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是强势,是狠戾的,虽然偶尔也会同她调笑几句露出些许活泼的模样。 但如此脆弱的他,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 她挂好床幔,侧目瞧见他雪白中衣上已然洇出了鲜红的血迹,忙转身去取了药箱,预备替他换药。 她取来药箱放在榻边,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指尖捏住他的中衣系带,却迟迟不敢拉开。 殷红血迹渐渐蔓延扩散,他的面色似乎更差了,若是如此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仔细观察他的面色,确是昏睡不醒,尤不放心又用指尖儿戳了戳他的面颊。 毫无反应。 这才放下心来,压下心中的羞怯,拉开了他的中衣系带。 她垂首撇过头去,伸手将中衣拨至两侧,打算摸索着替他换药。 可是才刚拿指尖一探,便吓得缩了回来。 原来她并没有摸到纱布,而是直接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不敢想象自己触碰到的是哪里的皮肤,她决定还是看着伤口换药罢,免得碰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抬眸望去。 玉色肌肤肌理匀称,劲瘦流畅的腰线延伸进裹缠在小腹的纱布里,引人无限遐想。 脐下两指处还生着一颗细小殷红的朱砂痣,随着呼吸间一起一伏,勾走了她的注意力,引得她再也挪不开视线。 良久,身侧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 “看够了么?” 夏竹悦骇的浑身一颤,扭头望去。 只见魏峙不知何时已然醒转,正瞧着自己,也不知如此瞧了多久。 她的脸瞬间烧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我.我……” “干看着做什么。” 魏峙轻哂,“我赏你摸摸?” “不不不.”夏竹悦窘迫极了,“不必了。” 魏峙面如金纸,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儿,咬牙斥道: “那你还不快换药,等我失血而亡么?”
第30章 小兔子 百般欺负她 “啊,是。” 夏竹悦红着脸,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去拆他腹上的纱布。 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黏腻在一起,她极轻极轻的慢慢剥离着,生怕拉扯到他的伤口。 随着纱布渐渐离开皮肉,狰狞外翻的伤口暴露在她眼前。 这该多疼啊。 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鼻尖一酸,眸中漾起了雾气。 “害怕?” 魏峙见她如此,捉过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若是害怕看到这些,去唤个小厮来。” 一滴泪划过腮边,落在手中血红的纱布上,夏竹悦摇摇头,“不怕,就是觉得你肯定很疼。” “呵。” 他轻笑,觉得她活像只可怜兮兮眼睛红红的小兔子,不禁忍痛耐着性子哄骗似地, “乖,我不疼,你换罢。” 夏竹悦抿了抿唇,搁下手中的纱布,另取了药膏,用银匙挑了些,细细涂抹着,仍是忍不住嘟囔, “都成这番模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他怎会不疼,只是不愿在她面前示弱罢了。 见她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了伤口的模样,他心中竟逸出一丝欣喜来。 如此伤着,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他诧异于自己荒谬的想法,转而望着她,轻轻问着,“怎么,你心疼我啊?” 夏竹悦抹药膏的手微微一滞,脸上更红了,故意用小银勺轻戳了他两下,“谁心疼你了,自作多情。” “嘶~~” 魏峙痛的龇牙咧嘴,咬牙背过脸去,“古人诚不欺我,最毒妇人心。” 夏竹悦没理他,专注着手中的动作,抹好药膏又取来簇新的纱布细细为他裹上。 虽然极尽小心,但仍是无法避免触碰到他的皮肉,微凉指尖划过他紧致的肌理,使得她面上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好在他背过脸去没瞧她,否则又不知该如何拿她取笑了。 裹缠好纱布,她仔细地在他腰间打上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我不要这个。” 魏峙不知何时瞥眼瞧见了,出声抗议。 “由不得你,我只会系这个结。” 夏竹悦轻斥,拨开他要扯开蝴蝶结的手,“不许拆。” “……” 魏峙冷眼瞧着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作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仗着我不能动,你都敢如此作死了。” 夏竹悦轻笑,略傲娇地瞧着他,难得地同他开起了玩笑, “哎,你说对了,且等你能动弹了再收拾我罢,如今由我侍疾,我想系什么结,便系什么结。” 说罢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柜里替他取中衣来换。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魏峙回味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不禁舔了舔后槽牙,心中暗道, 待我好了,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正想着百般欺负她的情状时,夏竹悦捧着中衣来了。 她把中衣往榻上一搁,“你胳膊没受伤,自己换罢。” 魏峙眉头一蹙,端出主子的架子斥责道:“你越发放肆了,谁是主子?你换!” “……” 夏竹悦被他唬得心下一惊,自觉确是松懈警惕,言行无状了。 病着老虎也是虎,并不是一只病猫儿。 她赶紧敛了神色,又是那一副恭谨温顺的模样,垂首捧起了中衣。 魏峙心中似被猫爪儿挠了一下似的,忽地有些微涩,有些后悔斥责了她。 她才刚向自己近了一分,却又被他活生生地推远了。 不过他也只懊恼了一瞬罢了,毕竟日子还长着,他有的是时间同她慢慢磋磨。 经过方才的换药,夏竹悦已然没有那么羞怯了,轻柔体贴地替他更换了中衣。 换好衣裳,又去拧了个热布巾替他擦了脸面上的汗珠儿,这才哄他睡下。 魏峙神志涣散,也不再调戏她,阖眸昏沉睡去。 待一切拾掇妥当,她放下床幔,将夜风挡严实,躬身捧起换下的污物送出去递给小厮处理,转而又去廊下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扇子,亲自照看着煎药的小泥炉。 “姑娘且去歇歇罢,这里我看着便是,您也一宿没阖眼了呢。” 小丫鬟担忧地劝着。 “没事儿。” 夏竹悦笑笑,“你去睡吧,左右快煎好了,待会他服了药我再去睡。” 小丫鬟抿唇一笑,“姑娘对咱们世子爷当真是上心,什么都亲力亲为。” 夏竹悦闻言,愣了一瞬,继而笑笑,没说什么。 即便不是他巍峙,哪怕只是猫猫狗狗,她都会好生照顾,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丫鬟不肯走,索性蹲在旁边陪着她说话解闷儿。 朝阳渐升,晨光铺洒进院儿里,树梢上的露珠儿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忽地一道墨蓝色的身影急急闪了进来,打断了少女们的闲聊。 林霄走的很急,几步近到屋前就要推门。 夏竹悦见状,赶紧起身轻唤道,“他才刚睡下,这会子怕是才刚睡安稳……” “有急事,误不得。” 林霄匆匆解释了一句,推门而入。 夏竹悦一时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鬟见她担忧,安慰她,“别担心,林霄是同世子爷一同长大的,护卫他许多年的心腹,知道轻重,不会有事的。” “嗯。” 夏竹悦只得应了,坐回小凳上继续看顾着火候。 悉心保着文火,慢慢收了药汁,她执过布巾包着把手,将药汁隔着一层纱布细细滤进碗里,拿托盘盛了,端起往屋里走去。 轻轻推开门扇,踩在长绒地毯上,缓缓走进内间往榻前走去。 “什么时候的事?” 隔着纱幔远远传来了巍峙的声音。 林霄恭谨答着:“就在昨夜,魏珉世子回别院时,那女子已经被捉走了。” “不是另造了身份么,怎会走漏。” “是被暗桩报出去的,魏珉世子已经被传召立刻回京,即刻便要问审。” 林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审案的是秦尚书,他是誉王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便是一早盯上了他,想借此大做文章除掉他,削弱我们的势力。” “您说的是。” 巍峙叹息一声,“天下那么多女子,喜欢谁不好,非挑个岐国女子,着实找死,你且……” 啪—— 滚烫药汁连着药碗滚落在地,洇湿了地毯,散发出浓郁的苦涩气味。
第31章 甜桃儿 多么诱人 声音戛然而止,屋内一片寂静,唯有被污了地毯上蒸腾着袅袅热气。 林霄拨开纱幔,只见夏竹悦愣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走过来捡起药碗,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烫着了没有?” 夏竹悦恍然回神,摇摇头,忙接过他手中递来的药碗,“没什么,许是一夜未睡,方才有些晕眩,我.我再去煎一碗来。” “你且自去歇息,白日不必过来。” 纱幔后头,魏峙吩咐着。 “是。” 夏竹悦轻声应了,转身匆匆退了出去。 她将托盘和药碗送回廊下,嘱咐小丫鬟重新煎过,便去花园里找了个角落抱膝蹲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声的啜泣起来。 她有个秘密,同谁都没有说过。 她的母亲,是岐国人。 母亲从未提及过在岐国的身份,怕给她带来不测,只是让她不要忘记,她也是岐国人。 虽国破家亡,隐姓埋名,即便流落风尘,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她从前还很是奇怪,分明父亲夏如知是魏国人,自己便应当是魏国人,怎的母亲却一再坚持她是岐国人呢。 她那时只当母亲是思念故国才如此说的,直到那天知道了夏如知并非自己的生父,才彻底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那么,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呢? 是否尚在人世? 想来多半在国破时亡故了罢,否则母亲怎会辗转被卖到魏国。 若是父亲还在,必不会令母亲受辱,也不会让自己受那么多的欺辱罢。 可是现如今,她不知生父,母亲亡故,而自己也自身难保,着实生出一股孤苦伶仃之感。 她知道绝不能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如今世人已到了谈岐变色的地步。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劳什子龙脉金窟在哪里。 但是母亲再三警告过她,人心最为可怖,世人贪婪的欲望最为可怖,单是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贪婪,便能将她吞噬殆尽。 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只字片语里,她便能猜测出,似乎又有一个岐人被发现了。 她不知道那人会遭遇怎样的严刑拷问,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有活路。 她很害怕。 魏峙似乎也很在意岐人。 若是魏峙知道了她是岐人,她又将会是哪一种死法儿。 她不敢想象,不敢再想下去,将脸埋进膝盖里,悄无声息地哭上了一场。 乌云飘了过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儿砸在她的脖颈里,凉丝丝的。 雨珠儿落个不停,和着她的泪珠儿,一齐滚落在小小的水洼里。 许久云收雨住,天空复又放晴了,她才起身回去。 院儿里扫洒的小丫鬟见她落汤鸡一般,失魂落魄疲倦不堪地走过来,皆吓了一跳。 一个小丫鬟忙上来搀住她,关切问着:“姑娘这是怎么了?” 夏竹悦随口敷衍着:“没什么,没带伞罢了。” “寻个屋檐避避也是好的,怎的这么实心眼儿淋回来呢,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夏竹悦没说话,小丫鬟瞧她这副落魄样子,好心劝道: “您这样也不便去世子爷跟前儿伺候,若是不嫌弃,且先去我们那里洗漱更衣,歇息歇息罢” “多谢。” 夏竹悦应了,同她一起去了丫鬟们的屋里。 丫鬟们住的大通铺,小丫鬟将自己的铺位指给她,又取了套干爽的衣物递与她。 “姑娘且歇息吧,我还需去值班,就不多陪您了。” “嗯,多谢你。” “嗐,说这些做什么。” 小丫鬟只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劝慰道:“咱们做丫鬟的,少不得受些委屈,别往心里去。” 说罢替她掩上房门,自去上值去了。 夏竹悦抱着衣物又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方才更衣洗漱,躺到铺上阖眸睡了。 待她再醒转时,天色竟已暗了下来,她惊觉错过了换药时间,挣扎着要起身。 才刚一动弹,便觉头痛欲裂,喉咙里干涩烧痛,显然是淋雨着了凉了。 但她心里记挂着魏峙的伤口,若是耽搁了可了不得,不得不强撑着身子下了床铺,匆匆整理了衣衫就往魏峙房里去。 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李管事同两个小厮抱着一盆换下的污渍纱布跨出房门来。 李管事抬眸瞥见她,不禁皱起眉头,语气也带了几分责备, “瞧你挺机灵的模样,怎的如此懒怠,一整天哪里躲懒去了,甭仗着世子爷宠你几分就作妖,仔细娘娘不饶你。” 夏竹悦无可辩驳,垂首立在那里。 李管事瞧她一副蔫儿了吧唧的模样,懒得再说她,领着小厮走了。 待李管事走远,她才轻轻推开门扇,一只脚跨了进去,另一只脚却迟迟抬不起来。 夜风透着门缝儿往屋里钻,她怕凉风扑了他的伤口,忙跨进屋内关上房门。 缓缓走进内间,她略迟疑地站在几边,似乎有些不敢上前去面对他。 仿佛是听见动静了一般,纱幔后传来他的轻唤,“怎的不过来?” 听了这话,她只得缓步上前,轻拂纱幔,来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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