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夕兮接住书,“可是夫子刚才不是说在书房看吗?” 谢修顿住,原本已经转过去了,又转身后来俯身,一只手搭在她坐的椅子背上,一只手放在书桌上,离她很近,但是语气很冷,“你夫子今天心情不好,从明天开始。” 萧夕兮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嗅到了重重危险,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修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揉着额头去关了书房的门。 书桌上还放着一盘荷叶鸡,她说是她亲手做的。 折回后,谢修坐在书桌前,却是再也没看进去过一个字。 良久,他拿过那盘荷叶鸡撕了一片下来。 入口干柴,盐加多了,到最后口腔中还剩下了点苦味。 谢修吃了一口就放下来了,“做成这样也好意思。” ** 萧夕兮跑出书房,回到卧房,门一关,就深呼吸了几口。 生气的男人可太可怕了。 尤其是谢修,心眼小,气量小,脾气大。 还爱吃醋。 猛喝了两杯茶水,萧夕兮拍拍胸口,告诉自己这可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一定得抱好大腿,不能惹他生气。 默念了两遍,萧夕兮坐到谢修平时坐的书桌前翻开他给她的那本诗经看。 诗经她自然是学过,只是现在还记得多少就难说了。 前几页还好,基本都是她记得的,读起来也顺畅,可是读到中间的时候,萧夕兮就犯了难。 好几首诗她已经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萧夕兮脸色微红,暗暗想着还好这个不是在书房看到,要是被谢修知道,指不定怎么埋汰她。 看了几首没印象的诗过后,萧夕兮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素心。” “公主。”素心立即端上了一碗奶酪酥,一碟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 萧夕兮勾唇,吃了一勺奶酪酥,才道:“没想到本公主都成亲了,还要重回学堂,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吃饱喝足,萧夕兮觉得眼皮好重,但是一想到谢修明日要是问起来,而她答不出,她都可以猜到谢修会说什么:“这都不懂,也没什么学的必要了。” 又强撑着看了几页书。 华灯初上,谢修从书房进了卧房,一眼没看到萧夕兮问素心:“公主呢?” 素心含笑:“驸马,公主在看书。” 公主这么努力,这么认真,驸马看了一定会很高兴,很心疼。 这一高兴就不会生气了。 谢修往素心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萧夕兮拿着诗经放在桌子上,确实看得很认真。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夹着书页,直接将书从她书里抽走。 素心:“……” 气氛一度很微妙。 书抽走后,萧夕兮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她趴在桌子上,睡得很安逸。 可能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书被拿走了,手还动了两下,随手抓到一旁放着的干果盒子抱在手里。 谢修挑眉,曲起手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 萧夕兮顿时惊醒,“怎么了?” 猛地睁眼就看到谢修,大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在念:“窕窕淑女,君子好逑。” 谢修似笑非笑从她手中拿走了干果盒,“这盒子上还写着诗呢?” 萧夕兮这才算完全清醒,视线向素心看去,只见她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 她笑了几声,“我、本公主就是看累了,休息一会儿,再说你不是也从书房回来休息了吗?我觉得读书还是要循序渐进,否则一股脑学太多,也承受不住。对吧?” 见谢修面无表情,似乎在说:看你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 萧夕兮顿了下,“你吃荷叶鸡了吗?我自己都没吃过我亲手做的呢?好吃吗?” 谢修神色微凝,薄唇微启:“难吃,又柴又咸。” 萧夕兮啊了声,谢修已经转身去了浴池洗澡。 而书房那边的仆人收拾房间时,惊奇地发现书房竟然有一个空盘子。 “驸马竟然也会在书房吃东西了?” “是啊,上次他不是说,书房是读书圣地,不可沾染俗气,不让把点心送进去吗?” “谁知道呢?”
第45章 褰裳 学习的第一天,先吃饭 次日, 萧夕兮卯时二刻被叫醒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素心,这么早, 你再让我睡会吧。” “看来公主是起不来了?”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萧夕兮猛地惊醒, 怎么会是谢修亲自来喊她?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睛水蒙蒙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起来了。” 说着推开被子下床, 下床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 谢修眉心一跳, 忍无可忍只能扶住她,将她按在床上坐着,又从屏风上拿来衣服, “给。” 萧夕兮两手张开,睡意朦胧等着谢修的伺候,懒洋洋道:“多谢夫子。” 谢修眉心又跳了一次,他只是想把衣服递给她,仅此而已。 萧夕兮闭着眼睛, 脑袋一晃一晃的, “你快点啊,等会卯时二刻都过了。” 谢修看了几眼萧夕兮, 分不清她究竟是装的, 还是真的不清醒到这个地步。只能任劳任怨地给了穿了衣服。 最后去书房的时候, 已经卯时三刻了。 这个时候,萧夕兮脑子清醒了些, 摸着空空的肚子,“谢修,我好饿, 能不能吃了早膳再学习?” 谢修没动,也没回答。 萧夕兮仗着今天早上,谢修给她穿衣服,自觉已经找到了窍门,拉着谢修的衣袖,“夫子,学生好饿。” 两人刚好走到书房门口,谢修站定,扯出了自己被抓着的衣袖,“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脑子里成天只有那三分口腹之欲,如何成器?” 萧夕兮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想成器,只要能让她平安度过诗会就可以了。只是看着谢修黑沉的脸,她没敢说出来。 谢修还想说什么,唇刚刚动了下,就见从外面进来了四五个人,端着食盘进了书房。 萧夕兮顿时不理谢修,跟了进去。 碧粳粥、鸡丝粥、珍珠翡翠汤圆、香酥苹、果酱金糕、鸳鸯卷、松穣鹅油卷、金丝燕窝…… 满满当当地将书桌占满了。 谢修后面进去,见了这满桌的食物和霸占着他椅子的萧夕兮,萧夕兮拿了一碗碧粳粥,吃了一小口,见到谢修面无表情地站在跟前,连忙放下勺子,端了一碗鸡丝粥放在对面,“快吃,吃饱了,开始讲学。” 谢修没坐,也没动。 “你见过在书房吃早膳的吗?成何体统?” 萧夕兮已经重新了拿了筷子,夹了一块鸳鸯卷,“夫子,这是家里,又不是真的在国子监。再说吃不饱哪里有力气讲学?” 说着将筷子夹着的一块鸳鸯卷放在他的盘子里,“你快吃吧,等会卯时都过了。” 谢修捏着眉心,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以后吃早膳不要送到书房,可以在房间里吃了再过来。下不为例。” 萧夕兮点头,“好,夫子说得都对。”说完又舀了小半碗金丝燕窝在自己碗里。 萧夕兮吃饭虽然看起来很快,但是还是保持了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谢修看着她,勉强吃了半碗鸡丝粥。 他平日里都是在书房看书、处理政务到辰时,再到饭厅用早膳,吃的也是偏清淡的,今日吃得太早,他根本就吃不下。 放下碗的时候,萧夕兮也快要吃完了,正在喝最后一点燕窝。 她看了眼他碗里还剩下的半碗粥,惊了。 “你就吃这么点?” 由于谢修每日都起得很早,萧夕兮从来没有和谢修一起吃过早饭。 可是平日里,午膳和晚膳,他虽然吃得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只吃这么一点。 谢修嗯了声,从书架抽了本书,走到窗口前看。 萧夕兮这时也吃完了,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干净,自己则带着诗经走到谢修身边:“夫子,我吃好了。” 谢修没回头,“继续看诗经。” 屋外天还没亮,屋内点了蜡烛,谢修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萧夕兮悄悄地一脚踩上去,脆声道:“好的,夫子。” 说完自己坐会了书桌前。 看了几首后,萧夕兮就坐不住了,跑到谢修身边扯了扯他衣袖,“谢修。” “夫子?” 谢修低头,“说。” 萧夕兮指着书上的的一首诗,“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你要是想我,你就提起衣服下摆,穿过宽阔的溱河来看我。你以为你不想我,就没有其他人想我了吗?狂妄的小子不要自视甚高,太自以为是了!” “是这意思吧?当初在国子监夫子讲的时候,我就一直疑惑作者到底是希望那个男子想她呢还是不想她呢?她到底喜不喜欢那个男子?” 谢修微顿,拿着书的手指微微曲起,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半晌轻笑。 萧夕兮听得奇怪,他这声嘲讽的笑是为了什么? “夫子?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谢修俯身,从她手里拿过诗经,又定定地看了会这首诗。 就在萧夕兮等得都快无聊了,才低声道:“这就要问你了。” 萧夕兮愣住,她要是知道,她还会来问谢修吗? “哪有你这样当夫子的?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不情愿教我啊?可是你想想,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到时候我在诗会上丢了脸,那就是你丢了脸……” 萧夕兮的长篇大论还没完,谢修直接伸出了根手指抵在她唇上,声音淡淡的:“那公主那次说你要是喜欢我,本公主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是因为你喜欢对方还是因为你怜悯对方?” 萧夕兮啊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谢修表情更淡了,拿开抵在萧夕兮唇上的手指,“你第一次叫相公的时候。” 萧夕兮脸色忽然爆红,她第一次叫相公的时候,是在床上。 她想起来了,那次她确实这样说了。 谢修当时问她:“喜欢吗?” 萧夕兮羞于回答,甩了句:“你要是喜欢本公主,本公主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那算什么? 谢修挑眉,“怎么不说话?” “罢了,你这个榆木脑袋恐怕是想不起了。这首诗的作者日思夜念自己的夫君,但是她不直接说我想你了,而是高高在上,屈尊降贵说,你要是想我了,你就来看我;这么多人喜欢我,爱慕我,你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一方面,她确实和你一样,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感情的下风,所以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是尊贵的,她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她的男人下达最后的通牒。另一方面她是勇敢的,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夫君有没有真的越过河水去见她,但是她却不自怨自艾,她勇敢地向千百年来的观念、规矩、礼仪下了战书。” 萧夕兮抿唇,一时听入了迷,就连他骂自己榆木脑袋都没有在意,追问道:“什么观念规矩?” 谢修看向她,忽然轻笑,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所以我说,你和这位女子其实是一样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婚姻观念里都是出嫁从夫,男子是天,夫君说了什么都好好听着,不可以违抗的。可是诗中的这位女子却全然不顾这样的观念,甚至直言你这个男人不要自以为是,这就是一种反抗。” 萧夕兮皱眉,这才明白,确实很多认心里都认为一切事情都应该夫君做主,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 “所以,你们男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女子是地?” 谢修挑眉,“我可没说。” 萧夕兮撇嘴,“你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 谢修无奈,将诗经放回她手里,“我要是真这样想,会赞美诗中这位女子吗?” 萧夕兮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不是暗讽本公主呢?” 他说什么,就算女子真的想夫君了,但是她却不说,而是高高在上说你想我了。 又说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还说要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就是说她和诗中从女子一样,实际上是自己喜欢谢修,可是偏偏为了撑面子拿乔说:你喜欢我? 谢修勾唇,拿着书往书桌走去,否认了。 萧夕兮看着他唇边的笑意,笃定认为他刚才就是在借诗笑话她,虽然她确实有点那个意思,可是他怎么可以笑话她? 她跟了过去,坐在他对面,将书一放,看着谢修:“本公主不管,你就是在笑话我。” 谢修一只手拦着衣袖,另一只手磨墨,墨香和谢修身上淡淡的青松香混合在一起很好闻,他慢条斯理抬头看着萧夕兮:“你先说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你。” 萧夕兮哼了声,“还说还债呢?才还了一笔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谢修微顿,嗓音清淡:“那你昨天去找赋迟是不是能抵一笔帐?” “那怎么行?你是你,赋迟是赋迟……”萧夕兮说到一半,看到自己手臂压着的诗经,才想起自己这会正在求他,话音一转,“当然是可以抵一笔的。” 谢修满意地点头,又道:“那我教你作诗,是不是能抵两笔?” 萧夕兮没见过带这样的,“凭什么算两笔?” “你若是天资聪颖,自然只能算一笔。” 言下之意,她朽木难雕,两笔都算是便宜的。 萧夕兮一口气堵在心间,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谁叫她确实是有点难雕?
第46章 教习 学诗的第二天,换家具 天将黑的时候, 萧夕兮终于看完了一本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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