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掠看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又看看自己受伤的腿,幽怨地抬头瞄了一眼李立的背影后,伫在原地,不慌不忙地将铜板放进手心,数了数还剩多少枚。 李立在店小二送过热水后,紧闭房门,脱去衣服跨入浴桶中,将自己好好清洗了一番。 依旧是换上原来的衣服,李立唤小二将污水倒掉。 这时,萧掠一瘸一拐,看着特别可怜地进了房间。 李立漠然视之,他挤干发尾上的水,将披散着的湿长黑发拢了拢,在头发中下部用一根布条随意地绑住。 “店小二稍后还会送热水来,你把剩下的钱给我,我去店铺买伤药。”李立伸手问萧掠讨要方才的找钱。 “用光了。”萧掠笑了笑,面对李立狐疑的眼神说道,“我向老板娘点了几个菜,你先去楼下填饱肚子吧。” 这间驿馆也提供饭食,却得另外出钱。 那你的伤怎么办?李立差点脱口而出,却立刻意识到他没有道理这样问。 “无妨。” 萧掠像是已然猜到李立心中所思,笑眯眯地回应道。 “随你。”李立甩上房门,走时却带着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楼下放着一碗米饭和两个炒菜,菜炒得青黄不接,要价却不便宜,几乎就是那些找钱对应的数目,而一边的碗里放着一个被撕了一小半的馕饼,一看便知是有人嫌弃馕饼又干又硬,没吃几口就丢下了。 李立发现自己在笑,他随即制止了这种行为。 饥肠辘辘,李立毫不客气地将饭食一扫而空。 他拿起那块残缺的馕饼,打算带上楼去。人饿得狠的时候,再难咽的东西也得吃,他倒是不介意看到萧掠出丑的样子。 只是李立最终带上楼的,并不光光是那半块馕饼。 他还带了一个补衣服用的针线篮。 针线篮是他向驿馆老板娘借来的,李立注意到萧掠的袖口在缠斗中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简单用布条包裹的伤口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实在太过瞩目。 李立将硬邦邦的馕饼丢进萧掠怀里,神色淡淡地将针线篮放在桌上,坐到了萧掠的对面。 萧掠刚刚才艰难地用热水给自己擦洗了一下,里衣臂膀处的料子早就被他撕了用作缠伤口的绷带,要是不将破破烂烂的外衣穿上,还不如裸奔呢。 李立自顾自地穿针引线,忽略来自萧掠那边奇奇怪怪的目光。 “伤了的手伸出来。” 萧掠犹豫着将右手抬起,搁在桌上。 李立想将破了的布料拽出来,试了试却没拽动,大部分的布料都被萧掠的手腕压住了,他受了伤确实不容易动弹,李立只好上半身前倾,低下头去,手指并拢住布料的破口处,给萧掠补衣服。 两个人明明凑得这么近,李立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萧掠那儿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 于是补了两针,李立停下来,头未抬起,无语道:“怕我用绣花针把你给戳死?”
第20章
言语中有调笑的意味,笑容却并没有进到眼底。 萧掠闻言嗤笑几声,整个人放松开来,“没有,只是有点惊讶,你弄吧。” 他手一摊,大有随便李立缝成什么奇怪的样式都不会责怪的架势。 李立不去管他,手上继续动作。 李立的头发半干半湿,没有束冠,只松松垮垮地绑成一股,几缕发丝垂散下来,恰到好处地让他的五官更显柔和,他手上还拿着绣花针,给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男人补衣服…… 受不了萧掠热切的注视,李立快速地缝了几十针,在尾部绕圈打结,低下头咬断结点后的棉线,鼻尖不经意间擦过萧掠的掌心。 “好了。”李立把针线放回篮子里。 大概是他针脚的整齐程度大大超出了萧掠的预估,萧掠欣赏了半天补好的袖口,问道:“立儿,没想到你还会补衣服。” 这门在萧掠看来十分了不起的手艺并未引起李立炫耀的兴趣,他只是冷冷地说:“小时候和络儿总是领不到新衣服,慢慢学的。” 实际上还是被李络逼着去学会的,李立自己的衣服很少损坏,只会因浆洗太多遍而褪色,但是李络不懂这些,每天跑来动去很容易破口子。 “你说的可是李络,恒帝的十五子?” 面对萧掠的提问,李立随即闭了嘴,他不愿再跟眼前之人分享更多自己的过往。 相对无言。 须屠已死,戎狄部族群龙无首势必要混乱一段时间。李立彻头彻尾骗了萧掠,他让萧掠误以为他已经远走,实际上却暗中潜入主营杀死了须屠。 如此一来,萧掠和须屠背后的戎狄部族结盟的计划彻底告破。 李立不知道萧掠是如何认出他的,即便他遁逃时将阻碍视线的头盔扔掉了,但是夜色朦胧,他该看不到自己的脸才对。 总之事情已经做下了,李立无怨无悔。 萧掠既然不打算问,李立也没道理向他多解释什么。 没有话说,也没有事情可做,李立索性闭上眼睛小憩。 天色昏黄,萧掠点了一盏煤油灯,取来纸笔,萧掠将毛笔蘸墨,落笔是信件的格式。 他右臂受伤无法写字,便换成左手握笔,写出的字竟也不赖。只是这简陋的房间内并无镇纸,从窗外漏进来的风总是会把薄薄的信纸吹扬起来,萧掠一手多用,字终于变丑了。 即便萧掠特别需要帮忙,他也没有求助李立。 李立伸出手指,不偏不倚地帮萧掠扣住了信纸。 萧掠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是李立意料之中的欣喜。 “写吧。”李立轻描淡写道。 不用看,李立也知道萧掠要写信联络他的部署,早日回到滇南去重新谋划。 以萧掠的细密心思,这封信绝不会以正常的渠道,由信使带往滇南。 那就只能说明,萧掠在这个不起眼的来纳小镇,早早地埋下了联络线路。 李立不禁想,京城看似和远在滇南的宁王毫无瓜葛,可是到底有哪些人其实是萧掠的人呢,萧掠又暗中在京城布下了多少条线呢? 萧掠并不避讳李立,他在信件中写明了要与李立同归。 他在他的计划里。李立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李立失神地注视着萧掠的侧脸,心想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划归了他的阵营,笃信自己无路可走吗? 萧掠写完信,夜已深,这封信已来不及在今日送出。 李立一直陪坐在侧,萧掠轻轻抱了抱李立,昏暗的光线遮蔽了视线,反而让感官变得无比警觉敏感。 萧掠的唇若有若无在李立的嘴唇上方停留,却没有真的亲下去,而是落在了李立的面颊上。 “立儿,不早了,你去床上休息吧。” 萧掠让李立去床上睡,他自己却没有挪动位置,像是打算在板凳上呆坐一夜。 这并不符合萧掠的一贯作风,他这人随心所欲惯了,往往想怎样便怎样,在须屠老巢的时候,便仗着天时地利,将李立欺负到十分过分的地步才肯罢休。 现在他却摆出一副君子的姿态,连在一张床上和衣而眠都不愿,原来他也是知道李立心中的抵触的。 萧掠大抵觉得,李立重获自由后,不会再接受他的靠近了。 他如果知道李立现在是怎么想的,恐怕会大吃一惊。 李立对上萧掠的视线,“这张床还没有小到只能睡一个人的地步吧。” 他语焉不详,却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萧掠的表情惊疑不定,在李立看来精彩万分。 “立儿,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李立主动解下自己的腰带,“宁王,何必舍近求远呢,你想要的,李立现在就能给你。” “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如你所见,我确实是心甘情愿。” 萧掠的语气彻底冷却下来,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受了伤,腿脚不便。” 他一瞬间又变回那个闲散的王爷,游刃有余地看着李立。 李立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式的坐了过去,他扯开萧掠的衣服,羞愤道:“我自己动。” 李立皱着眉,承受着他自己讨来的苦头。 他以为这件事情并不难,但是事到临头,他胡乱一气的做法只是让自己更加羞耻难堪,以及不适。 萧掠饱受李立的折磨,呼吸声越来越重,不得不扯过李立,把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中。 “慢一点……萧掠……” 萧掠置若罔闻。 李立毫无办法,若是不制止萧掠的疯狂,他明天势必无法走路。 李立一口咬在萧掠的肩膀处。 萧掠吃痛地闷哼一声,动作一滞,盯着他的眼神像狼盯着肉。 李立眼尾染红,睫毛带着潮气,他的舌头尝到了血腥气,是萧掠的血。 李立垂下眼睫,道:“我说了,让你慢一点,是你自己……” 说出的话有李立自己都觉察不出的抽泣声,加重了他的色厉内荏。 萧掠托起李立的下巴,与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好,十四殿下。”萧掠沙哑道。 后半夜,李立蓦地睁开眼睛,他从床上坐起身,将挂在腰上的那条手臂拿开,那条手臂便都露在被子外了。 那手臂上缠着纱布,刀伤大剌剌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之中,李立本不想管,最终还是将它用被子盖住了。 脚踩在地板上,腿微微发软,李立倒抽一口气,捡起散落的衣服,安静地穿好。 房门甚至还来不及被惊动,李立已如一团影子,溜出了房间。 他目标明确,直接进了驿馆的马厩中,从干草埋没的角落里摸出一个灰扑扑的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套白色的麻布书生服,是李立在下楼用饭的间隙,去街上的布庄买来的成衣。 买来后他还是穿着旧衣,将这套衣服偷偷藏了起来。 李立迅速换上书生服,看了看马厩中的两匹马儿,一匹睡着一匹醒着,醒着的那匹黑马慢条斯理地吃草料,吃了几口又不吃了,应当是已经饱了。 黑马背上的马鞍下,挂着布兜子,说明这马是有主人的。 李立将布兜子解下来,平放在食槽上。然后他从怀里拿出钱袋,留了一块够自己回程使用的碎银,剩下的银子全都放在那布兜中。 这些钱应该够主人买好几匹马了。 他将套住黑马的绳索从木桩子上解开,牵着黑马走出驿馆。 石板上结着厚厚的一层霜,还没有任何行人走过的痕迹。
李立想把马儿牵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再骑上马背。 这时,却听得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立儿,又被你摆了一道,我竟不知你还藏了私房钱。”萧掠靠着墙,唉声叹气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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