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抬手叫停:“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药王谷的传人都得改姓裴。朕好大的家业,可不能改姓。”
一番戏语,裴良方终于笑了出来。
燕绥把从前他对自己说的话还回去:“还会笑就好。你既然想收徒弟了,等到吴州,好好找找有潜力的孩子。养孩子可不容易,一个净芸便让朕又当爹又当娘的辛苦,等你有了徒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裴良方点头,很快又想到:“在永州陛下尚可与官员保持距离,到吴州难免和吴王近距离接触,到时候陛下的肚子——”
燕绥正色:“朕就是要让吴王知道。”
作者有话说:
陛下的反PUA课堂开课了,陛下是很好的爱人,也是很好的朋友;
「1」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引用自《记承天寺夜游》
第53章 血脉
皇帝东巡, 天下皆知。
燕绥九月在永州广开书院,以国家拨款扶持,减免贫寒士子束脩以开学路。又与永安王太傅张典定下了书院招生、教学、考试等一系列规章制度。
九月末, 燕绥便结束永州之旅, 启程前往吴州。
如此行程可以算是忙碌, 总结成文送到京城御书房时,徐嘉式正押着燕植批改奏折。
燕植一听有皇叔的消息, 踮着脚要看,拉扯之间,从公文封套里抖落一封书信。
燕植抢在手里:“啧啧,净芸亲启……”他得意地扬了扬信封, “是皇叔给本王的!好像没有别的了吧?看来呀, 皇叔还是更心疼侄子。毕竟嘛,侄子只有一个, 可世上那么多美人,乱花渐欲迷人眼——”
燕植还有许多话想说, 被徐嘉式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徐嘉式沉着脸看完了燕绥在永州之行,从头到尾全是公事,用语简练而官方, 忍不住瞥向拆开信读得摇头晃脑的燕植。
同样是留守京城的, 家书只给侄子,皇后就没有吗?
徐嘉式压下公文:“休息够了吗?殿下的功课还没完,今日上午临帖十页, 下午练习骑马十圈射箭二十支。”
“十页、二十支?!之前每天都只写一页字的。”燕植脸一垮, “你这可是公报私仇。嫉妒!明晃晃的嫉妒!”
“臣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旨意督促殿下功课罢了, 书法弓马, 殿下都需要精进。”
“得了吧, 本王的字可比你的好看多了,要练自己练。”燕植撇撇嘴,搭上徐嘉式肩膀,“皇叔父啊,你不就是担心失宠吗?放心,虽然你年龄上不占优势,但父凭子贵,有弟弟妹妹在,没人能动摇皇叔父你的皇后之位。”
“皇后”二字怎么听怎么舒心,徐嘉式自动忽略了年龄之事,面色稍霁,对燕植道:“字可以少写些,但骑射的额度不能减。操劳国事需要强健的身体,殿下最近又胖了,臣午后会守着殿下做完。”
燕植谄媚地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古灵精怪道:“本王自己去练就行了,不敢让皇叔父再劳累了。刚才小侄气到皇叔父了吧?到底侄子不如儿子亲近,要是弟弟,他绝不会忤逆生父……”
徐嘉式冷冷看燕植一眼,无情打断:“休想。监国是第一步,以后殿下会慢慢适应的。”
燕植把书信往徐嘉式面前一拍:“你说了不算,皇叔都答应了,不再逼我。啧啧,皇叔父,你这个皇后能不能名正言顺本王不知道,但本王这个闲散王爷是当定了!”
徐嘉式这才看到信上内容:植礼予渔,渔盼植归。三人安,勿念。
徐嘉式当然知道燕绥替侄子给未来侄媳妇送礼,本来觉得小孩子之间不过是童言胡闹,当不得真。但看见寥寥数字,忽然间有些羡慕这小家伙,有人盼他归去。
此去远离争权夺利,小舟轻船,风雨平生。
按照先前徐嘉式与燕绥商量的结果,若监国期间燕植仍是无意于朝政,燕绥便会为腹中两个小家伙安排合理的身份,培养新的储君——
这也就是燕绥前去吴州的缘由。
三人安。
旁人或许看不懂,但徐嘉式晓得,那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
不需要单独再附信,燕绥给燕植的信件表明了态度,徐嘉式也就知道下一步将如何。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徐嘉式见燕植又要溜走,借着那信件考问:“既然殿下知道陛下另有储君人选,你且说说,如何运作能让储君之位名正言顺,满朝文武无话可说。”
燕植吊儿郎当道:“那可不关我的事——”见徐嘉式面色严肃,燕植清了清嗓子,“是不是我回答了,皇叔父就能放我去玩?”
“若答得合理,上午的功课就免了,但下午还是要练习骑射。”
“行吧行吧……”燕植摆手,娓娓道来,“既然是储君,当然要是燕家血脉。皇叔并未大婚,不能平白冒出两个孩子来,文武大臣一定不会认。要塞在燕家其他人名下,郑王一脉绝嗣,看似只有吴王家了。正好,吴王的二儿媳身怀有孕,月份也差不多,皇叔的孩子便可以与之交换,顶替上吴王谱系,以后再过继回来就是。皇叔此去,就是要说服吴王,和他达成协议。”
燕植所说确实是燕绥和徐嘉式计划中的内容。徐嘉式有些诧异,燕植看似万事不在意,但心如明镜。不仅知道吴王的二儿媳有孕,且能想到偷天换日的法子,远超一个十岁孩子应有的智慧和心计。
徐嘉式点头:“还有吗?”
燕植双手环抱:“这场交易看似对双方有利,皇叔安顿了孩子,吴王一脉得了皇位之名,因此要让吴王答应并不难。可是有名无实未必让人满足。虽然吴王淡泊,本王那些堂兄却不一定老实。虽然是皇叔的孩子,但名分上出自吴王一脉,新皇或许会面临棘手的麻烦。与其后患无穷,倒不如一早就断绝了这些风险。”
十岁的孩子,说起足以动摇天下的大事举重若轻头头是道,显然从前的不学无术都是故意伪装。
如今得了燕绥承诺,不用再做储君,燕植便连装都不装了,他目光锐利直视徐嘉式:“皇叔父,我的建议是从郑王一脉入手。”
太宗生吴王、高宗、郑王三子,高宗与郑王在两年前权宦之乱中身故。高宗仅存当今陛下与永安王两条血脉,郑王一脉更是满门罹难,阖家尸体都是徐嘉式收敛的。
“郑王一脉已经绝嗣,要硬塞两个孩子进去,更是无稽之谈。”徐嘉式没有再把燕植当作顽童,而是郑重与之商谈。
燕植道:“也不是彻底没人了,当时不是没有找到完整的世子尸体么?可以对外宣称,皇叔此次东巡本就是为了找寻郑王世子,以彰显皇家重视亲情,然后果然找到。只可惜世子重伤多病,兄弟相认之后便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孩子托付皇叔照顾。如此,算是死无对证。至多在这几年有人怀疑议论,但你和皇叔总能压制下来,总好过后患无穷。”
燕植的话说完了,他静静看着徐嘉式等待答复,徐嘉式隐约能从这张稚嫩又深沉的脸上看见仁宗的影子,不,比仁宗更加坚定。
徐嘉式认真考虑燕植的话。
很难说将孩子塞到吴王和郑王哪一脉更加稳妥。
郑王一脉死无对证不会叛变但难以服众,吴王一脉名分更正但活人心思易变。无论怎样,孩子降世总免不了朝堂震动。
其实最好的法子是让这两个孩子都不要入皇家玉牒,以普通人身份安稳一生,如此便能省去许多麻烦。
但燕植在徐嘉式面前说这些话彻底袒露城府,便是坚决表明了不做储君的决心,他嘻嘻笑道:“别犹豫啦皇叔父,两条路都不好走,但是你必须选一条。别指望让我继承皇位,要是把我逼急了,我真给皇叔送美人哦!”
小孩笑着说出威胁的话,徐嘉式知道他是认真的。依照燕植的心机,他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强迫。
燕植指出郑王遗脉这条路,想利用郑王后继无人死无对证,不会想不到可能来自吴王一脉的阻力……或者说,其实他和吴王早有联络,已经达成共识?
当年吴王不肯接受皇位,如今永安王也不肯。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臣越发好奇,当年,仁宗临终到底跟殿下说了什么。或者说,殿下到底经历过什么?”徐嘉式凝神看着燕植。
燕植笑容有些僵:“父亲还能说什么?让我好好听皇叔的话呗……皇叔父,我答得好不好?我可以去玩了吧?这些天累死我了,我得好好歇歇……反正我不管,你们得养着我,我再好吃懒做也得养我。皇叔父,我吃得也不多,很好养活的……”
徐嘉式扒开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燕植:“殿下字确实写得比臣好,上午的临帖免了。下午继续练习骑射。”
燕植哀嚎:“我又不做皇帝,文武双全做什么啊!”
徐嘉式掐一把他脸颊的肉:“减肥。养三个孩子,得勒紧腰带过日子,骑马射箭让你瘦些,少吃点。”
燕植眼睛一亮:“意思是你也同意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撂挑子了!多谢皇叔父!皇后圣明!”
这小人精,马屁算是拍对了位置。
徐嘉式无奈笑着揉了一把燕植脑袋,叹息道:“说到皇后……臣还是没有找到凤印。”
燕植仰头:“要不小侄帮皇叔父一起找?我保证把王府里里外外都翻遍,一定能找到!”
“是吃腻了御膳房想去王府蹭饭吧?”徐嘉式牵着燕植手出宫回王府。
燕植走路蹦蹦跳跳,天真浪漫道:“也不全是,我还想找老王爷一起钓鱼。你不知道,他看着我钓上来鱼,自己一条也没有,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多有趣——”
燕植感觉牵着自己的大掌有瞬间僵硬,他仰头,逆着光看不清徐嘉式神情:“皇叔父,你不会还没和老王爷和好吧?”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小孩子才不记仇呢。”燕植做了个鬼脸,快步跑进王府,直奔新修好的厨房,等着开饭。
徐嘉式缓步在后。
为了方便照顾,阿姐和阿菟都搬进王府,徐嘉式走进他们居住的院落,老周王正端了碗喂敏敏喝药,他佝偻着腰,双鬓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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