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亲自前来长沙道贺,道:“义父,以前我不能够好好的跟随你学习治理天下的道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陆小东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太子,和朱元璋的刚猛不同,朱标更像个书生,儒雅而文静。就在年初,朱标已经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为朱允炆。
陆小东道:“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学习儒家经典,而且也一直以宽待天下,这样很好。不过我还是有几点要提醒你一下: “其一,削藩。你父亲现在把你们分封到各地为王,现在可以巩固统治,但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尤其是你二三四弟,都是封疆大吏,手握实权,所以你登基后必须马上果断的削藩,不然你帝位不保,国家又会动荡。 “其二,肃贪。大明国这些年一直在治理贪污,去年你父亲又搞了一个‘空印案’出来,牵连了四百多人。可是贪污一直都很严重,这是因为官员权力过大,底下的官员和百姓无力举报指证的缘故。治理贪污,一定要重视反馈,给予百姓足够的权力,只有百姓参与进来了,贪污才能够得到有效治理。 “其三,平反。这十年来,朱元璋借打击贪污诛杀了不少功臣,又搞文字狱,甚至传言刘基都是被他害死的。你登基后,一定要替他们一一平反。 “其四,灭元。这十年间,残元在北方没有一直没有被根除,对大明国始终是个隐患,你一定要处理好,如果不能够剿灭,就安抚他们,绝对不能够让他们作乱。自古都是边一乱,国就乱的。 “其五,重农。农民是国家的命脉,不能够忽视他们。你父亲搞什么鱼鳞图册,把百姓束缚在土地上,并根据鱼鳞图册给农民设置了种种带有歧视性的政策,比如不准他们进城,享受不到应有的待遇,以致鱼鳞图册完成形成了鱼鳞制!这是完全要不得的,到了以后一定会出大乱子。你要记住撤销鱼鳞制,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发展人口,为民求福。 “其六,重法。《大明律》还是不错的,只是你父亲法外用刑太频太繁,而且不尊重律例,搞出了很多冤案。你不能够这么做。而且,一定要广泛的宣传法律,绝对不能够不教而诛!这次空印案就是很明显的不教而诛,而且冤杀了很多人。我也上书给你父亲了,可是没有回音。律法的首要任务是要告诉人们哪些不可为,而不是先不教,事后再惩罚。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又有言道‘不教而诛贼也’。百姓不知道律例而违法,其实是我们的责任! “其七,废除八股文和文字狱,文武并举,以才德取士,从谏如流。不能够用儒教来束缚天下人的思想,虽然伦理道德是必须要有的,要允许百姓有不同的思想。要充分相信百姓,鼓励百姓评论时政,让百姓参与政策的制定!一定要把百姓对官员的评价作为官员升降的标准,对于搞特权的必须彻查到底,严厉处分!而且,要远离那些献媚奸佞之人,凡事多听听别人说什么。 “其八,限制锦衣卫,整顿明军军纪。锦衣卫到处胡乱抓人,勒索绑票;明军也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必须从严治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够登基,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好的,但我希望你可以牢牢记住这些,不要让天下百姓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朱标垂首道:“请义父放心,标儿记住了!” 第三节 天心文昌记(2) 陆小东上任后不久,各地文武之人慕名前来长沙拜访。这一天,一个叫方孝孺的年轻人也来到了长沙,请求拜见陆小东。陆小东见此人彬彬有礼,谈吐不俗,大为惊讶,道:“不知道方先生师从何处?” 方孝孺恭恭敬敬的道:“晚辈师从宋濂先生。老师一向推崇陆大人,说大人是明道致用、宗经师古之人,实为天下第一的文武全才,并说晚辈如能聆听大人教训,必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获。” 陆小东正色道:“明道致用、宗经师古,这话评价宋先生最为适合。宋先生一向以继承儒家思想为己任,乃是陆某敬佩之人,多年不见,不知道宋先生可好?” 方孝孺道:“多谢大人关心。老师身体尚康健,不久前已经告老还乡。”又道:“不知道晚辈可有福聆听大人教训?” 陆小东忙道:“不敢,陆某这些年把自己思考的东西都写了出来,编成了一个小集子,请方先生赐教。” 方孝孺道:“大人过谦了,晚辈何德何能!”他接过陆小东的集子,前面是陆小东自己写的一些散文和诗词。方孝孺赞道:“时而清新秀丽,时而激昂奋进,时而淡泊宁静,大人果然高才!”翻到后面则是陆小东的一些思考了,方孝孺细细的看了起来。 陆小东这么写道: 权力一: “我师傅曾经跟我说过,我这个人“等”的想法太重,凡事总想着上天眷顾,而不肯自己去努力拼搏,所以我注定是当不了皇帝的。其实就是说我缺少一种成功的****和主动性。我一直想去把这个毛病改掉,却一直没有成功。元末群雄并起,豪杰们都忙着招兵买马、聚义举事,而那个时候我却在一个小小的山寨里坐着山贼,最后走投无路,而去投靠马鸣扬,又去投靠乾坤教,在乾坤教里碌碌无为的过了三年。我比不上马鸣扬,更加比不上朱元璋、陈友谅等人。他们也是身处乱世,也是走投无路,可是他们却能够迅速的抓住机会崛起。或者说,他们能够自己创造机会,而我只会等待机会。陈友谅和朱元璋是狠角色,所以一个杀了徐寿辉,一个不去救郭天叙、杀死韩林儿,两个都当上了皇帝。马鸣扬差一点,也很快的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而我呢?那个时候真的是跟丧家之犬没有什么分别,身无分文,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 “后来我遇到了林懿旭,我不敢去追求她,只说了些懦夫一样的话,说要等她十年。马鸣扬曾经狠狠的骂过我——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他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所以,我等了十年,这不是什么痴情,这只是我懦弱无能的表示,我一直都在逃避。后来我又遇到了张寻、遇到了元涵,张寻是朱元璋和马鸣扬安排的,元涵是她自己主动的。这两个人都不是我主动追求得到的,如果不是月老垂怜,我想我这辈子是会孤独终老了的。 “一个强者,他身上一定有某些特质,使得别人愿意跟随他。这些特性应该就是自信、有野心、能够主导别人、让别人心甘情愿的跟随你。刘邦什么本事都没有,却得了天下,就因为他有这些东西,而韩信、张良等人就比不上他。这些特质,朱元璋有,陈友谅有,彭莹玉等人也都有。但光有特质还不够,还得有本事。徐寿辉有这些特质,最后却死在陈友谅手里。韩林儿也有这些特质,我却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更加全面的思考到底什么才是权力,又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制约权力。 “我一直都是想制约权力的,这大概就是我的软弱之处,所以才不具有那种特质。为了权力,陈友谅、朱元璋等人什么事都能够做出来。而我却做不到,我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杀人篡位,去发起战争。也因为这样,我才不是皇帝,他们才是。 “但是,到底是要通过手段来获得高官之后去为民造福呢,还是一开始就不同流合污?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不知道应该去做哪个。获得高官,甚至当上皇帝之后,自然可以做更多的事,造福更多的人。而一开始就按照自己的性格来,凡事为民着想,不附和君王的那一套的话,也许可以做成一点小事,不过也就局限在那一点小事上了,你是不会再有机会做大事了。从文人的眼光来看,倒是很容易区分的:用手段去获得权力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所以管宁才会和华歆割席断交,虽然华歆还没有用手段去做什么,可在管宁看来,他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不值得再去结交了。好在事实也证明,当一个人通过手段权术去获得权力之后,无论他当初的借口是多么的冠冕堂皇,到最后他都会违背那个借口,彻头彻尾的变成为自己谋私利了。红巾军口号喊得好,最后韩林儿却成了傀儡;朱元璋说要驱逐鞑虏、解放民众,最后把天下变成了朱家一姓的家天下。所以,一开始就要正正直直、清清白白,不要去动那些歪念头。只有一动歪念,人就慢慢的坏了,最后变得纯粹只为自己了,再难变好回来。 “可是,难道我们就只能够洁身自好,而无法去为天下谋福利了吗?我想不是的,只要我们找到一种方法来制约住权力,就一定可以让天下安宁的。那么,这种方法到底是什么? “权力,是可以通过控制别人使之达到自己某种目的的能力。那么,怎么才能够让别人甘心的为你做事,让你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自然是让别人认同你服从你,这种服从可以是灌输某种思想、劝说、命令、收买、逼迫等等的结果。这些举措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通过某些手段让别人认同或者服从你,从而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详细一点说,劝说就是告诉你某件事的前因后果,让你知道这件事对你有好处,对他也有好处,甚至是对大家都有好处,让你心甘情愿的去做。朱元璋说要驱逐鞑虏,大家就都响应了,心甘情愿的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结果天下是打了下来,可他们还是老样子,除了少数人升官发财了之外,其他很多人死了,很多人残废了,更多的人的处境和以前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劝说其实是被人为的忽略掉一部分了,你照着他说的去做,可能成功,也可能会失败。 “命令和逼迫就带有强制色彩了。但是,还是可以选择不去做。朱元璋要我杀了陈友谅那边的细作,我没有照做,惹得他很不高兴。后来我辞了都御史,又准备去营救那些文人,朱元璋把我关了起来,没有杀我,就是想让我屈服。我没有照做,他无可奈何。后来他要杀归志武,归志武没有束手就擒,反抗了。由此可以知道,命令和逼迫有时候也是不起作用的。韩林儿的话没有人听,陈友谅不停徐寿辉的,朱元璋还可以自己造诏书出来。 “收买则很简单了,给别人一定的好处,让别人去做某种事。当然收买也可能失效,郭和本来是奉了陈友谅的命令想来收买我,不行的话就杀了我。收买我当然没有成功,刺杀我也失败了,但从此他没有再来杀我。对我来说,我也获得了不让他杀我的权力,这是因为我感动了他。 “而最有效的,就是控制别人的思想,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服从甚至做奴才。朱元璋借助所谓的儒家思想达成了这一切,更可悲的是很多人甘愿为了一己之利去做奴才。所有的统治者都借助了某种看似神圣的思想,帮派的首领也是如此。军人就是思想最单纯,所以军队是最容易控制的,你可以让军队绝对服从你去做任何事。而文人知道的最多,所以对君王来说,真正的文人最难对付,往往会让他们头疼不已,他们可以杀了文人,烧了文人的文章,却无法让文人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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