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那何不……求你,林师……求你……”痛苦地将头伏在林清瘦削的颈窝里,萧慎渴求道:“我对你的爱,也是爱…… 求你……” 皇帝的眼泪顺着肩膀淌下,滑过胸膛,游走在那些可怖伤痕中。 林清轻轻喘着气,喉咙里嘶嘶作响,泛起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他扶持了一个皇帝,却失去了爱人,到最后,还要失去自己。 可他依旧不知悔改,亲力亲为地为皇帝巩固统治。毕竟这个皇帝,并不辜负他的期待,在帝位上比历代皇帝都要励精图治,体恤民情。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宁朝的希望。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只是他不知晓的是,这对皇帝来说,也颇为荒谬。 萧慎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胜利,又如此失败。
第132章 可怜白发生 倪允瞻永远会记得会试放榜的那一天, 他榜上有名时刻,东州来报,东羌来犯, 边境爆发战争! 萧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江宁那个承办制造局织坊的第一富商,立刻想办法抄了他的家,补贴军需, 务必要把东羌挡在关外!”萧慎在内阁对几位阁员以及与会大臣说,“另外高卿——” 已是工部尚书的高子运拱手向前,“臣在。” “你对朔西熟悉,即刻与兵部一同写信,通知吴宪中、陈青和进行战况监测, 预防北狄十二部趁乱来犯!” “臣遵旨。” “齐卿,东州兵马情况如何?” 齐桓凝眉,道:“刚熬过了一个冬,情况恐怕是不容乐观。” 萧慎正思索时, 就听林清在一旁道:“江南地区的民勇部队可以提上日程。” “林卿说得对,”萧慎向齐桓使了个颜色,齐桓心领神会。会不多开, 众人散会后,萧慎留住了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程菽。 “程首辅, 三个多月的时日,病可养好了?” 程菽躬身,“多谢陛下挂念, 臣已经好很多了。” 萧慎心想, 你好多了还不来上朝?但转念想到林清嘱咐他要重用程菽,于是深吸一口气,耐心道:“那便早日提出变法议案, 提交内阁商讨罢。” 程菽颔首,“臣遵旨。” 这幅不冷不淡的态度叫萧慎恼火,他心知以程菽为代表的所谓的清流并没有真心实意地认可自己这个皇帝,他们虽然嘴上叫着自己陛下,倘若那父皇活过来,即使他昏庸无能,他们也会认可他,而不是自己! 所为纲常礼教,就那么难破么? 萧慎自嘲一笑,也是,杀兄弑父这种遭天谴的事,也只有林见善和林见善的学生、林见善党羽才做得出来。 程菽回府后,听闻岑长青求见。 “东羌定是料定我大宁朝帝位更迭,内情不稳,才趁虚来反!”岑长青这些日子写折子都把自己写得面如土色,一想到林清的所作所为,叫他这个直性子根本无法容忍。 “罢了,既然无可避免,变法就早日提上日程。”程菽说:“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你我还是早些过了心中这道坎吧。” “那隋兄怎么办?还叫他在广西?谁不知那地穷苦落魄,瘴疫环绕,他去时又身负重伤,还被,还被伤透了心……”似是想到什么,岑长青连忙问:“他可曾有信寄来?” 程菽这才露出微笑,道:“前两天的确收到一封,他说他已痊愈,已经亲自参与剿匪的指挥,只是他多次写道,去了那里,他才真正看到民生之多艰,以致数次落泪……” 程菽叹息一声,“也好,为了百姓伤心,对得起他的良知,他那一身官服。” 岑长青露出难过神色,再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程菽叮嘱他莫要再写弹劾的折子了,没用。 “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岑长青揪着胸口衣襟,声音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跺脚道:“难受啊!” 程菽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千里之外的某一地,月明星稀,空气湿润,春未过,乡野已是蛙鸣一片。 如瀑月光照映山林,一幢古朴吊脚楼地二楼屋檐下,隋瑛素色长衫,躺在一张竹编躺椅上,瘦削发黄的脸庞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 “主子,喝药了。” 隋瑛睁开眼睛,看向韩枫端至面前一碗汤药。 黑漆漆的药汤,摇晃着天间的一轮明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露出苦笑。兀自摇头,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再度躺会躺椅上,他阖上双眸,月光宛若薄纱,轻掩他的心绪。 韩枫点上一小撮枯艾草,又用浮萍加了雄黄,点在屋子内,顿时吊脚楼里里外外都盈满草香。做完这一切,韩枫走到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隋瑛额间的汗珠。 遭了毒虫叮咬,他发热得厉害。 “主子,好起来,才能打胜仗。” 隋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韩枫便搬了个木板凳坐在一边,拿了蒲扇轻悠悠地摇晃着。清风解热,驱赶蚊虫,也带起隋瑛额间的一缕碎发,一抹银光掠过,韩枫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根白发。 年轻的长随心中涌起无限伤怀,不由得红了眼眶。 而因初来乍到的疟疾承受无限痛苦的人,在闭目养神中,心中却再度浮起那轮明月。 留不住的月,留不住的人。 可怜白发生。 —— “你看,”林清就这一本兵书对郦椿讲,“我之所以只叫倪允斟只是革去那人的职位,是因为他是指挥使,他不能寒了手下的心。南北镇抚司都得上下一心,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办事。革职和取人性命,是两码事。” 郦椿懵懂地点头:“只要他不在北镇抚司供职,一切都好办了。” 林清莞尔,揉着郦椿的头,“聪明!空有一身武艺有如何,无论在什么地方,一个权字,便可压死人。” 那一日,林清唤来来周,吩咐他去做这件事,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动刀子。来周心领神会,当日去了那池姓千户的府邸,出示金牌,再慰问了其家人,当夜这千户就饮鸩气绝。 一气呵成,别说动刀子,来周连拳头都没挥上一挥,事就这样办成了。 郦椿心思敏感,想起了父亲,脸色黯然。环顾四周,这宫中宅邸,空旷幽森,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林叔给你讲这些,你怕不怕?”看郦椿面色有异,林清温柔问。 郦椿摇头,“不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学的越多,日后才能保护自己。” “我时常想,你去国子监读书罢。” “你愿意我去,我便去。” “你想不想去?”林清说,“我想听你的看法。” 郦椿顿了顿,说:“我想读书,也爱读书,可我不想做官。虽然你方才强调了权,可我却觉得,这个字眼,很可怕,我并不想靠近。” 郦椿露出不符年纪的萧瑟笑容,说:“虽然我已经身在其中了。” “哪里的话,哎,所谓大智若愚,你年纪虽小,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林清摸着郦椿的头,好似自言自语:“权力就像一把刀,能伤人也能护人,能约束它的就是刀鞘,也就是道德。越高的权力,意味着越高的道德需求。倘若这把刀的刀鞘都是破的,伤人不说,伤己更甚。” 郦椿努了努嘴,说:“所以得读书咯。” 林清笑而不语,读书要是有用的话,这官场还会如此腥风血雨么? “好了,你去休息罢,过几日就去国子监读书,多读一些总没坏处,日后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帮扶去做。你走罢,我写一会儿字。” “好,你莫要写太晚。” 郦椿走后,林清摊开一张纸,笔尖轻触,便是一诗落下。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 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 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他不知疲倦地写啊写,每日都写,写心里话,写日常琐事,写尽了相思……哪怕有一句话,一个字可以打动他…… “从此音尘各悄然……就当真是,一封信都不肯回吗……”林清搁了笔,坐下身伏在案上,身上披的是隋瑛的睡袍。他起先枕在双臂上哽咽一阵,而后那睡袍之上熟悉而诱人的气息勾起了他无限回忆,以及无限旖念。 林清暧昧地叹息一声,脸色浮现红晕。 阒无一人的书房,就只剩他一人独坐,被熟悉气息所包裹,林清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欲滴的水,他羞赧地将脸埋进臂弯里,不过片时,又通红地抬起头来。 环顾四周,无人无声,他似是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玉笋来。这玉笋约莫七八寸长,周身莹润通透,光滑无痕。烛光好似摇曳其中,引人遐想连篇。 “哥哥……” 林清嗅闻隋瑛的衣裳,心中欲念四起,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个夜里,那炽热胸膛、滚烫呼吸、扫在自己脸上的长发、起伏时温柔的碰撞……都叫他思念若狂,他咬了唇,在灯下把玩那玉笋,他用手抚摸了一会儿,感受玉面的冰凉与滑腻,可看着看着他又打了个哆嗦,羞得将这物又揣进怀里。可不到一会儿,他又极扭捏地拿了出来,定定地凝视这物。 “我毕竟,毕竟是个人……” 他面色通红,已是忍耐不住,遂即他吹灭烛火,将隋瑛的睡袍盖在了自己脸上,合身朝后躺去。 双脚搭在了桌案边缘,油膏在月色下泛起莹润光泽。 所以萧慎眼中的清绝出尘之人,不仅会主动,只消一件那人的衣衫,便会堕入欲望深渊。 林清发出细碎的嘤咛,咬着下唇,神色开始无穷变幻,却终是落在一道相思当中。 “哥哥……” 他想模仿隋瑛的节奏,可他学不来,他的动作拙劣而生涩,可隋瑛的衣衫盖在他脸,好似隋瑛在抱着他,那么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大口呼吸,额间沁汗,在那一刻他险些叫出来。 咣当一声,玉笋滚落在地,湿淋淋的滚向椅下。 林清剧烈喘息着,仰首望天,他无力去拢自己的衣衫,液迹斑驳,他在这张椅上缩成一团,无什么畅快,他怀抱着隋瑛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如此悲哀。
第133章 我只是很难过 “今儿个怎么没收到绵绵的信!”奚越从营帐里出来, 杀气腾腾地四顾道:“没他的信,我怎么打胜仗!” 旁边一副将一边擦枪一边嘟囔:“这绵绵大人的信又不是什么金盔铁甲,怎么就能保您打胜仗了。” “你懂什么?乡巴佬一个, 绵绵的信是本将军的护身符!”奚越骄傲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那里塞满了宋知止写给他的信,副将不屑地嗤了一声, 奚越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羡慕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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