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幢楼叫什么名字来着……门口有许多花枝招展的女子。” 荧伽眯了眯眼,突然笑道:“噢,是‘生门’!” 沈蔺:“……” 生门,是城中有名的青楼酒馆。 “本少主救了他,保全了他为数不多的颜面。他自然对我感激涕零,唉!” 沈蔺算是看出来了,什么狄丘少主,这荧伽分明就是个表演欲望强烈的好色之徒。哪有人初到一座城池,第一步就是去探烟花场所的。 今日出来摆摊的小贩虽然不多,零零碎碎的却也有些。 荧伽自小在狄丘长大,没见过北晋的小物件,因此觉得十分欣奇,这也要看那也要看。常常是沈蔺走出去了数十米,才发现荧伽还在那刚刚看过的摊位上驻足,又不得不回去找他。 “这是什么?” 路过一家卖香料香包的如意,荧伽拿起一个指着问,又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好香。” “里头装的是香料,你们那里没有?”沈蔺回道。 “没有,我们那里好闻的都是野花野草,这些东西种了也养不活。” 狄丘人口众多,适宜耕种的土壤面积却连北晋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寸土寸金,哪里有地方种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沈蔺识趣地没有多问下去,他也跟着随手拿起一个香包把玩着。 突然,有一片阴影落在他头顶。 荧伽猛地靠近,低下了头,靠近他的脖子抽了抽鼻子轻轻一闻。 “你比这些香料都香。” 沈蔺:“?!” 荧伽这又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沈蔺最讨厌别人不知分寸的靠近和试探,会让他想起在王府里的每一夜,那些不愿意回想的纠缠。 他之所以愿意和荧伽说这么多话,是因为荧伽先前还算是个有分寸的。 而现在,不管荧伽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出了这句话,毫无疑问地,他越界了。 “时辰不早了,少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嗯,怎么了?” 荧伽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沈蔺怎么突然周身气场一冷,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这一次,沈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撂下了这句话就径直走了。 直到走出好几百米,隐隐可见摄政王府星星点点亮起的光,沈蔺后背贴着王府后院的围墙外侧,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今日除了碰上了荧伽这个变数,总体而言却还是轻松自由的。 他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自由地选择想吃的酒楼,自由地选择自己想逛的店铺,而不必听从他人的命令。 而仅于此一墙之隔的摄政王府,是深渊,是枷锁,是一个对他来说密不透风的笼子! 进入王府,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谢裕的眼皮子底下,不应该有一点点自己的想法。 这四年以来,他日复一日地过着这样的生活,变得麻木,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可只要曾有半刻享受过那种不受约束的光阴,他才真的明白,麻木与习惯并不等同于认同与喜欢! 吹着依旧刺骨的风,他在府外直站到一轮明月高悬才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躬着身子走进王府。 可很快,他就来不及伤春悲秋。 他看见一个黑色身影迅速地溜进他的房间,然后是灯火大亮,屋外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这声音……是谢裕! 谢裕怎么会在除夕突然来了?! 事到如今,要拦住谢裕进屋显然时间不够。 他眼睁睁地看着谢裕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沉默。 如今他只能祈祷刚刚溜进去的黑影是青衣,能帮他拖个一时片刻。 沈蔺心中想定主意,他整了整衣襟,推开了门。 第二十二章 今晚的谢裕,好像有点可爱? “出去解了趟手的功夫,王爷怎么来了?” 沈蔺眼风往屋内一扫,青衣跪在地上,身体哆嗦不敢说话。谢裕坐在桌边,未置可否地一抬眸,忽明忽暗的烛光打亮他的半边脸,另外一半则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下,瞧不清神色。 “解手?”他音调上扬,食指指节扣着桌面,似笑非笑地重复道。 青衣身子伏得更低,哆嗦的更厉害。眼见着额头就要触碰到地面,一只手拦住了他。 是沈蔺。 “我出门时没想到青衣这么晚了也会来,他不知情也是应该的,王爷又何必责备他?” 谢裕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这么说来,他倒是完全不知情?” “正是,”沈蔺点了点头,“我又如何能想到王爷偏偏这么晚来呢?” 谢裕轻笑一声,笑中透露着散漫和一丝漫不经心。 沈蔺知道他并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只不过是在谢裕的眼中,这个答案根本就无足轻重。 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每天轻轻一声令下,可能就有无数的臣民为此奔波疲劳。 他在高位待了太久,一向发号施令,又怎会在意那些臣民办事的时候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是否厌恨他的决定。 向来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怎么都不会相信,他随手就可以决定生死的蝼蚁能从他的手心翻出一片天来,又何必在这些说辞上斤斤计较。 果然,正如沈蔺想的一样,谢裕并没有在意,而是摆摆手让青衣退下。 青衣关上了门,一阵沉默,屋中又只剩下谢沈二人,安静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 “过来,让我抱一会。”谢裕率先打破沉默。 这一次,他没有用“本王”,而是说的“我”。 沈蔺不知道他又存了什么心思,步伐移动地缓慢,谢裕等着不耐烦,眉心一跳,直接将他拉了过来。 这本是一个有些暧昧的姿势——沈蔺坐在谢裕的腿上,谢裕从背后环保着他,鼻尖蹭着沈蔺的脖颈,时不时还会嗅到两根头发。 可奇怪的是,今天的谢裕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并没有其他逾规的举动。只是有些暴躁地收紧手心,沈蔺微微吃痛,二人就贴得更紧。 沈蔺从来没有见过除夕夜的谢裕,准确地来说是这样的谢裕。 沉默,寡言,安安静静的,不作妖。 在他的印象中,谢裕一贯是顽劣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平日里就以折腾沈蔺为乐。 沈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是因为除夕? 在除夕这一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跟在谢裕身边四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谢裕在除夕的晚上见面。 沈蔺一张嘴,平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擅长与人虚与委蛇,今日却不知怎的,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搜肠刮肚了半天,却也找不到一个字。 他本可以装模作样地哄谢裕几句,将他打发走便是了,最坏也不过是被压在床上折腾一番。 可他几度张了张嘴,大概是被谢裕这沉闷的情绪所感染,竟也说不出话来。 他正思量着说些什么打破尴尬,方才还安安分分的谢裕却是突然不安分了,突然抓住他的手凑到鼻尖一闻。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谢裕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沈蔺:“……” 他就多余担心谢裕的精神状态。 这么一个顽劣的人会突然变得忧郁?他还真是天真! “呃……”沈蔺一时语塞,“大概是不知道在哪沾了香料,被染了气味。” “擦了。” 谢裕不是很高兴地说,又闻了一遍,“擦了,以后少往身上涂这些难闻的东西。” 不喜欢你还又闻了一遍? 沈蔺心中诽谤,到底是拿起方帕开始擦拭手心。 谢裕看他擦得费劲,眼皮一跳,直接抢过那块帕子开始用力摩擦他的手心。 那帕子的材质很好,碰到沈蔺皮肤的时候并不觉得粗糙疼痛,反而有些痒痒的。 沈蔺被这轻微的触觉搞得想笑,最主要是谢裕的神情太过于认真,一丝不苟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做什么正经事。 于是沈蔺就这么笑出来了,被谢裕捏着双颊仰起头,收获了一个包含威胁警告的眼神。 沈蔺含糊不清道:“我不笑了。” 谢裕满意地放开了他,继续低头与香料作斗争。 沈蔺又噗呲笑出了声。 谢裕:“……” “我最近对你是不是太过放纵,让你助长了一身坏病?” 沈蔺眨着眼睛,“没有呀。” 谢裕彻底不说话了。 好半天,他才把那帕子一扔,又抓住了沈蔺的手送到鼻尖一闻。 谢裕折腾了半天,那香味并没有怎么变淡,反倒是被他无情抛弃的方帕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气味。 谢裕:“……” 得,白折腾这么久。 今日谢裕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在宫宴之上他莫名其妙被阿克图挑衅,又因为沈诚嘉的介入痛失沙包。回到王府找沈蔺吃了个闭门羹,好不容易见到了沈蔺,他身上还有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本来应该发作一番,或者抱着玉琢,那只白猫,一遍遍地揉顺它的毛直至它害怕被薅秃自己灵活跳走。 可他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用一块帕子擦了半天沈蔺的手心并且还有点乐此不疲? 认识到这一点的谢裕脸色更臭。 他突然起身,拍拍沈蔺的屁股。 “睡觉。” 说完,直接往床上走去。 “啊?” 谢裕可是向来不在他屋里过夜的! 沈蔺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谢裕,于是他有些委婉地说:“在这里……?” 谢裕已经坐上了床把被子一掀,语气充满威胁:“这王府之大,还有本王不能过夜的地方?” 又开始自称“本王”了。 “可是只有一床被子。”沈蔺快速地说。 谢裕:“……” “青——” “今夜话怎么如此之多?”谢裕直接打断了沈蔺,把他扔在床上,刚好陷入被子里。 “方才不是你说的体察下人,这么晚了喊他做什么?不许喊。” 沈蔺又眨眨眼:“哦。” 他怎么莫名觉得今天的谢裕有点可爱? 一定是幻觉。 沈蔺剪了蜡烛,谢裕找了个舒服姿势将沈蔺搂在怀中,两人挤在一张有些狭小的床上,同盖一床被子。 黑夜中,谢裕突然说:“过去点,本王没地方睡了。” 沈蔺:“?” 他往外面挪了挪。 谢裕又说:“再过来点,一个人太冷了。” 沈蔺:“?” 他又往里挪了挪。 “再——” “王爷,我要睡觉了。” 谢裕:“?” 他拍了拍沈蔺的肩膀,“真睡着了?” 沈蔺没说话。 谢裕猛地坐起来,面色不悦,好像要将沈蔺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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