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李昙斥道,原本眸子里流出的痛惜也转为愤怒。 沈炎听了这话,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络秀。 “世子,民女所言千真万确,一个多时辰前府上的仆役满身是伤地回到秦府,说沈络秀要杀了家兄。我赶紧通知官府,可等我赶往东鸡儿巷的时候,家兄,家兄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秦夕佳声泪俱下地说道,她恶狠狠地盯着沈络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李昙眉头紧皱,他看向一侧的络秀,络秀神色平静,也不言语,似是秦夕佳控诉者并非是她一般。 秦夕佳见世子不开口,自是以为沈络秀迷惑了世子的心智,让世子不相信自己所言,更呼天抢地地喊道: “我可怜的家兄就这么横尸巷尾。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她沈络秀竟这样毒蝎心肠!想我家兄与你无仇无怨,你这个歹毒的妇人,竟然对他痛下毒手……哥哥……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否则夕佳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苟活于世……” 沈络秀见秦夕佳的眼泪沿着长脸滴滴落在地上,地上很快就有了一小滩水渍,她转向身侧犹疑不定的李昙,躬身说道: “世子,络秀昨夜的确杀了秦睿。” 听了沈络秀承认,秦夕佳更是嚎啕不已,看向络秀的眸子里似有涂满了毒的利刃,恨不得现在为兄报仇。她早就恨沈络秀夺走了杂卖务的事务,害得她今年少添置了不少套罗娟和首饰,她更恨沈络秀竟然勾引到了世子,抢夺了世子的宠爱,导致世子一直对她冷眼相待,如今沈络秀竟然杀了兄长,她更是恨不得将沈络秀千刀万剐。
络秀躬身未看见秦夕佳眼里的歹毒,可李昙却看得清楚。他又看向正躬着身子的络秀,瞥见了她左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血肉模糊,不由得想起络秀刚进门时满脸血污的样子,就让络秀先起身,果然发现她左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刀伤,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李昙眉头皱得更深,料定其中必有隐情。 他招来了身后的侍卫,默默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侍卫便先离开了。 秦夕佳见世子无所作为,只觉得世子太过偏袒沈络秀这个小贱人,她发誓一定要让世子看清这毒妇的真面目,于是哭诉道: “世子有所不知,这沈络秀心肠之歹毒,昨日不仅杀害了家兄,连府中的四个下人都不放过,竟全部杀害了……” 就在秦夕佳哭诉的时候,京都府的官差也赶到了,为首之人穿着绯色的官服,戴展角幞头,看年纪约莫四十出头,他个子不矮,只是驼背,显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逼仄。这人神情严肃,只见他先拜见了李昙,然后开口说道: “世子,臣乃京都府左少尹宋淮北,今日未及破晓,秦府便差人击鼓,称杂卖务职事官秦睿在东鸡儿巷子遇害,适才又有秦府的下人来报,称凶手沈络秀就在粜麦桥旁的丰庆楼里,是故下官带了衙役来,将犯人捉拿归案。” “世子请看,这是衙役赶到东鸡儿巷时,在地上捡到的红色披帛和破碎的红裙布。” 说完,身后的官差呈上了披帛和裙布,对比络秀身上的布料,确实为她所有。李昙听了这话,眸子看向了沾着血迹的披帛和破裂的裙尾,心下有了计较。 “世子,宋大人,这皆是毒妇沈络秀留下的,这就是罪证!”秦夕佳激动地说道。 宋淮北将目光转向了络秀,他面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就在他挥手缉人的时候,李昙开口了。
第三十二章 李昙说道:“宋大人,秦睿遇害之事似乎另有隐情,可否待我问秦姑娘几个问题,宋大人再做定夺?” 宋淮北点了点头。一来他不好驳了吴王世子的面子,且不说世子身份尊贵,吴王辞官前乃是京都府府尹,他也算受过吴王的提携;二来此案仓促,他方听了秦府的一面之词,尚未了解秦睿遇害的始终,自是点了点头,请世子发问。 李昙扫了一眼默默垂泪的秦夕佳,沉声问道: “秦姑娘,你方才说,秦睿和四位家丁都在东鸡儿巷遭沈姑娘杀害,可有此事?” 秦夕佳忙点了点头,啜泣着说道:“禀告世子,确有此事,沈络秀残忍杀害了家兄和府上的四位家丁,只剩了一位家丁趁乱逃了回来。这名家丁就在民女身后,世子若是不信,大可一问。” 李昙瞥了一眼站在秦夕佳身后的家丁,只见他低着头,瑟瑟缩缩,目光躲闪,脸色乍白。李昙将目光转向了络秀,见她面色沉静,仿佛是局外人般,便轻声问道: “沈姑娘,你可否告知为何痛下杀手?” 络秀的眸子转向了痛哭流涕的秦夕佳和她身后的家丁,那人此刻褪下了黑袍,穿着粗布灰褐色的家丁服,脸上满是惊恐,全然没有了昨夜的狠厉。 她不卑不亢地说道:“是他们要先杀我,我才反击,杀了他们的。” “哦?”李昙的语气虽带着疑问,可看向络秀的眸子里却是相信她所言。 “你胡说,你这毒妇血口喷人!”秦夕佳尖叫着说道。 李昙瞥了眼面红耳赤的秦夕佳,又问道: “秦姑娘,那你可知昨夜秦睿和家丁可有带武器傍身?” 秦夕佳愣住了,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李昙的目光投向了秦夕佳身后的家丁,厉声问道: “秦姑娘不知,那此家丁必是知道,还不回答!” 那家丁看见世子的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两股战战,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紧紧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小声支吾着说: “禀,禀告世子……昨夜……秦大人和其他家丁并未佩剑……” 听到这里,秦夕佳的心中忐忑,她赶到东鸡儿巷的时候,在地上看见了好几把剑,京都人并无出行佩剑的习惯,半夜携五名家丁佩剑出行更是令人生疑,她赶忙命仆人将所有的剑带走了,再报的官。但这几把剑如今还藏在秦府,未来得及处理掉。 宋淮北听到这里,沉声说道:“当时府衙赶到东鸡巷儿的时候,地上并无任何一把剑,但包括秦睿在内的五人皆死于剑伤,且现场明显有打斗的痕迹。” 李昙这时开口道:“那倒是奇怪了,沈姑娘这脸上和左臂上都有剑伤,这伤势是从何而来?你说秦睿和家丁都无佩剑,那难不成是沈姑娘自己砍自己不成?你这仆人竟然敢在朝廷命官前说谎,你可知这是死罪一条。”说完,李昙严厉地目光扫向了家丁,那家丁抬头碰上李昙的凝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听命行事……”那家丁一边磕头,一边喊道。 宋淮北仔细打量了沈络秀一眼,瞧见了她的伤势,又见她穿着一身石榴红裙,心中也沉思起来,这女子若要杀人,为何穿着拖地的红裙,还披着肩帛,这一身罗裳莫说杀人了,就是走起路来都不甚方便。 这样一想,宋淮北心中的疑思更深,这秦睿也是行踪诡异,子时不在家呆着,而是携五名家丁在京都的巷角里闲逛,从打斗痕迹来看,这五名家丁皆是习武之人,且武功不弱,还至少有一人佩剑,才能刺伤这女子。 至于这女子,倒是好武功。 宋淮北又瞥了络秀一眼,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却见李昙看着那家丁,接着问道: “说!你听命要行何事?你若直言,那我以吴王府的名义,保你不死,可你若仍然执迷不悟,继续说谎,那只能凌迟处死!” 李昙的眼神中闪着凶光,语气缓慢而咄咄逼人,话语中透着的寒气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宋淮北暗暗吃惊,他只知道这位世子爷掌管杂卖务这个只管数银子的肥缺,只当他是个逍遥的王族子弟,却不想审问起犯人来,竟颇有手段。 秦夕佳原本的啜泣声此时戛然而止,她红肿的眼睛现了惊慌,抢着答道: “家兄与人和善,待沈姑娘一向温和有礼,这家丁一定是迷了心智,才胡言乱语,世子,宋大人明鉴啊!” 宋淮北办案多年,洞察力敏锐,自是不会错过秦夕佳眼里的慌张,他对着家丁呵斥道: “你且从实招来,秦府让你办何事?” 那家丁浑身颤抖,再也扛不住,缩着脖子如实交代: “我,我其实不是秦府的家丁,是,是秦大人雇来的,的……” “别吞吞吐吐,快说,你若老实交代,我以京都府左少尹的名义担保,对你从宽处理。”宋淮北有些不耐地说道。 那家丁瞥了一眼面色惶恐的秦夕佳,下了决心,说:“我是秦大人雇来杀这位姑娘的。” “什么!”宋淮北惊道。 “其实不仅是我,那死的四人都是秦大人雇来杀这位姑娘的。我们昨晚一直尾随这位姑娘,等她一个人走入了巷尾,秦大人就吩咐我们动手,本来,本来我们就要得逞了,可谁知秦大人非要与这位姑娘说上两句,再杀她,结果这位姑娘如有神助,竟,竟大杀四方,我几个同伴都死于她的手下,我看形势不妙,就先溜走了……” 那家丁抖抖瑟瑟地说道,说完,秦夕佳的脸上已是煞白,她破了音喊道: “世子,宋大人,这家丁疯了,才会说这些胡话,你们千万不要信他所言!” 未待李昙说话,宋淮北开口道: “世子,看来此事确实另有隐情。不若由我先将这位沈姑娘带回京都府,宋某一定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也还沈姑娘一个公道。” 李昙见宋淮北要带走络秀,心下不悦,往前一步挡在了络秀身前,说道: “宋大人,刚刚这家丁已经招了,是秦睿要带人杀害沈姑娘,沈姑娘出于自保才还手,沈姑娘乃是受害者,为何要被带入京都府?” “这……”李昙的话让宋淮北犯了难,他不知这沈姑娘与世子是何关系,世子竟然要这般袒护她。 宋淮北犹豫了一番,终是说道:“世子,虽说秦睿是有谋杀的嫌疑,但沈姑娘毕竟杀了五人,其中一人还是杂卖务官员,还是应先将沈姑娘带回京都府,审问一番,才合规矩。” 李昙面色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丰庆楼外停下了一辆六人马车,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拥簇下下了马车,穿过廊厅,走进了大堂。 “吴王到。” 只听得一声高喝,大堂里的众人见来人,纷纷叩拜,络秀随大流也拜了下去。 她微微抬头,看见来人穿着紫色宽袍,袍上暗绣着蟒纹,腰间束着的大带十分宽松。她抬起眸子,见吴王极其清癯,头发白了大半,他眉头紧锁,鼻翼两侧伸向嘴角有两条深深的纹路,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鸷。吴王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此时竟也瞥向了络秀,他看见络秀抬着的面容时,眼神里流露出了震惊和心痛,只见他摆摆手,让众人先起身。 络秀只觉得吴王的目光灼灼地定在了她的脸上,这目光和世子常看向她的目光相似,像是要在她的脸上找到某个人的影子,络秀没有垂下头,而是将眸子迎向了吴王,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吴王静静地盯着络秀,看见她颈子上挂着的银镯子的时候,深陷的眸子里流露出络秀不解的悲痛和愧疚,让络秀只觉得一丝诡异畔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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