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赤月红着眼眶,“他知道奴的一切,他答应娶奴,带奴去看江南美景。” “他有什么计划?” “奴得知这几天须屠很忙,没有心思管这边,我们可以趁乱混在使团随从中出城,不会有人发现。” “你相信邓蟠对你的承诺吗?”李立还是没有说他的回答,执着地问赤月的真实心意。 “除了远客,他是奴这辈子最信任的男人。”赤月信誓旦旦,甚至跪倒在李立面前。 李立将赤月扶起来,事已至此,他亦无话可说,“既然你信他,那我也信他一回。赤月,路上保护好自己。” “客,你不走吗?”赤月愣愣地问。 李立不言,不言便是他的答案。 “……客,保重。”赤月再次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擦干脸上的泪水离去。 当夜,李立被噩梦惊扰,醒来发现房内烛火未灭,而萧掠正坐在床边,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他穿着军营的软甲,明显是刚从那边归来,满身的风尘仆仆。 呵,原来没死啊。 李立看了他一眼,卷起被子背对他,闭上眼睛。 “立儿真乖,”萧掠自顾自地说,“这几日都好好待在房内,平白错过了逃走的机会。” 李立重新睁开眼,坐起身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奖励你。”萧掠将李立拉近,额头相抵,他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枚狼牙取下,交到李立手中。 狼牙还带着温热的体温,李立手被握住,只听萧掠道:“我娘不是好人,我爹却记了她一辈子,你是吗?” “不是。”李立直截了当地说。 像听了一件有趣的事,萧掠笑了很久,紧接着,他收起笑容,对李立说:“后天夜里,你拿着这枚狼牙去找城东酒肆老板,会有人送你到滇南宁王府中。” 李立心中掀起波澜,装作平静道:“若碰到侍卫呢?” “一个也不会有,他们收到指令,后天夜里在须屠的主营集合。” 李立察觉萧掠话中有所隐藏。 萧掠是意外中被须屠“请”到这座城来的,因此酒肆老板这条线,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便建立起来,李立推测这很有可能是萧掠原先给自己设置的一条退路。 然而现在,他不要这条退路了。 李立蓦地抬起头,盯着那人深邃的眼睛,“萧掠,你竟是真的打算和须屠结盟。”
第18章
李立难以置信地望向萧掠,他有想过萧掠举兵攻打兰朝皇城的的可能性,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萧掠会真的勾结外敌。 他见惯了萧掠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浪荡模样,如今看到萧掠露出和须屠如出一辙的、野心家的神情,心绪顿时沉入冰冷深渊。 萧掠冷下脸,将自己的野心完全暴露出来。 李立突然发现,这才是萧掠真实的样子,狡诈而凶狠。他可以让须屠觉得他是一个容易受到美色蛊惑、好掌控的盟友,也可以让李立相信他只是与须屠周旋,实则暗中寻找出逃计策,和李立一样,同为天涯沦落人罢了。 “你故意被须屠抓住的?”李立惊疑之下,死死地瞪着萧掠。 萧掠“嗤”的一笑,对李立的紧张无奈摇头,“立儿,这你可是冤枉我了。不过就算他不找我,我也会找他。” 也许萧掠一开始真的是被动进入须屠老巢,但是形势早已翻转,到现在,萧掠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不是须屠逼迫了萧掠结盟,而是萧掠最终选择了须屠。 “可若是我主动找他,要获取这老狐狸的信任,费时费力,效果还没有现在好。”萧掠会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李立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为何要与他结盟?” “有须屠的兵力相助,至少能让我覆灭兰朝的时间提早半年。”萧掠脸上划过一丝明显的恨意,“萧氏几代家主,都为了这个目的而生,一天也等不得。” “须屠不是蠢人,你以为他会乖乖当你的马前卒而不是伺机反咬你一口?”李立眯起眼睛,警告萧掠。 “立儿,你可是在关心我的安危?” 萧掠的自作多情当然不会得到李立的回应,他抓紧李立的手腕,带有薄茧的手指摩挲着细嫩的内腕,萧掠语气森然,“须屠、包括兰朝皇城的那帮探子,恐怕都没打听到我的真实兵力,须屠是我的棋子,最终也会是我的弃子。” 他的样子令李立胆寒,李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挣开了萧掠的桎梏,连同手心的那枚狼牙,也丢还给了萧掠。 萧掠拾起狼牙,“立儿,为何拒绝?兰朝辜负了你,我灭了兰朝后,你可以杀掉任何出卖你、欺侮你的人。” 狼牙就在李立面前,只要他接了,不仅可以解决眼下受困之难,还多了一把直刺太子命门的利剑。 萧掠把这世间最大的诱惑摆在李立面前,李立几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沉默良久,李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萧掠,你同我父皇挺像的。”
“立儿,”萧掠无奈,“你应当知晓我不喜欢这样的比喻。” 李立心中不无嘲讽地想,他不屑与恒帝做比较,倒是不介意睡恒帝的儿子。 不过换个角度,李立又想,自己雌伏在他身下,丑态毕露的样子,或许也能让他产生羞辱恒帝的快感吧。 “不,我是说你和我父皇一样,都适合当皇帝,”李立闭上眼睛,不再看那枚狼牙,“都会鼓弄人心那一套,令人恶心。” 李立不去看,所以他不知道在他说出这样的重话后,萧掠是用怎样疼惜的目光,长长久久地看着他。 萧掠叹了一口气,抱住李立纤细的腰,手掌顺着脊椎缓缓地抚摸,好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我将狼牙放在你的枕下,你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须屠既要和萧掠结盟,便需有一个正式的仪式。 因此,须屠要在后天夜里同萧掠在主营,对着所有将领和士兵,歃血为盟。 城中士兵陆陆续续被召回主营,除了守城的士兵依然兢兢业业,城内的布防已经恍若一盘散沙。 萧掠白天不在,他正忙着和须屠手下的一干将领把酒言欢,极大限度地争取他们信任。 兰朝的使团此次出使失败,他们不知须屠早已和萧掠达成私下交易,因此他们手中的那点筹码根本无法打动须屠。 不过两国相交不斩来使,须屠还是很大度地放他们走了,使团出城的时间正好和须屠的结盟仪式重叠。 白天,赤月又来找了一次李立。 赤月是来归还李立当初给她的那把匕首的。 “我送与你了,它便是你的。”李立并不要这匕首。 “奴跟了邓公子,他会保护奴的,”赤月急急地捧上匕首,“这把匕首在客手里,比在奴手里有用。” “你何时动身?” 赤月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立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明天申时。” “申时……”李立喃喃道,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床榻上的枕头,他早上醒来,狼牙还在枕头下未曾拿走,“那邓蟠的计划可有纰漏?” “嗯。”赤月点点头,不明白远客为什么如此反复询问,“邓公子说守城士兵不会仔细盘查使团,而且做为伪装的随从衣服,已经给奴准备好了。” “如此——”李立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再好不过。” “匕首你拿去。”李立将匕首推回去,“万一遇上情况,不至于完全处于被动。” 李立的眼神不容拒绝,赤月只好将匕首揣回怀中。 赤月忍不住哭泣,“远客,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山水迢迢,再见之期亦遥不可望。 李立安慰赤月道:“我说个地址,等你安顿下来,可送一封信至此地,我若看到必给你回信。” 赤月转悲为喜,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李立说的地址,直到烂熟于心才罢休。 “奴一定记得,客也别忘记。” 赤月给了李立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李立也没能忘怀。 李立原本和赤月还会再见一面,因为李立第二天的中饭通常是赤月来送的。 但是赤月并没有来,送饭的是另一个陌生的侍女。 使团申时出发,而现在还未到午时。 亲眼见那侍女离开,李立在房间内坐立难安。 他听见外面一阵一阵杂乱的跑步声,心知那是驻扎在城内的士兵正在集结成队,赶往城池另一端的主营,参加今晚的军中盛会。 如今城内守备已经十分松懈,看守李立房门的两名侍卫也收到指令撤离了,只剩李立处于无人问津的境遇。 李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的沙尘漫天飞扬,昏黄的天空燃起了浓浓的黑烟,分散在好几处地方。 还留着的士兵在空地上堆起木柴,点燃火把,他们将抢夺来却用不完的布匹、粮食丢进火中烧掉,将关在牢中受尽折磨半死不活的囚徒一个个拽出来,举起手中的弯刀将他们杀死,再把尸体堆在马厩中。 马厩中还剩几匹马,马是军内中重要的物资,士兵们将马儿身上的绳索解下来,打算牵出去。 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血腥气使其中一匹马受到惊吓,发出惨烈的嘶鸣后挣脱绳索奔逃出去,其他的马儿被带动着也向四面八方逃窜。 那几名士兵忙着去追回马匹,场面混乱不堪。 马儿在空地上毫无目的地奔跑,撞翻了几个正在搬尸体的士兵。那些士兵被撞得四仰八叉,捂着胸口大声咳嗽,缓过一口气来后,也跟着加入了追逐马匹的队伍中,尸体便扔在路面上再也不管。 那几具尸体之中,有一具女尸,身上穿着亮橙色的缎面贵族服饰,在周围都是灰扑扑囚服的尸体中显得格外扎眼。 昨日赤月来见李立,穿的便是这身衣服。 李立紧了紧手臂,缓慢地走到女尸身边蹲下,那女尸黑发覆面,看不清面容,李立轻轻拨开女尸鼻梁下方的头发,女尸唇部乌青,下唇处有一颗很小的黑痣。 赤月死了,她的肚子上被刀戳了一个血窟窿。 “谁?” 李立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正在窥视的视线,那人慌乱躲藏,被李立捕捉到一个背影。 那背影身穿汉人服饰,衣服虽然简单,却不是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而是兰朝官员特有的服装制式。 李立从赤月的怀中找到了他送出的匕首,即使面对死亡,这姑娘依旧没有拔出这把匕首。 “我错了,我早该明白,利刃在我手中才更有用。” 偷窥之人自以为躲开了李立的视线,侥幸之际,脖子上却被架上一把锋利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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