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安点点头,就着沈容的手吃了一口面。 沈容又喝了口面汤,说道:“我露出的破绽是他们现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一定会紧紧抓牢,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做到何种地步。” 沈容吃了半碗面,揉了揉鼻子,露出苦恼的神情:“一身酒气,你倒是愿意贴过来。” 赵念安连忙讨好地笑笑:“那有什么的,你怎么我都喜欢。” 沈容摸摸他的脸,感怀点头,忽又说道:“走吧,陪我沐浴。” 赵念安脸颊讪红,微微露出一点笑容,被沈容牵着站起身。 *** *** “真的啊?”刘姨娘刚把管事的遣走,小花就急匆匆来禀报,这些日子沈容醉酒闹事,虽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但打更人都瞅见了,兆喜也与小桃抱怨了几次,小花自己悄悄躲去深巷偷看过几回,她形容不准确,只说与沈康醉酒撒泼时一般模样,猖狂又刻薄。 刘姨娘巧笑盈盈道:“哟,倒是亲兄弟,骨子里都是放浪形骸的模样。” 小花又道:“还有一件事十分古怪,近来容少爷的马车都是从西街回来,兆喜往常都是走东街。” 刘姨娘不以为然道:“许是去西市的花街酒坊买醉吧,倒也正常。你把小桃叫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她。” 小花颔首去了,不多时领着小桃进了门。 小桃如今方十六岁,进府许多年却还如从前般怯生生的模样,半点不比小花落落大方。 刘姨娘携着她坐下,温柔笑着说:“最近方小姨娘身体如何?可还有拿你们出气?” 小桃颇有些局促,低眉顺眼道:“偶尔会打骂,倒也没有比从前厉害。” 刘姨娘握着她的手,递了杯茶水给她,调着笑一般缓缓说道:“那兆喜可有心疼你?” 小桃紧张地把茶杯摆回桌子上,语无伦次道:“我与兆喜没什么,他是个烂赌鬼,我、我不想与他亲近。” 小花恼怒道:“只是叫你去套话,又不曾叫你献身于他,怎么了?他调戏你了?” 小桃忙不叠摇头:“那倒没有。” 刘姨娘垂着眼捻弄着手里的帕子,缓缓说道:“其实兆喜也没什么不好,你跟了他,日后起码也是个管事夫人,他门道这么多,日后就是沈容倒了,他也总能混口饭吃,不至于亏待了你。” 小桃红着眼跪倒在地,攀着刘姨娘的膝盖哭诉道:“我爹就是个烂赌鬼,我娘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小桃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刘姨娘您救过我一次,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让我跟兆喜,我求求您了。” “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快起来。”刘姨娘叹了口气,扶着她坐起来,感慨道,“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什么,只是兆喜那里你得拢住了。” 小桃倏地松了口气,她擦干净眼泪坐回椅子里,慢慢说道:“他最近脾气暴戾得很,总是对容少爷破口大骂,只是他嘴巴紧,除了些无关紧要的,其他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刘姨娘点了点头,眉宇间染上一分愁色,问道:“上回他提到沈容有一位心爱之人,是怎么回事?你打听出来了吗?” 小桃摇头,苦着脸道:“兆喜口风紧得很,言语间透露过一些,说是侯府从前近身伺候过他的侍女仆从都知道,他们还交换过定情信物,至于那人是谁,是什么身份却一概不说。” 刘姨娘琢磨道:“如此看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十几岁就能交换定情信物,莫不是侯府里伺候的下人吧?” 小桃恍惚间想起沈容成亲那日,她意外摔落了一个木盒,叫兆喜吓得胆战心惊,她连忙说道:“我见过容少爷有一个漆木盒子,掌心大小,盒子上绘着两只鸳鸯,他成亲那日兆喜叫我去帮着收拾,我不小心摔了这只盒子,兆喜吓得面色大变,还说这是容少爷最宝贝的东西。” 小花着急问道:“你看见里面是什么了吗?” 小桃怯怯摇头:“上着锁呢。” 刘姨娘捏了捏眉心道:“你们回去吧,我琢磨琢磨。” 两人行了礼离开了房间。
第132章 是夜,天空突然起了狂风暴雨,兆喜从马车上跳下来,甩了甩蓑衣上的雨水,用手按住几欲被风吹走的斗笠,一路低垂着脑袋往后院跑,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被侍卫拦了下来,侍卫见兆喜慌忙便侧身让他过去,兆喜跑了一路,又在走廊上被琴嬷嬷逮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叫他脱了蓑衣,小心溅一地雨水。 兆喜把蓑衣脱了摆在一旁,抖了抖身上雨珠子,顺着游廊小跑,一路穿行奔上了偏阁的台阶,刚站稳又被北笙逮了个正着,北笙插着腰怒气冲冲道:“下雨天跑什么?弄得到处都是水,你来打扫是不是?” 兆喜讨好地笑笑:“姐姐让我过去吧。” “谁是你姐姐!”北笙怒瞪他一眼,“老爷夫人在小书房,去吧。” 兆喜从偏阁绕过去,小心避着雨,顺着檐头一路走到小书房门外。 沈容正在案前处公务,房内书架旁摆着一张黄梨木罗汉床,赵念安正躺在上面,懒洋洋喝茶看书。 双喜一会儿给沈容研墨,一会儿又去给赵念安伺候茶水,来回跑动忙得不亦乐乎。 沈容见兆喜仓皇,打发了双喜出去,把手边茶盏递给他,叫他喝口茶慢慢说。 双喜揭开盖子闷了口茶,撩起衣袖擦了擦嘴,着急说道:“老爷,庄子打听的人回来了,按着您的吩咐叫他们在附近住了小半年,小心着没有透露身份,等邻里街坊都混熟了,才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人,大致有了些眉目。” 赵念安忙不叠走过来,站在桌前听他说话。 沈容道:“你慢慢说。” 兆喜点点头,仍是着急,飞快说道:“小桃和小花是同胞姐妹,小花大两岁,小桃刚出生几日,她老爹就过世了,留下了一屁股赌债,她娘是庄稼人,养两个孩子又要还债,日子过得很艰苦,这几十年里一直在侍郎府您父亲的庄子上做工,除了务农外还替人洗衣服烧柴火,总之能挣钱什么都干,饶是如此,前几年小花和小桃还是被债主卖去了妓院,妓院小人也去打听了,只知道去了没几日,就有人来赎,老鸨只记得是个男人,旁的也记不清了。” 沈容沉了沉脸,问道:“还查到别的吗?” 兆喜回忆半晌,一拍脑袋道:“还有一事古怪,小桃与小花被赎出来后回家住了一阵,然后才通过庄子上的管事卖身去了侍郎府做侍女,自然有好事的邻居来打听,却说救命恩人他们都认识,是从前在她家住过一年的姑娘,那姑娘给了些银子,叫小桃母亲伺候小月子,又调了一阵子身体,这件事算算距今该有十六年了。虽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不过跑去别人家里坐月子,这孩子恐怕也见不得光。” 沈容蹙起眉道:“十六年,也就是祖父过身那年。” 赵念安端起茶来喝,纳闷道:“你们怎么想起去查小桃?” 兆喜闷叹了口气,抱怨道:“她啊,自己的嘴巴严实,倒是一直来套奴才的话,之前方小姨娘对老爷用,她不过是有所怀疑就立刻告诉奴才,如今方小姨娘与沈康偷情还怀上了孩子,她却三缄其口,想想就觉得奇怪,仔细再想,那会的事情,也是她接近奴才的手段。” 沈容疲惫叹了口气,他支着额头思忖半晌,缓缓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我思考了许多年,我与父亲祖母再不睦,他们也不至于杀我,康姨娘自然是最有嫌疑的,幕后真凶用红豆羹杀死林姨娘腹中胎儿,用一招祸水东引嫁祸给我母亲,一次解决了父亲后院两个女人,又选父亲生辰将我沁入水中,手段雷厉风行十分决绝,可康姨娘是什么人,撒泼耍赖是她习用的伎俩,她不过是个贪婪小人,不至于有这番心计,相府里怕是还藏着一条真正的豺狼。” 兆喜苦着脸道:“老爷,小人这美男计要用到什么时候?” 沈容愣了愣,突然笑开,指着他道:“你这家伙!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赵念安哈哈一笑,乐得开怀。 *** *** 小桃等了许多日,难得沈容休沐没出门,她才将兆喜堵了个正着。 兆喜近来晨起送沈容出门,每每总要半夜才回来,小桃想见他一面都难。 小桃今日提着菜篮子,在马厩附近堵住了兆喜,苦着脸把他叫去巷子里。 如今已是十二月,兆喜仍热得满头大汗,他擦了擦额头,亲热问道:“小桃,你找我什么事情?” 小桃攥着手,一脸苦相道:“上回小姨娘落胎,郎中说她伤了根本,以后很难再有孕了,康少爷近来与少夫人和好如初,也不去我们小姨娘房里,小姨娘想托我去问问,哪里有养身子的药方,能让她再有孕。”小桃满脸讪红,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好意思去问郎中这些事情。 兆喜挠了挠头:“这我也不懂,我姑且先帮你问问吧。府里都还好吗?康少爷冷落你们小姨娘,你们小姨娘可会迁怒你?” 小桃泄气一般说:“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呢,总归没有我们做下人的好处。” “那倒是。”兆喜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过我们老爷近日来心情不错,日前难得大方赏了我五两银子,够我去赌坊摸两把了。” 小桃抿着嘴微微笑了笑,过了半晌才说道:“容少爷怎么心情突然好起来了,马上过年了,宫里头不忙吗?” 兆喜耸耸肩道:“有什么好忙的,那都是做给人看看的,他是院史,凡事何须他亲力亲为。”他笑了笑又说:“我最近白天都在西市忙活,你有什么要买的就告诉我,我替你跑腿。” 小桃颔首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兆喜道:“回吧,药方的事情我问好了再告诉你,你的事情我肯定摆在心上。” 小桃脸红道:“谢谢兆喜哥。” *** *** 康姨娘养了小半年身体,走路仍然是一瘸一拐,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腿从此以后就瘸了,整日躲在屋子里嚎啕大哭。 沈怀荫屡屡哄她哄不好,被她哭得心烦,刘姨娘素净无趣,林姨娘更是魔怔了大半年,一瞬间府里连个贴心的姨娘都瞧不见。 近来沈康倒是学乖了不少,往日贾靖承总带他出去花天酒地,这几个月里贾靖承被睿王训斥了几次,收敛了许多,连带着沈康也鲜去烟花之地,加之贾千怡近来对他百依百顺,私下更是媚骨天成一般,不禁令沈康多了几分怜爱,下了值也愿意归家陪伴。 府里虽困窘,但那日沈容砸了一堆瓷器字画之后不再来讨债,每月靠着沈怀荫与沈康的俸银,再加之老夫人的积蓄,勉强撑了下来。只是那日沈容暴怒之下露出的真面目,却叫老夫人惶恐不安,生怕他又做什么小动作。 十二月初的时候,朝廷遣人送年禄过来,沈怀荫与沈康加起来共一百八十五石,一石不多一石不少,刘姨娘派管事查验了几袋,都是新鲜的粮食,应是没动过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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