘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晚上的哪儿来那么多猪的叫声?” “络秀,我也不知,难道是你过去吃肉太多,现在夜深人静,这些畜生找你报仇来了?”元镇憋着笑,一本正经看着络秀说道。 络秀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些牲畜的叫声越来越多,离自己也越来越近,元镇的话难道不是在揶揄自己,而是实情?元镇看着络秀一脸困惑不解的样子,笑得咧开了嘴,只见他抬起手,手指遥遥指向了远处的南熏门,给出了答案。 此时的南熏门门枢已去,随着厚重的城门打开,络秀仿佛看见万千的车马牛羊从天河上奔了下来,猪的闷哼声是这曲子的主旋律,偶尔还加上了牛的哞声和百姓的吆喝,交织在一起,这样的滑稽场面也不由得让络秀乐了,随着元镇一起笑了起来。 “我的天,这得有上万头的猪吧?”络秀感叹道。 元镇点点头,说:“京城外乡村里的百姓每天夜间都会把成群的家禽赶进城里宰杀,只能经由南熏门。小时候叔叔带我来的时候,有一次我还真数过,有一万零两百只猪和牛呢。” “你也真有耐性,能数上万头牲畜。”络秀揶揄地说道。 元镇也笑了,他看着猪群慢吞吞地往城里走着,南熏门一时充满了乡野气息,叹道: “这正对皇宫大门的南熏门,平日里只能由王公贵族通过,普通百姓连出殡都不得经由此门, 可到了晚上,却得给这些猪啊牛啊开门,还每群万数,真是有趣。” 络秀一听,也乐呵了起来,笑着说道:“这可真是,唯达官贵人与家禽畜生方可入门。” 两人望着声势浩大的猪群,万户捣衣声早被畜生的叫声淹没,京都以另一种方式异常地热闹了起来。
第十八章 第二日,络秀难得睡了个好觉,她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见吴管家正坐在大堂里喝着清茶,见了络秀,吴管家起身,笑着说道: “沈姑娘好啊。” 络秀见吴管家满面春风,也笑着说道:“吴管家好,吴管家是又来品尝金橘团子的吗?” 吴管家笑着摇头,“非也非也,我这次来,是我们世子邀您一起射箭,不知姑娘可否前往啊?” 沈络秀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想起上次世子对自己的箭术似很满意,就客气地答道: “络秀自然愿意。” “那不知道沈姑娘午后可有空闲,我可领着姑娘一同前往。” 沈络秀本想着今日去南城的茶坊看看,但想着这几日一无所获,暂缓半日也无妨,就答道: “自是有空,午后我会去吴王府登门拜访。” “并非吴王府,而是世子的新宅。”吴管家扬了扬唇角,说道:“我届时会派马车来接沈姑娘的。” 沈络秀说道:“吴管家不用麻烦,您将新宅住处告诉我就行,我自己过去就好。” 吴管家面露犹疑,说:“世子的新宅在枣冢子巷往东约一百步的地方。不知道沈姑娘可知道枣冢子巷啊?” 沈络秀这几日东奔西跑,去过京都许多地方,这枣冢子巷听上去倒有些陌生。吴管家看她思索的样子,就说道: “姑娘从这里沿着潘楼子大街往前,走到街道拐弯处东拐,北侧一道墙上边上能看到单雄信墓,便就在这附近了。” 沈络秀听了单雄信墓,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来京都迷路的时候遇到的地方,她心下了然,就让吴管家放心,她知道世子新宅的住处。 沈络秀上午走访了两家茶坊,依然一无所获,她如约下午的时候去了吴王世子的新宅。路过单雄信墓的时候,听见一个母亲正在给她的孩子讲述单雄信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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