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笑笑,“我真的没事,不过挠了两下罢了,罪不至死,我……” “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魏峙打断了她。 李管事一躬身,匆匆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屋内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夏竹悦和魏峙对立站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微风轻轻浮动纱幔,轻纱摇曳,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动静。 良久,魏峙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拉了过来,轻轻拥进怀中。 夏竹悦未曾防备他会忽然拥抱她,瞬间僵直了身子,僵硬的似铁板一块。 魏峙将头轻轻埋在她脖颈间,感受到她的僵硬,心下有些酸涩。 “你在害怕?” “……” “怕我?” “没有……” 魏峙轻笑,“你不是很会撒谎。” “……” 魏峙收紧手臂,将她拥的更紧了些,“觉得我残忍?” “……嗯。” 魏峙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她。 她是如此的温暖芬芳,拥着她的感觉是如此令人沉醉。 天知道方才李管事来报她险些被刺杀时,他有多么紧张,扔下手边的一切赶了回来。 他竟还未曾发觉,自己已然如此地,在意她。 即便她觉得自己残忍也无妨。 她是他的小宠物,受他的庇护。 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物伤害她。 “同我一起去雍州吧。”他喃喃低语。 “嗯?” “那里的杜鹃花儿开的很好,我带你去看。” 夏竹悦努力挣开些许缝隙,仰头望着他,“你不忙么?” 魏峙轻笑,“忙,我要去雍州办事,但如今我不放心将你独自放在府里。” 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 “恨不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才好。” “……” 突如其来的亲昵令夏竹悦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前一刻还在狠戾杀伐,后一刻却能够如此嬉笑调戏自己。 真真儿是喜怒无常,令她捉摸不透。 过了两日,魏峙当真备了车马,让她随车而行,同他一同前往雍州。 这两日也不知怎的,魏峙对她的态度似乎宠溺了许多。 还时不时地如同现在这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对她的一切作为都欣然接受,实在令她毛骨悚然。 魏峙斜靠在坐榻上,瞧了她许久,她只得缩在窗下,掀开窗幔装作专心看风景。 许久魏峙忽然起身过来挨着她坐下,脑袋凑到她边上也望窗外望去,“瞧什么呢,瞧的这么专注。” “看.看风景啊。”夏竹悦支支吾吾地,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嗯?” 魏峙跟着挪了过来,又紧紧地贴着她,“哪里有风景,到处都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 夏竹悦将他推开了些,“你不懂,就是好看,你且坐开些,热死了。” 魏峙蹙起眉头,长臂一揽,将她圈了回来,“哪有婢女嫌弃主子的道理?我都不嫌热,你嫌什么。”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夏竹悦无奈地以臂挡在两人之间,“你这样哪里还像个正经威严的世子爷。” 魏峙似被逗乐了一般,轻笑出声,但他如今就喜欢逗她,看她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很是能取悦他。 他凑到她耳畔,说着令人脸红的调笑话儿。 夏竹悦羞赧的不行,紧紧捂住耳朵,背过身去,可他却不依不饶地跟过来,调戏个没完。 夏竹悦只隐约听见些什么“吃了你.心肝儿.”之类的混账话,气恼的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叨叨个没完的嘴巴。 正待她不知如何摆脱这困境时,马车忽地一滞,惯性带着她扑进了魏峙怀里,魏峙紧紧揽住她,随口斥责车夫, “怎么回事?驾稳一些。” 然而,马车却渐渐停止了下来,忽地一阵哨声,数十只利箭从天而降,瞬间射杀了几名侍卫。 “有刺客!护卫!” 林霄大喝一声,一众侍卫瞬间包围过来,将马车紧紧围在中央。 夏竹悦骇然,抬首看向魏峙,魏峙已然敛了嬉笑神色,握紧腰间佩剑,轻声安抚她, “没事,别害怕。” 车外忽地想起短兵相交的声音,嘶吼声,咒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夏竹悦微微颤栗了起来。 魏峙揽紧她,指尖轻轻替她捂着耳朵,“别听,很快便好了。” 终于,过了良久,只听得林霄来报,“主子,与上回行刺的是同一帮人,一共十四个,已尽数歼灭。” “嗯。” 魏峙应了,松开夏竹悦,起身下了马车去查看。 夏竹悦不敢一人待在马车里,便也跟着出去了,才刚踏出车门,抬眸间却瞥见一人隐于树梢上手持弓.弩正瞄准了她身前的魏峙,正扣下扳机,射出一枚利箭来。 那利箭直扑魏峙面门而来,夏竹悦闭眼扑了上去,“小心!” 咻—— 利刃扎入了单薄的背脊,她还来不及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悦儿!” 魏峙回身接住了逶迤而落的夏竹悦,转头嘶吼道:“林霄!” 树梢那人还未来得及装上第二箭,便被林霄一刀插入心窝里。 她面上的血色褪的很快,转瞬间便如白纸一般,孱弱单薄的身子歪在他的臂弯里,仿佛纸鸢一般轻盈,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令他再也抓握不住一般。 他慌了,甚至有些仿徨,他从未想过她会挺身而出替自己挡箭。 从来只有他自己独自一人孤军奋战,从来都是他去保护她的。 他从未料到在他眼里,菟丝花一般的她,会如此奋不顾身地向他奔赴而来。 “悦儿。” 他轻唤着,可她却如沉睡的布偶一般,丝毫没有反应。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紧,忽地起身将她抱进车里搂在怀中,对林霄喝道:“回王府!” 月悬中天,魏峙院儿里灯火明灭。 魏峙抱着夏竹悦踢开房门,将她放在榻上,大夫早已候命在门口,见此情状赶紧自觉地上前去拔箭疗伤。 大夫才刚摸到箭柄,魏峙便斥责道:“你轻些!” “是.是是。” 大夫委屈,他压根儿就还没碰到箭柄好么。 大夫在魏峙的监视下颤颤巍巍地取出小刀割断箭柄,又将她背后的衣料稍稍划开一些。 本应划范围大一些的,但瞧着魏峙那骇人的眼神,他还是识相地堪堪划出一个够拔箭的地方便作罢了。 大夫拔出箭头,洒上金创药粉,对着烛火细细观察了箭头,又用银针探了探,方才开口, “所幸箭头没有淬毒,扎的也不甚深,未伤及要害,皮外伤罢了。” “皮外伤不是伤么?” 魏峙沉声斥道:“若是她留下一丝疤痕,我要你提头来见。” “是。” 大夫骇的跪伏在地。 眼见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包扎了,魏峙屏退众人,决定亲自为她包扎。 他执起小刀,从她背后直直划到领口,撕去所有遮掩令伤口彻底暴露出来。 伤口被雪白玉背一衬,显得分外狰狞。 魏峙心里似被利箭贯穿了一般,灼灼生痛。 他也不知怎的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他只知道自己看到她如此模样,他恨不得代她受之。 他取过药粉复又细细铺洒了一遍,才用纱布细细的裹缠了几层,替她翻身裹缠纱布时,她的美好一览无余,指尖触及的,都是滑腻柔嫩。 可他眼下却根本顾及不上什么风月,只盼着她无事醒来。 裹缠好纱布,他又亲自替她更换了中衣,才合衣躺到榻上,侧过身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他拥着她,将脸面埋进她的发间,轻轻呢喃着:“你怎的这样傻?” 夏竹悦醒来时,已然是三天之后了。 阳光透过窗棂上的明纱照了进来,有些热。 窗外枝头上的小鸟儿们似乎不知疲倦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扰人清梦。 夏竹悦背后一阵生疼,疼的刺骨。 她蜷缩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恍若隔世一般,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穹顶。 那顶上镶金嵌宝,悬挂着天青色的帐幔。 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她如此想着。 忽地手上一紧,似被人握住了一般,她侧目望去,只见魏峙偎在自己身侧,而她则,躺在魏峙的床榻上? 这个认知着实惊吓到了她,她急急挣扎着要起身,背脊上的伤口被她的动作一扯,瞬间痛的她砸回了榻上,动弹不得。 “悦儿?你醒了。” 魏峙感受到动静,坐起身来欣喜地望着她。 他似乎憔悴了许多,红着眼睛,似乎许久没睡好的模样,颌下生出许多新须,看上去有些滑稽。 夏竹悦张张嘴,许久没说话了,一开口声音很是嘶哑,“我怎的在这里?” “那你应该在哪里?” 魏峙捏捏她的手,“你本就该在这里。” “……” 记忆渐渐回笼,夏竹悦想起了那日替他挡箭的事情来。 她也不知怎的那日自己会作出这般举动来,只是下意识地,就那么往前扑过去了。 不过如今也算是还了他一命,应当可以算得上是报答他了罢。 这几日她虽昏迷着,但也不是毫无知觉,时而昏沉无知,时而半梦半醒罢了。 她知道他这几日衣不解带地守着她,每当昏沉半醒间,她总能感受到他陪伴在自己身边,能感觉到他的焦急,甚至偶尔还能听见他对着自己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儿。 只是她太过疲倦,并不记得那些细节和那些缠绵的话语了。 “悦儿。” 见她独自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魏峙关切问着:“你觉得如何?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什么?” 夏竹悦回过神来,扭头望向魏峙,轻声唤他,“魏峙。” “嗯?” 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忽地听到她这样唤,他心中逸出一丝别样的情感。 他想听到更多。 他想要更多。 “怎么了?你说。” 他望着她,眼神温柔极了,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让夏竹悦有些不习惯。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我如今算不算是还了你的人情,可不可以向你讨个恩典?” 魏峙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说什么傻话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么?”她有些忐忑。 魏峙轻笑,“自然是真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去做。” “那你肯定能做到,并不费什么劲儿。” 夏竹悦有些欣喜,不禁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你说罢。”魏峙有些期待地望着她,即便她想要正妃的位置,他都会考虑去替她争取。 夏竹悦赧然笑笑,眼巴巴儿地望着他,“那,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似有什么熄灭了一般。 似有什么碎裂了一般。 魏峙忽地觉得好冷,心底生出一股钝痛愈演愈烈,逐渐蔓延开来,紧紧擭住他的心,肆意搓拧挤压着,痛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眸中细碎的光泯灭了,眸色幽暗,似墨色流淌,唇畔的笑意僵了片刻,渐渐再也挂不住了,消失殆尽。 “你说.” 魏峙顿了顿,“.什么” 夏竹悦看见他神情的变化,有些害怕,松开他的衣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狠狠捏着,越捏越紧。 “魏峙.” 夏竹悦皱起眉头,“你弄痛我了。” “你说,你要什么” 魏峙又沉声问了一遍。 夏竹悦亦有些不耐烦了,她很痛,也不懂为什么他会忽然翻脸,她索性迎视着他, “你曾救过我,我很感激,如今我也救了你,算是扯平了,我想要离开这里。” “你想要离开这里,还是想要离开我?” “都算罢。”夏竹悦撇过头。 魏峙怒不可遏,捉起瓷枕狠狠砸了出去。 力道之大,即便瓷枕是摔在长绒地毯上,也只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掐着夏竹悦的双颊掰过她的脸,“你答应过的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 “……” 夏竹悦不敢动弹,她背脊上痛的不行,如今面颊被死死掐住,她直觉自己只要再说错一个字儿,那只手就会下移到她的脖颈上。 魏峙咬着牙,点点头,“夏竹悦,你好样儿的。” 他捉着她的面颊左右晃晃,“所以之前都是你的曲意逢迎是么?是你的故作娇羞是么?”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你甚至能做到不要命的替我挡箭?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你说啊!” 被掐着面颊的夏竹悦心道,你倒是松手让我说啊。 魏峙忽地摇头轻笑,抬眸望着夏竹悦,“你图什么?你接近我究竟图什么?就是为了如此耍我么?” “不是的。” 夏竹悦奋力拔开他的手,急急解释着:“当初我是有难处,不得不接近你求你救我,并没有想要戏耍你的意思。” “所以呢?” 魏峙面色更加难看,“如今你无事了,利用完我就甩是吗?当初立下的誓言都是随口一说的屁话是吗!” “……” 夏竹悦无可辩驳,她确是没有将那些话当做是正经的誓言。 魏峙见她沉默不言,只当她是默认了,怒不可遏地揪住她的衣襟几乎将她拎了起来, “夏竹悦,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讲条件?” 说罢将她扔回榻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是我的,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休想离开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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