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查探之后,他竟得知,各县铁官勾结串通,将原本需向朝廷纳税的民用铁交易,在账面上改为不需报税的军铁交易,从而逃避山海税。 此案经年累月,避税数额巨大,牵涉人员众多,就连他父亲司马谅也有份。 为防引火上身,他不敢把事闹大,只挨个与那些铁官对质,逼得他们纷纷辞职卸任,其中有一个胆小的,吓得投了水。 新上任的铁官们被司马乾盯着,投鼠忌器不敢乱动,所以最近四年的官铁,反而是账物一致、完税了的。 “陈恕这个老狐狸!他差人把最近四年的官铁账目誊抄一遍,对崔某说,是你逼走了原铁官,安插新铁官插手官铁交易,做了假账。”崔衍说道:“崔某糊涂,中了他的障眼法,只盯着这四年的新帐目,之前的根本没在意。” 司马乾思索片刻,冷笑道:“好妙计!”却又转头疑惑道:“那么崔大人,又如何得知陈恕才是作假之人?” 崔衍不能说出金环查到碣石墨的事,转而看看珊瑚:“是姬公子提醒了崔某。” 珊瑚茫然摇摇头。 崔衍接着说:“崔某原本就隐隐觉得,陈恕讲的故事不太通顺,后来姬公子与王爷深谈后拍着桌子问崔某,为何从一开始就觉得王爷不好。” “崔某这才意识到,由于被陈恕影响了判断,崔某先入为主,一直是从‘王爷不是好人’这一点出发,去找寻王爷行为不轨的证据,疑邻盗斧,陷入了循环。加之怀章兄的事,王爷对崔某总带着三分敌意……” 司马乾尴尬摆摆手,崔衍接着说:“一旦打破这层障蔽,崔某才得以想通,陈恕对王爷的指控全无实据,很可能都是他本人的偏见和猜测。” “崔某受人蒙蔽,误会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说完他对着司马乾深深作了一揖。 司马乾伸手将崔衍搀起来,语带怨愤:“崔大人不必客气,不妨直言。你之所以从一开始就敌视本王,还不是因为,你们都觉得是本王为争夺爵位,害死先父、赶走两位哥哥?” 珊瑚替他补充道:“而且王爷并非纯血汉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这张脸,已是罪证!” 崔衍这才明白珊瑚这几天为何突然站到司马乾一边,赶忙拉住他的手,轻抚着手背安慰道:“姬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崔某从未把王爷、把你当成蛮族异类。共饮两江水,同享日月天,都是我华夏儿女。再说了,哪有什么纯血汉人?往上数个几代,保不齐崔某也有胡人血统哩。” 珊瑚心想,崔衍一向对自己偏爱有加,确实不曾轻视慢待过他,于是点点头:“陈恕那老头子,未必是崔郎这样的明白人。” 司马乾挺直腰杆郑重道:“先父之死并非本王主使,我司马乾问心无愧。至于两位哥哥,本王只是将他们与逆党勾结的证据摆出,他们便自觉隐退……” “逆党?”崔衍大惊,打断他问:“插手山海税之人,已成党朋?究竟是何人?” 司马乾神情苦涩:“本王还当圣上已有所察觉,才派崔大人前来查察此事。原来你不知道!” 珊瑚在毒蛇时只是个棋子,从没参与过这种大事,好奇心起,反客为主倒了一杯茶,递到司马乾手上,请他细说。 扬州地大物博,良田万顷、山海磅礴、人杰地灵,自古以来是风流富庶的宝地,大非别州可比。如今的扬州刺史陆桓,别驾顾安,两人自幼相识,多年深交,一文一武两相扶持,这十余年来拥兵自重,不服朝廷管治。他们夜郎自大,认为扬州久被朝廷冗政束缚、被别州穷恶拖累,理应割据自立以独美。 这些情况崔衍早已知晓,也已向小皇帝通报。 从前他在吴郡总听人于席间辩论此事,每每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他以为只不过是文人酒后清谈,打打嘴仗而已。 毕竟东南一地自矜自重已有百年传统,可要说真的犯上作乱,这些孱弱文人倒没这个胆子。 “陆桓每年向朝廷报风灾水患,以此解释海盐减产,将克扣下来的盐在黑市上低价出售。这样一来,官盐因价高销路不好,到了黄梅天,盐官们唯恐库存潮损,只得降价出清。他们便又以此为由,要求朝廷减免税务。一来一回能减六七成税,那可是好几万银钱!每年!” 司马乾将自己这几年查获的案情和盘托出,崔衍沉吟片刻,抬头见司马乾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淮南太守陈恕篡改官铁账目一事,可有实据?” 崔衍摇头:“这老狐狸精得很,他没有篡改!只是命人原样誊抄一遍。因为墨迹过于统一,看上去像是假账。只是誊抄账目,并不算越矩。他明明从崔某一进淮南,就故意混淆视听,替逆党遮掩,却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崔某实在无从发难……” 司马乾听他这么说,也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崔衍拿陈恕毫无办法,要想革除此弊,必然会牵扯四年前的旧账,这样一来必然查到老王爷头上,淮南王府也脱不了干系。 崔衍也明白,司马乾绝不可能自罪其父,要查四年前的旧账,别说陈恕,司马乾都不会帮他。 “眼下只能放下官铁一事,从盐税那头入手。”崔衍不想现在就失去司马乾这个盟友,只得如此表态,让他安心。 崔衍站起来,走到司马乾面前:“不过,王爷若肯冒险,崔某倒有一计,可将陈恕诱入彀中。” 可他才说了几句,司马乾就断然呵道:“不行!你休想再打怀章主意!” 珊瑚摇头叹息:“可怜王爷一片痴心,奈何人家不领情。崔郎,你倒不如这样……” 三人坐下来细细谋划,一直谈到天明。 次日午后,崔衍让芜丁备了车马,又要去见刘昭。 芜丁老大不情愿,扶崔衍上车后竟连个招呼都不打,赶着车就走。 崔衍知道他心中有气,却不肯体谅他,也不跟他交代实情,两人一路没说一句话。 ---- 陈恕:年轻人,还是要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你们呐,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
第31章 珊瑚只是个凶器 刘昭伤未痊愈,又被崔衍和司马乾轮番“关心”,身子又垮了。 这日他喝了几顿汤药,才把高烧压下去,躺在榻上呆望天花。 崔衍一见,爬上榻抱他。 “怀章兄怎的又病了?叫个好大夫细看看?” 刘昭勉力坐起:“偶感风寒,无甚大碍,博远宽心……” 旁边老仆插言道:“崔大人可劝劝吧!伤才好了没两天,就到处跑。昨日在府衙办差,到四更天才回!” “辞了辞了!不干了!”崔衍握着刘昭手,一脸心疼:“这陈大人,怎的把人当牲口使?” 刘昭笑道:“博远又胡说。陈大人待我很好……是我自己……”说着神色黯然。 崔衍在他眼角落下一吻,下人识趣地走开了。 “那人又来招惹你了?”崔衍托起他脸。 刘昭眼泪瞬间决堤:“司马乾这个畜生!刘某就这样生生毁在他手里!” 崔衍想起司马乾写的那封情书,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这一对蠢货,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怀章兄可认真考虑来崔某处帮忙?”崔衍把手伸到他中衣里,在他腰间摩挲。 刘昭软塌塌倚在崔衍身上,涨红了脸:“不敢。你那两位左右护法,哪一个都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原本答应司马乾不再对刘昭伸手,可崔衍哪是个要脸的人,见刘昭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恨不得即刻就扑上去把人吃干抹净。 刘昭咳喘两声,胸口似有风箱鼓动,看样子病得不轻。 崔衍又胡乱亲了几口,在他耳边呢喃:“都是我崔家的卖身奴,怀章兄若不喜欢,打发了便是……” “你怎么舍得那两个……”刘昭忽然坐直身体,疑惑道:“姬公子……也是卖给你的?” 崔衍轻笑一声,将他揽进怀里:“什么姬公子,他是崔某从毒蛇里赎出来的一个小毒物罢了!” 刘昭立时惊得僵住了。 “他……他是毒蛇……中人?” 崔衍握住刘昭食指放在自己唇上“嘘”了一声,又在他耳边用气声道:“他叫珊瑚。四年前老王爷的‘意外’,就是他做下的。” “那司马乾……” “他不知道。当年与司马乾接洽的,另有其人。珊瑚只是个凶器而已。” 刘昭头还疼着,这么大的事他眼下根本想不明白。 “博远,你须多加小心……” 崔衍与刘昭耳鬓厮磨了半晌,身上邪火已起,趁着他震惊懵懂,将他压在榻上解了衣衫。 刘昭胸前还能看出一道道刚长平的印记,崔衍亲到这里,猛然惊醒。 司马乾不是好惹的,还是……不触他逆鳞了。 崔衍翻身下来,努力平复心绪。 刘昭原本心里已做好了准备,见崔衍忽然罢手,还当他是因为看到司马乾留下的伤痕心里不舒服。 “博远嫌弃我了?”刘昭带着哭腔将自己衣襟攥紧。 崔衍做戏做全套,顺水推舟道:“他强要你几次?” 刘昭嗫嚅道:“他……他要害你……他拿你要挟我,博远……我只能……” “你自愿的?!”崔衍假装恼怒:“你跟他快活够了,又来跟我……” “没有,我没有……我都想着你,只当与是你……” 崔衍起身作势要走,刘昭双手抱住他一只手腕,眼巴巴看着他掉眼泪。 “崔某等你到腊月初八,”崔衍伸手托住他下巴柔声道:“怀章兄若愿追随崔某,便随我回吴郡过春节。” 芜丁坐在车边晃荡着腿呆望着刘昭宅院。 崔衍急匆匆出来,淡淡说了句:“走吧。” 芜丁心想,才这会儿功夫就出来了?刘昭长出息了,竟没让这淫棍得手? 来回一趟天已擦黑,芜丁怕崔衍饿肚子,快马加鞭一路狂奔。 行到一处僻静竹林旁,崔衍突然叫了声:“停车!” 芜丁以为他要方便,赶忙勒住缰绳。 崔衍一脚蹬开车厢门:“阿芜进来。” 芜丁对他这种语气颇为熟悉,回头一看,崔衍果然双颊绯红,双眼勾着他浪笑。 “阿芜进来。”崔衍见他不动,又叫一遍。 芜丁猜到他是被刘昭惹起了火,眼下按耐不住,要找自己出火。 凭什么?把我当什么了? 芜丁自打来淮南,攒了一肚子气,正无从排解,崔衍又要在大道旁做这缺德勾当,他偏不理睬。 不仅不理睬,还猛催一鞭。 马车猛然发动,崔衍朝后一仰,头撞在车厢上,痛得惨叫一声。 崔衍也气得够呛,干脆解开亵裤,放出那秃头小和尚,与五兄弟大战起来。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7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