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竞晚心中震惊, 原来如此。 胡庆云接着道:“刘铁柱欠了一大笔赌债, 却又还不上,赌坊的人天天追债, 搅得刘家不得安生,刘铁柱被逼无奈,希望以死解脱,就自杀了。谁知赌坊又缠着云娘和两个孩子不放, 云娘走投无路为了两个孩子只得答应演这场戏,还了赌坊的债,又将两个孩子送到了她娘家,就上京了。” “至于蔡全是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 资金周转不灵,为了不变卖祖业,不得不和我们合作, 用他的命保住了蔡家。好巧不巧的是,云娘模样标致,前些年云娘未嫁时,蔡全还真想纳她进门,于是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多么巧妙的局啊! 为了置她父亲于死地也算费尽了心思! 穷苦百姓状告富商杀人,她父亲却驳回了原告的诉讼,紧接着原告以死明志控告她父亲和被告同流合污,任谁听了都要说她父亲以权谋私,逼死了受害者吧! 是啊,她父亲是四品京官,堂堂大理寺少卿,而对方只是个外地来的穷苦百姓,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人人都说恃强凌弱,孰不知有时候这弱者也能恃弱凌强,若是再为此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旁人十有八.九都会深信不疑。 再加上被告亲口承认、在苏府发现的物证以及高尧的证词,对了,还有扬州这边余晏声的把控,此案基本已经成了死局,别说当时没查下去,即便再往下查,想要翻案也是难上加难。 “余晏声为何要害我父亲?” 余晏声一直在外任职,按理说和她父亲应该没什么交集。 胡庆云撇撇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苏竞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哪知道啊?” “姐夫一向看不起我,要不是他当时很着急,又觉得我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多,让我帮着找人,才不会让我参与他的事情。” “很着急?” 苏竞晚喃喃自语道,又看向胡庆云,“大概是什么时候让你帮着找人?” 胡庆云仔细回想了下,开口道:“六年前的二月初吧,我记得我那时候正忙着纳小翠进门,结果姐夫却将我打发出去找人,我当时心里没少埋怨他……” 苏竞晚一时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父亲有得罪过什么人,将这个日期暗暗记在心里,继续问道:“现在可还能找到刘家或者蔡家知情的人?” 胡庆云摇摇头,“这事做的隐蔽,就是这两家的人也不一定知晓内情,而且那件事过了以后,这两家都搬走了,即便真有知情的人,也一定被我姐夫解决了。若不是我有姐姐护着,姐夫说不定连我一块解决了。” 苏竞晚想了想,以余晏声的手段确实做的出这些事,那么她想要翻案,证据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你可愿跟我去京城作证?” 胡庆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见苏竞晚脸色不好,又赔笑道:“京城各种势力交错,苏大人就让我多活几年吧!” “来人啊,将他给我扔出去,老范还等着呢!” 苏竞晚也不与他废话,转头向外面喊道。 胡庆云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给她磕起了响头,“苏大人,求您救我一命,我什么都听您的……” 苏竞晚挥挥手让已经进来的衙役出去,轻声道:“记住,你不听我的,现在就会死,听我的,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我都听大人的,都听大人的……”胡庆云这次不敢再有异议,忙表忠心道。 苏竞晚吩咐两个衙役好好看守胡庆云,自己走了出去。 谁知刚出门就见老范正举着砍刀在院子里坐着,颇有些不杀胡庆云誓不罢休的气势。 她知道要带胡庆云上京作证,还要先过老范这一关。 她走上前去,举起双手郑重其事地向老范做了一个揖,“范大哥,按说我答应过替你们报仇,你和胡庆云的事情我不该插手,只是胡庆云是知晓我父亲当年被人诬陷内情的重要证人,我必须带他上京作证。” “若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我愿以千金相赎,请那人将胡庆云让给我,但对方是范大哥,那样做便是对范大哥的侮辱,所以我选择据实以告,尽管此事机密。” 老范闻言垂下了头,神情有些动容。 苏竞晚温言道:“我理解范大哥的心情,我父亲被斩,母亲和弟弟流放,我心中对那些人的恨意不会比范大哥少一分一毫,但我依然希望范大哥能将胡庆云交给衙门,而不是自行处置反倒背上了杀人的罪名,为这样的宵小实属不值。” “我可以向范大哥保证,胡庆云绝对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我信大人。”老范抬起头来,轻声应道。 处理完这些事,她回到房间时已是深夜,她拿出纸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写成密折,派人连夜送往京城。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躺在床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一次杀人,她心里自然也是怕的,但比起自己和宋彬蔚被杀,她那点儿怕就算不了什么了。 别人怎么说她不管。 她只知道,如果不是她出手够快够狠,她早就死了。 她在心里闷闷生了一顿气,总算抱紧了被子睡过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竞晚就带人将余府查封,封之前还将余晏声书房里的一百多封书信打包带走,以备后用,又请了信州知府陶培代为看管余晏声的属官和家眷,自己则带着胡庆云和宋彬蔚他们一块上路了。 至于为什么选陶培? 陶培是少有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那本账簿上的官员,而且陶培去年才到信州任职,和江南这边官员的牵扯不深,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陶培年轻时也曾拜邱先生为师,先生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 她有伤在身,不能骑马,自然还是坐马车,程鹏虽也想坐马车,但他们着急回京复命,他即便不情愿也只得骑马。 其实她着急赶路还有一个顾虑,她身上带着记录江南官员贪腐的账簿,还有六年前父亲那件案子的重要证人胡庆云,她总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就说六年前那件案子,连余晏声这样的一方大员也有参与,此事必定牵扯甚广,京城里也一定有人帮忙推波助澜。 按说高尧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但她总觉得以高尧的性情想不出这样精妙的局,背后会不会还有人指使? 她觉得这件事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不过石头一行人主动提出护送他们回京,有土匪帮他们保驾护航,自然比他们单打独斗来的安心,所以一路上虽然大大小小遇过几次伏击,但基本上苏竞晚还没见到敌人的面,就被化解了。 “小姐,下车吧。”杨梅掀开车帘,柳絮上前扶苏竞晚下车。 因她身上还带着伤,所以陆临宣、宋彬蔚晚上尽量找驿馆歇脚,尽可能弄些有营养的饭菜帮她补身体,石头他们人数众多又不是官身,自然不能住在驿馆里,便在驿馆附近歇脚,方便保护他们。 “我让你偷馒头,我让你偷馒头,我打死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她刚下车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原来是一个中年男子正拿着藤条狠狠抽打着地上的少年。 那少年瞧着不过十岁左右,身形瘦弱,灰头土脸,破旧的衣衫上已经血迹斑斑,他却恍若未觉,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嘴里塞馒头,仿佛那藤条落在他背上一点儿也不疼。 苏竞晚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又庆幸陆临宣先进驿馆收拾了,否则他在这里恐怕又要大发善心了。 其实她虽冷心冷肺,但对妇人和孩子却是格外宽厚的。 若是平常,她不介意伸出援手帮这个孩子一把,只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她做什么都要先思量一番。 万一这个孩子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呢? 万一眼前这一幕都是别人演的一场戏呢?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彬蔚明白她的顾虑,也撇开眼不去看那个孩子,跟着她一块向驿馆走去,至于程鹏,他是最计较利害得失的,今日便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也未必会管,更别说现在苏竞晚和宋彬蔚都已经决定不管了,他更不会多管闲事。 中年男子见那少年不仅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还在狼吞虎咽着,气得都要冒烟了,一边更加用力地挥动藤条,一边骂骂咧咧道:“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还敢往嘴里塞,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叫小王八羔子,我叫苏朝辉!” 身后传来少年倔强的声音,苏竞晚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像忘了说,因为是案中案的关系,江南案有地方没讲清楚的,苏家的案子会继续交待。
第69章 温情时光 苏朝辉! 是她的弟弟吗? 因她杀了余晏声, 又带着账簿和胡庆云这个关键证人,为避免夜长梦多,必须尽早赶回京城复命, 让圣上重查当年的案子, 故先将找弟弟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她先斩后奏杀了余晏声, 纵有尚方宝剑在手,也定有不少言官会攻讦她谋杀朝廷命官, 如果圣上信了那些话, 她即便找到了弟弟, 也护不住他。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却遇上了! 她推开柳絮的手, 转身快步向回走去, 一把握住男子手中快要落下的藤条。 那男子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他偷吃了我的干粮, 我打他天经地义,你想救人啊?拿银子来!” 苏竞晚从荷包取出二两银子,随手递给他。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男子眉开眼笑, 美滋滋地向旁边去了。 苏竞晚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少年。 “你叫苏朝辉?” 只见那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漫不经心道:“嗯, 谢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我叫苏竞晚。”苏竞晚站了起来,在他背后说道。 那少年的背影微微一滞,缓缓转过身来, 迟疑道:“你今年多大了?你爹叫什么?还有你是哪里人?” 他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我今年十六岁,我爹叫苏嶙峋,我本是京城人,无奈家族败落,后跟姑母在萦州生活过几年,这两年才又回了京城。”苏竞晚从容应道,嘴边还带着淡淡的笑。 他既对她的名字有反应,应该就不会错了。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朝辉突然放声大哭,想要扑到她怀里,却又担心弄脏了她的漂亮裙子,只敢牵着她的一点儿衣角抹眼泪,“我想去京城找你……可是我没有钱……” 苏竞晚掏出手帕轻柔地为他擦拭眼角,生怕把他弄疼了。 “没事的,等回头有时间我带你去萦州找姑母,姑母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朝辉点头如捣蒜,虽说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片,但在她看来却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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