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他榻前,弯下腰去摸索,既他不要,她便收回好了。 可是摸索了半晌也不见小香囊的踪影,她有些地疑惑地蹙起眉头,又往里探了探,却无论如何都寻不见。 真真儿是奇了…… 她嘟囔着,但一夜未睡,又水米未进,实在是困倦极了,只得丢下这茬儿,自去洗漱歇息。 艳阳高照,好一方晴空万里。 魏峙纵马挽弓,搭上一枚箭矢拉满,眼眸微阖,骤然放箭,利箭瞬间划破长空,狠狠贯穿了正在飞翔的大雁。 “好!” 一声喝彩,一个紫色骑装的俊朗少年策马而来,行至魏峙身侧,由衷赞道:“月余不见,你的箭法倒更精准了。” 魏峙轻笑,不以为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月余。” 紫衣少年哑然失笑:“你倒是不谦虚。” “与你,用得着那些虚的么。” 两人相视而笑,闲话几句,一同调转马头往猎场深处去了。 随行的林霄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主子同这位襄亲王世子的感情,当真是十数年如一日的要好。 襄亲王世子魏珉,从前在京中,就同魏峙最亲近,总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即便后来诸王各自离京去往封地,他也没有断了走动。 如今魏峙欲谋大计,魏珉便走动的更勤了。 二人狩猎叙旧许久,尽兴而归,卸了马匹,在林场里惬意漫步着。 “你是不知道,左相那老贼……” 忽地,魏珉截了话头子,疑惑地凑近了些许,指着他腰际“你不是从不佩香囊的么,佩这些做什么,娘们儿唧唧的。” 魏峙垂眸一扫,秀巧香囊确实同英武骑装很是不搭,看上去有些许滑稽。 他轻晒,“如今想佩了。” 魏珉颇为意外,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凑过去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臂膀,“怕不是谁送的罢。” “关你屁事。” “……” 魏珉一愣,转而大笑起来,指着他,“你急了,你急了!看来我猜的不错。” 魏峙也不解释,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径自往前走去。 魏珉笑够了,几步追了上去,八卦问着: “唉,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能令你这尊万年不化的大佛萌动春心?几时替我引荐引荐?我可很是好奇呐。” “做好我方才交代你的那几件事便是,旁的少问。” 魏峙淡淡地,手里轻捻着香囊。 魏珉吃了瘪,轻嗤一声,“藏得这样紧,整的谁要同你争似的。” “你敢么?” 魏峙的目光落在他面上,魏珉脚步一滞,心下有些惧他,不禁转而笑道:“这么认真做什么,玩笑罢了,没人敢同你争。” 说着伸出右手露出手腕上一根殷红的红线,十分得意地看着他,“小爷我也有!” 魏峙闲闲望去,骤然瞳孔缩紧,伸手攥过他的手腕。 “哎!你干嘛?我不抢你的,你却要抢我的吗?” 巍峙不理他的挣扎,细细看清了那根红线,抬眸望向魏珉,语气森然, “这根红线,你从何得来?”
第28章 魏狗贼 我就是爱她,我就是要娶她做正…… 魏珉有些愕然,想要抽回手腕却被他攥的更紧。 “说!” 魏峙加重了语气,彰显着耐心的耗尽。 风拂枝头,落下些许碎叶,有几片落在两人肩上,却无人去拂开。 僵持良久,魏珉终是开口道,“是我心爱之人所赠。” “你可知这花纹是……” “我知道。” 魏珉打断他,抬眸望着他,眸中尽是少年人炽热的执着,“她是岐国人。” 魏峙眉头一蹙,“你不要命了?” 魏珉面色沉重了起来,继而苦笑,“自然是要的,但我爱她,我更需要她。” 他甩甩头,恢复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嬉笑着伸手推了魏峙一下,“所以,我只同你说了,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魏峙有些担忧,欲开口劝阻,却被他阻住了话头儿, “好了好了,不会有事的,我已替她另造了身份,你就甭担心了。” 说着,他邀住魏峙肩头,推着他往前走去,“咱们许久不见,不说这些了,去喝几杯罢,不醉不归。” 原来这岐国,是关外诸多小国之一,国土虽小,却占尽天时地利,处于一方绿洲之中,物产丰饶,尤其盛产黄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弱小国家却守着众多金矿,怎能不被觊觎。 关外诸国一直相互倾轧,纷争不断,但岐国却能一直保持中立,护国守疆,着实不易。 但不知是否天妒英才,岐国皇室子息单薄,即便后期不得不更改法典,令皇女亦可继承皇位,却再无一任岐皇诞下过多位子嗣。 甚至末代岐皇直到年近花甲都没能诞生皇嗣,皇室血脉,就此泯灭殆尽。 皇室无后,诸侯纷起,内乱彻底爆发。 然而内斗还没争出个高下来,诸国闻讯觊觎金矿,纷至沓来。 铁蹄踏过山河碎,似无数把利剑将岐国戳的千疮百孔,彻底被抹灭。 岐国百姓流亡各国,隐姓埋名,从此再也不敢提及自己的来历。 因为,诸国瓜分了岐国所有的金矿后,却始终没有寻到岐国的龙脉金窟。 传说这是岐国世代守护的秘藏,但已经流传了数百年了,从未有人见过,于是众人只将之当做茶余饭后的传说故事罢了。 但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却不肯罢休,四处搜寻岐国后人,一旦发现便严刑拷问,问不出金窟所在便将其虐杀之。 关外诸国为了霸占那些金矿,互相战乱纷争了许多年,直到魏皇出军扫荡了关外诸国,剿灭数个国家收了金矿才平息了多年的征战。 然而魏皇自此也沉迷于龙脉金窟一说,四处派人苦寻无果,数年来耿耿于怀。 于是数年来,人人皆谈岐变色,不敢与岐国沾染上丝毫干系。 所以魏峙担心魏珉实数情理之中,虽然龙脉金窟的传闻虚无缥缈,但听闻岐国后裔已在暗中积蓄力量企图复国,如今同岐国人来往,便属通敌,与谋反同罪,杀无赦。 夜色悄悄降临,月上枝头。 被迎面而来的清风一扑,酒意更加上头。 魏珉喝了个酩酊大醉,似乎压抑了许久,如今好容易找到个发泄的口子一般,拉着魏峙的袖子,反反复复地问着, “为什么我和铃儿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就是爱她,我就是要娶她做正妃,我……” “你醉了。” 魏峙淡淡扯开他的手。 魏珉不依不饶地又缠了过来,醉眼朦胧地问着,“兄弟你说,岐国人怎么了,岐国人有什么错?岐……” “住口。” 魏峙皱起眉头,扫了一眼林霄。 林霄立刻上前搀起魏珉,“您醉了,我送您回去罢。” “不不不。” 魏珉甩开他,“我还没同他喝够呢,我……” “回罢。” 林霄长臂一揽,把魏珉的胳膊圈到自己颈上,将他架了出去,送往他的马车上。 魏峙有些心烦,也起身往外走去,屏退了仆从,独自在林场里散步。 魏珉的执着令他有些唏嘘,但亦欣赏他的赤诚。 大不了替他兜着罢。 他轻晒,摇摇头。 忽地,树影窸窣摇动起来。 魏峙警觉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周遭的动静。 “咻~”地一声,一枚暗器从树影中射出,急急朝着他门面而来。 有刺客! 他瞬间催动身法,朝后一个闪身避过暗器,但紧接着便有数十枚暗器由树影中齐齐射来。 魏峙抽出腰间配剑,挽了个剑花儿,迅疾旋转起来。 他身法极灵动,一把利剑旋的水泼不进,叮叮当当将诸多暗器挡下了七七八八。 “魏狗,纳命来!” 随着一声厉喝,黑暗的树影中纵身而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刀剑,冲向魏峙。 魏峙握紧剑柄,起了个招式,奋起应战,与之搏杀起来。 黑衣人来势凶猛,围攻而上,即便被魏峙当场击败两人也毫不退缩,前赴后继。 魏峙刚一剑贯穿一人,便有一人双臂挥刀劈砍至他门面,他迅疾抽剑回防,以攻为守刺向他脖颈。 他所出剑式皆为杀招,瞬间抹了那人脖颈,那人悲喝一声,逶迤在地。 众人见他不出片刻已然折了他们几个兄弟,不禁怒吼一声,一拥而上。 魏峙以一当十,渐渐不敌,一个没防住被人狠狠砍中腹部,顿时鲜血如注。 黑衣人士气大涨,立刻将他围困起来,举刀就砍。 刀尖落下的一瞬间,一道银光划过,黑衣人枯木一般倒下一片。 “属下救驾来迟!” 林霄低喝着,手持匕首将魏峙护在身后,随之赶来的侍卫们立刻将剩下几人围剿在地。 侍卫举起长矛就要洞穿那些黑衣人,魏峙忽地喊道:“住手!留活口。” 黑衣人闻言,忽地一动弹,剩余的几人瞬间倒地。 林霄上前扯开一人的面巾,只见那人已口吐鲜血而亡。 他掐住那人双颊,迫开他的口腔查看,回首望向魏峙,“主子,他们有备而来,是死士。” 魏峙捂着腹部,面如金纸,咬牙道:“彻查!” 说罢,似失血过多一般,失去了意识。
第29章 窘换药 赏你摸摸 魏峙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已然昏迷不醒。 王府上下乱做一团,彻夜灯火通明,连夜从京中调来御医诊治,就连携侧妃在别院休养的南平王都亲自赶了回来。 屋内一下子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夏竹悦吓坏了,想要上前去看一看他的伤势,却怎么也挤不进那水泄不通的人堆儿,只得在远处候着。 来探望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最后还是王爷下令不许人前来打扰才阻了人流。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御医才从鬼门关夺回了魏峙的性命。 御医包扎好伤口,恭谨退出内间,走到外间坐榻前恭谨施礼, “启禀王爷,世子的伤势乃是利斧砍透了金丝软猬甲所致,但好在有它护身未伤及脏器,性命无虞,按时换药月余便可痊愈。” 南平王犹自眉头紧蹙,“可有万全把握?” 御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姿态摆得更低了些, “世子年轻体健,好生换药防止感染,微臣再开上两副促愈的方子,想来是无碍的。” “嗯。” 南平王点点头,挥手屏退了御医。身侧的侧妃赵氏忙安抚道: “既御医这样说了,王爷且安心罢,您也在这里熬了一宿了,且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南平王以肘撑在小几上,阖眸捏了捏酸胀的山根,整个人看上去既消瘦,又落寞,似乎很是疲倦, “峙儿年幼便没了母亲,我又对他太过严苛,如今剿匪平乱的事都交于他,才会令他陷入险境。” 赵氏拉过王爷的手,“王爷那是对世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多加历练,您不必自责。” “许是我逼他太甚,为了我的野心……” “王爷。” 赵氏急急捏了捏他的手,压低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就世子一个儿子,您这也是为他筹谋,他会明白的。” “若是他因此有什么不测,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怎会,吉人自有天相,连御医都说了,世子月余可愈。” 赵氏望着南平王,语气添了几分关怀,“您身子骨不好,妾身陪您去歇息,也让世子好生静养罢。” 说罢赵氏搀扶起南平王往外走去,路过李管事身前时,她停下脚步嘱咐道:“且挑几个稳妥的人,日夜守候世子,若有懒怠,唯你是问。” “是。” 李管事恭谨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院子,院儿里又恢复了寂静。 天际已然微微有些泛白,院儿里只余李管事,夏竹悦和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 李管事看了看几人,只觉那些个小厮们到底是粗手粗脚的,怕是做不来换药这般的细致活儿。 可世子爷又不喜丫鬟们近身,看来看去,也只有夏竹悦一人合适了。 毕竟是世子爷亲自带回来的人,世子爷多半是喜欢的,管她究竟是婢女还是侍妾呢,让她去侍候准没错。 如此想着,李管事走到夏竹悦跟前,吩咐道:“你去侍疾,娘娘方才嘱咐的话你都听着了?日夜守候,不得怠慢。” “我……” 夏竹悦有些为难,怕自己照顾不好他。 “你什么你。” 李管事打断她,“你是世子爷房里的婢女,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 “……” “好了,他们会在外边候着,你缺什么短什么就唤他们。” 李管事一指那些小厮,又端过药箱塞进她怀里,“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可别误了,去罢。” 见他如此坚持,夏竹悦无法,只得抱着药箱往房里去了。 甫一推开门扇,浓郁的草药味伴着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方才那乌泱泱的人群已然散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仅余昏黄烛火在微微跳跃着。 她关上房门走进内间,将药箱搁在几上,先去榻边查看魏峙的伤势。 像是怕惊醒他一般,她将脚步放的极轻缓,轻轻踩在织花长绒地毯上,当真是悄无声息。 伸手撩开床幔,昏黄光线下渐渐露出了他的面容。 他仍是俊美的,很美很美。 他轻阖着眼,漆黑的羽睫因烛光在他面上投下了两小片淡淡的阴影,紧抿的薄唇上没有丝毫血色,使他的美显得那样脆弱,仿佛会稍纵即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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