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身子藏于薄被之下,一双裸露的手抓住衣袍掷与赵良桉,“你先出去。” 赵良桉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后,祝清逸仍立在原地,目含痛意、面带沧桑地看着我。 “你还好吗?” 半月前他因母亲亡故而告假回家,我早便想问问他,不曾想再见时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每每赵良桉来时我总将兰筠遣退,而旁的下人更是进不了殿门,可我独独忘了还有告假在家的他—— 祝清逸不答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总有令我羞恼转怒的本事,我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撩开遮住光裸着躯体的薄被,毫无遮掩地将身子暴露在他视线之下,“我便一直是这样的人,你这才看明白么?” “不是!娘娘你不当是这样的!” 祝清逸别过了视线,侧着身子抓起薄被要将我再度盖上,却被我顺势抓住了他的手,将身子靠了过去。 他虽将视线别开,做足了正人君子之态,但我知道他是动了情的。 亦或者是,在那一刻我只想拉着他共沉沦……
第16章 失心 我只手环住了祝清逸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并将另一只手探入了他的官袍,“适才我和赵良桉还没开始……” 这两年来,和康文帝、赵良桉在床笫间我已褪去青涩,而相较起来祝清逸则更像块木头。 我不满于没有得到回应,伸手一路而下,并用嘴去找祝清逸的唇。 在我的唇即将碰上他之际,他终于起身一把将我推开,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度克制后的沙哑,“娘娘,请自重!” “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何必故做清高,难道你不觊觎我的身子么?” 我将话说得直白而露骨,贞操早在两年前被我抛弃,不知从几时起,床上功夫已成了我安身立命之长处。但我却从未从中得到片刻欢愉,我憎恨康文帝,厌恶赵良桉,又或许我只是简单地憎恨着自己。 同康文帝一起,为了报仇。 和赵良桉上榻,也只为了利用。 而祝清逸,他并无可让我利用之长处,也没有让我收买之必要。 但在那个当下,我却纯粹地想要他。 “娘娘说得没错,我是在故作清高,我的确不可自抑地爱上了我的主子,”祝清逸扳过我的身子,他耳根处的潮红尚未褪去,眼底却已恢复了清明,“但不是所有人对你好只为了觊觎你的身子,我会让你知道有个人他只是单纯地爱着你,为着你。” 我冷嘲地勾了勾嘴角,爱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污秽之词。任他说得再冠冕堂皇,最终目前却还是不会出旁的男子之右。 “你上榻之前都要先祝祷一番吗?” 我打断了他的连篇废话就要直奔主题,他却再次按住了我欲行不轨的手,“娘娘心里的人既不是我,又何必自毁。” “我没有心,”祝清逸的磨叽与贪心令我不耐,我从他身上下来,与他相隔三尺而望,冷声道,“你还要不要?不要,滚!” “晚些我再来与娘娘把脉。” 祝清逸果真应声而起,未再看我转身便径直离去。 我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他不知,即便他不在我心上,我要他却非为了自毁。 只因,那人是他的话我能接受。
第17章 祸端 即便不想承认,我还是无意识地将祝清逸的话听了进去,且有了收敛。 康文帝是我抗拒不了的,赵良桉我却已冷了他多日。 御花园撞见时,他质问于我,“娘娘和祝清逸好上就将我一脚踢开了?” 我骤然发现,只有对祝清逸我才会将本性的羞、嗔、怒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而对赵良桉我却从未有过太大的情绪起伏。 “你这是做什么!” 兰筠出声低斥,将我护在了身后。我和赵良桉的这档子事她是知道的。她虽未劝过我,我却知道她和我一样厌恶赵良桉。 我按了按兰筠的手,淡笑了一声,“是,又如何。” 赵良桉的确有为我所用之处,但康文帝身旁的狗众多,我不是非要养他这条不可。 质问于我,他还不配。 可我却从未想过,我的无中生有的一句气话,竟会为祝清逸惹来祸端—— 当我闻得风声赶至慎行司时,祝清逸拖着身子正艰难地往外爬,腿间淋漓着的鲜血已滴了一路。 从见到祝清逸的那一刻起我便再迈不开腿,任由着他一路爬到我跟前,大小事都拦在我前头的兰筠已先于我哭出了声。 我身子抖得厉害,眼眶却涩得荒。 听得哭声的祝清逸身子肉眼可见的一震,继而在原地停了下来,却始终没有抬首起来看我。 或许我该询问原因,可我明明知道答案。 又或许我该安慰他,可我不善言辞,且已无法挽回。 我只知道,最后一束打在我生命里的光亮,被康文帝掐灭了……
第18章 约定 “娘娘,回去吧,”我缓缓蹲下身子,伸手要触及祝清逸时,他却将头偏了过去,哑着声道,“这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他对我总是说教,却恪守着尊卑。 可正是这样无论何时都拎得清的人,却被施以了宫刑—— 宫刑,是钉在他身上的耻辱,也是打在我心上的毒鞭。 我方才惊觉,我是有心的。 我的心不是死在那年盛夏,而是死在这个当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跪立在地上,直起身子,不顾旁人目光将一身污秽的祝清逸拥入怀中,嘴里只呢喃着“对不起”三字。 祝清逸试图要从我怀里挣开,却因过于虚弱而无奈作罢,又或许是在那个当下他放任了自己。 “娘娘无须为我难过,是我痴心妄想,怨不得别人。且皇上同意待我将伤养好后入羽宁宫当值,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心无旁骛守护娘娘了。” 祝清逸试图安慰我,却更催生了我双颊淌落的清泪。 “好,”我艰难地点头,向他起誓道,“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再有伤你者,我定叫他粉身碎骨!” 但终究,伤他最深的人,是我。
第19章 出宫 本以为我能接受伤后的祝清逸,但当他身着太监服站在我跟前时,我还是难以自抑将手一抖,康文帝送的血玉茶盏霎时被摔了个粉碎。 原来入羽宁宫当值,是这么个意思。 为掩泪水夺眶而出的窘态,我俯下身子去拾一地的碎片。 “奴才来!” 祝清逸上前了几步,走路还是异样地别扭。 我顿下手里的活计,缓缓起身静立在一旁看着他一点点捡拾着地上的残渣,“出宫吧,离开京城。” “娘娘身子仍须调理,宫中太医除了我哪个不是吊书袋的。” 提起医术,他仍有着属于太医院院首的自信。 但他那试图安慰我而展露的自信笑容再次刺痛了我的眼,他的纯粹与干净却更衬出了我的污浊。 “你受宫刑是因为我,当太监还是为了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受不受得起,我需不需要你对我的好!” 我将对自己的恨转成怒气发在他身上,将适才拾在手心里的碎瓷片掷向他,瓷片弹至地上又裂成了几块。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难道你还有本事同我上.榻么?祝清逸,你医者尚且不能自医,又如何能够医好我!” 饶是我刻意将话说得恶毒,却未见他有何不堪流露。 待我发泄后,他方一脸认真地望着我,“娘娘只需将我当成原本的祝清逸便好,那个为娘娘行医把脉的祝清逸。” “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双肩已然颤抖,说出的话也一字一顿,“我已经活得很累了,我不想时刻提醒自己做过什么。祝清逸,我想活得心安理得一些。” 一直以来,我为复仇而苟活,可祝清逸却成了毁在我仇恨炽焰下的第一人。 我无法接受,更无法面对。 出宫,于他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20章 自惩 在我坚持之下,祝清逸还是离了羽宁宫。 明知此一别许是永远,可我还是未亲送他出门,只是让兰筠跟着去了。 既非送君谋前程,又无他日喜相逢。 不过是横增心伤,徒惹断肠。 不送,也罢。 祝清逸离开后,我不肯再见太医院里旁的御医,亦不再喝兰筠延续祝清逸的方子为我煎的药。 我愈发光鲜冷艳,但实则内里已经腐坏——诚如祝清逸所言,失了调理的我每月月信总能淅淅沥沥持续十数日。 可到头来,我所惩罚的也仅得我自己一人。 三个月后,康文帝新纳了个妃子。 她容貌虽不及我,却胜在娇媚健康。 在我无法侍寝的日子里,康文帝便成了她的宫中常客,而她也一跃成为宫中位分仅次于我的贵妃。 争风吃醋,是历来宫中生存的常态。 我虽不妒恨她,却害怕,怕康文帝有一天眼里再容不下我、怕我两年来的牺牲皆赴了东流。 当兰筠再次泪眼婆娑劝我喝药时,我终于妥协。 可断药三个月,我的身子已不再是祝清逸此前留下的药方可医得。 半月后,兰筠拿着我换下的血巾苦叹着劝我,“娘娘,奴婢去请御医来看看吧——” 即便祝清逸说过太医院除了他都是吊书袋的,可宫中已没了他…… 我强自将祝清逸从脑海中拂去,缓缓点下了头,“你去吧。”
第21章 替身 由太医院召来的太医背着医箱恭顺地随兰筠入殿,他虽低着首,我却认得他——祝清逸当上院首后收的徒弟,袁济安。 我不由得瞥了兰筠一眼,她心虚地避开了我的视线,告道,“袁太医跟在祝清逸身边最长,较别的太医更了解娘娘的情况,是以奴婢将他请了过来。” 她以为我会排斥跟祝清逸有关的人和事,但有些东西已是如影随形,更甚至已刻入了骨子里,非是不提便消失得了的。 既如此,又何必故作姿态。 我敛了心绪,将手挎放在椅柄上,示意袁济安上前号脉,“那就给本宫好好瞧瞧,莫丢你师父的脸。” 袁济安仍如当初祝清逸般日日前来羽宁宫问诊,除却医患问题我再未与他多言其他。 身为祝清逸的徒弟,他的确有许多与他相似之处。 可他终究不是他。 也幸好,他不是他。 一个月后,我身子已有了明显好转。康文帝到羽宁宫的时间亦多了起来,我再度复了盛宠。 看来祝清逸的话也不都是对的,宫中除了他,的确有不是吊书袋的——
第22章 遇见 又是一年开春科考,康文帝和右相离心已久,早有另起新秀之意。 而我也早早让赵良桉帮我留意着前朝的动向,没有母家根基的我要培养心腹,朝堂新人是最好的选择。 殿试之后,三甲便已花落各家。 听闻康文帝要在御花园宴请三甲之士,我早早携了兰筠于御花园南面僻静的小道上“赏花”,赵良桉应了我要将新科状元乐元泰引来相见。 乐元泰到来之前,我让兰筠候在岔路口,自己则百无聊赖沿着鹅卵石道向前走去。 道的尽头是低等太监的居所,在宫内生活了近二十年,我首次踏足此处。 我无从解释为何要一路走到此,又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在清一色蓝袍中,我竟看了属于太医的一抹淡红—— “袁济安?” 这袁济安本是背对着我,听得我声音后身子猛地一震。我知他连背影都透着抗拒,却还是不得不旋身朝我行了一礼。 “你怎的在此?” “微臣、微臣前来看诊。” 仅是须臾,袁济安的紧张神色已尽皆入了我的眼。我只觉寒气渐从脚底升起,很快便蔓延至了四肢。 一个被我刻意遗忘的名字再次脱口而出,“祝清逸在哪?”
第23章 重逢 在我厉声逼问之下,袁济安方将我领至祝清逸屋中。 甫一见着走在前头的袁济安,祝清逸便开言问道,“娘娘今日身子如何?” 话音未落,他那本就惨白的面容因我缓步入内而更失了血色,他连忙滚落在地向我行礼,“奴才参见娘娘。” 他鬓角染了霜白,眼尾已横生了皱纹,原本宽厚的背膀竟也佝偻了下去。 而这,仅用了一年的时间。 我挥手遣退了袁济安,如鸟笼大的房间便只剩我和祝清逸二人,可仍旧压抑得荒。 本是旧友重逢,我却无半分喜色。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是我再见他时所有的心情。 静默了许久,我强自平静道,“起来说话吧。” 久跪的祝清逸要起身有些困难,我便俯身搀了他一把,而近前时我方发现他腿脚的不对劲—— 我让祝清逸走几步我看看,他保持了片刻沉默后方敛眉故作无谓道,“瘸了。” “你图什么?祝清逸,你究竟图什么?” 我目光沉痛地望着他喃喃出声,然而却更像是自言自语,这个问题早在一年前就没有答案。 在这污浊的皇宫里,我所有且唯一的财富便是这具早已破败不堪的身体。 可连这,我都无法给予,又如何值得他为我倾其所有。 “如若有一天娘娘能弄明白这个问题,便是我之所图。” 我临去前他终于给出了回答,而这,也成了他此生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24章 选择 重逢祝清逸后,我已失了结识乐元泰的心情,未待康文帝宴罢,便径直往回路走去。 兰筠不解地跟在我身后,随着我步履匆匆,却未多做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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