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千户此次是护送奚将军回京?” “是嘞,陈将军吩咐的,他和吴将军不放心咱小将军……只是咱小将军要去东州咧……”一边说,吴晗一边瞅林清,一边讪讪笑。 “吴千户不妨有话直说。” 吴晗眯着眼睛笑了几下,他在这里等了林清几个时辰,知道唯有这人可以帮自己一把,索性就直言了,“我咧,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这还是头一回进京,好家伙,如此气派,真叫人开了眼。陈将军只说叫小的送小将军回来,可没说接下来咱去哪里。不是说东州不好,咱在朔西挨了一辈子的冻,又得去东州挨冻……咱……” 吴晗又是跪地爬到林清脚下,“林大人,给咱在京里谋个差事吧!咱一辈子孝敬您!咱一辈子当您儿子!” 林清无奈一笑,“吴千户快起来,哪里说这种话,你年纪在我之上,又在朔西屡次立功。” 林清眼眸一转,便道:“这样,我先为你在岐王府讨个差事,岐王有一支护卫,你帮忙校练着。来日我再在禁军中为你谋个差事。” 一听说是岐王府和禁军,吴晗两眼放光,激动道:“大人,咱为你舍命都行呐……” 林清莞尔,他不能再耽误时间。吴晗是个小兵,和徐无眠这样的大将不同,怎么安排他,打个招呼就行。林清惜才,吴晗当日抢民粮、怼公堂、救奚越,说出来件件都是狠事,是个不可多得的打手。养起来总有用。 再交代了几句,林清便出了定国公府,直奔兵部。 可刚当兵部衙门口,就见冯延年从里面走出来。 林清当时脸色就黑了几分,踱步上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讥讽道:“冯大人,这夜深人静的,不在府上陪夫人,到来我们兵部办差事了,这怎么好,兵部里没钱,我这里可开不出您的禄银。” 冯延年站定,看清林清也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礼服,便毫不留情地回怼:“您也不是宵衣旰食,放着什么筵席不去,反倒来当夜差了?” “兵部么,自己家,什么时候来都是合适的,就是冯大人,深更半夜,来人家屋里也不打声招呼。怕是不合适吧?” “不合适也是来了。”冯延年双手插进袖管里,得意洋洋地笑,“不仅来了,事也办了,现下便是要走了。” 这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神情叫林清心里窝火,他狠狠瞪了一眼冯延年,走过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兵部。 “林大人——”冯延年在后面叫住了他,阴测测地道:“切莫因一时之运气,而以为是自己之实力了。首辅要我跟您带句话,人啊,有时候得学会吃点亏,学会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林清幽幽转身,“我林见善向来胃口不佳,尤其吃不了这亏!首辅和冯大人若是爱吃,多吃无妨!” 说罢林清抬手,吱呀一声,兵部衙门厚重的红木门关上。 林清走下台阶,遽然站定。侧头,他面色掩盖在火把照不到的黑暗处,散发凛冽威严。 “今晚是那些人当差的,全都给我拉出去打上二十大板!”林清少有地发怒,风风火火地当着一众衙役面前走过,“自己家的门都守不住,是个人都放进来,还没人跟我打招呼,你们是嫌命太长了?!” 林清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众人立刻抖动如筛,跪倒在地。 “尚书大人,求您饶了小的们吧,冯大人他,他拿着首辅的敕书,小的们没办法拦……” “哼,好一个没办法拦,他冯延年拿着敕书,大白日的不进来,非得等着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在兵部当差这么久,竟是如此觉悟,看来是我平常对你们太好了…… ”林清气极,已是浑身直颤,挥袖道:“自己下去领板子罢!” 林清又快步来到兵部牢房门口,在他冰冷目光之下,众守卫也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林清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 “明日一早,你们也去领板子。” 众守卫顿时脸色惨败,哆嗦道:“是。” 林清伸出手,护卫将钥匙放进他手心。林清看了一眼他,转身下了地牢。 “夜钦?”林清来到徐无眠牢房门口,打开牢门,“你还好吗?我差人给你送件棉衣来。” 徐无眠见到林清,又惊又喜,却很快暗淡下目光,“林大人,你不该来这里。” “无妨,这边都是我的人。” 徐无眠摇了摇头,“是你的人,冯延年就进不来。” 林清抿嘴,“你说的没错,这些人明日一早就全部遣散,撤去公职。” 徐无眠幽幽地抬眼,“林大人不问我和冯大人聊了些什么?” 林清摇头,“问与不问,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来只有一个目的,叫你看到我的真心。” 林清蹲身到徐无眠面前,意切情深地道:“你是我在这朝野里第一位真心相交之人,说是莫逆之交也不为过。” 他伸手握住了徐无眠那冰凉的手,“我定会救你出去。。” 徐无眠露出和煦微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善这副模样,夜钦也是无憾了。” 林清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哪里的话,过往是我性子太过冷淡,如今你我行改天换地之事,我又何必装作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来。夜钦,你是我的挚友,这话我可只对你说了。” “当然,见善,是挚友,亦是同伴。” 两双灼灼明眸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听冯延年说,这回北镇抚司旁听?” 林清点头。 徐无眠落寞地笑,“看来这次是个险关了。” “夜钦勿忧,专心对付刑部即可,就当那北镇抚司不存在。” “这怎么可能,那些人…… ” “不。”林清摁了他手,定定地凝视他。徐无眠好似读懂这目光,露出惊讶神情。 “难道说?” 林清扬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无眠在惊诧中哑然,这是什么通天手段,竟然跟北镇抚司的人都搭上线了? 林清没再多说,多叮嘱了徐无眠几句,叫他养好身体应对苦战便起身离开了。他不便在此多留,怕惹人闲话累及岐王。而对于北镇抚司的自信,则来自于今日清晨。 那时,林府静谧,林清因为思虑过重,早早地就醒了。见隋瑛仍旧睡得深沉,便也不打扰,披上鹤氅,出了厢房朝书房走去。 他念及身陷囹圄的徐无眠,还有昨日得知的北镇抚司的人也即将插手进来。这可谓是最坏的情况,林清几乎彻夜未眠,可又因为在人怀中,他只能闭眼假寐,直到天明。 北镇抚司……北镇抚司该如何呢?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走在长廊之下,突然嗖的一声,一道利箭破空而至,从他面前掠过,带出一道残影,砰地一声钉在木梁上! 林清站定,心下一惊便朝箭来之处望去,什么人居然敢在林府中行凶?!不,林清很快反应过来,他独自彳亍,走走停停,真论行凶,可不是这么一个准头。 这时,一道黑影从院墙上一闪而过,跃入淡紫色的晨雾里。林清冷峻地凝视那方,毫不所动。片刻后风起,竹林摇晃,王朗小步跑了过来。 “什么动静?!老天爷,这是箭!”王朗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去扒拉林清,都带上了哭腔,“主子你没事儿吧?” 林清抬手,望了一眼他,“我没事。” 他转身去拔将那箭,那人气力之大,惊叫这箭钉进去了足足三寸,林清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其拔出来。 仔细检视这飞箭,颇为普通。隐藏在箭簇之内,竟是一小卷布条。 “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晓,你先下去。” “小的知道了。”王朗抿了抿嘴,心底颇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林清扔了那箭和箭簇,便闪身进了书房。站在窗边,他借日光小心打开这卷布条。 “见善勿忧,我等自会作壁上观。” 瞧这字迹,林清眼前浮现出倪允斟的笑脸来。他轻笑一声,收了这布条。
第76章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都是我一人所为!”审讯堂上, 面对刑部的咄咄逼人,徐无眠咬紧了牙关,道:“我和赵瑞是上下级, 然则我已无法继续忍耐他,为了扳倒他,我助纣为虐, 行过伤天害之事!但都是为了能解决东州之困境!大丈夫一人做一人当!” 接着刑部等人又提了赵瑞上来,赵瑞早就被宋知止给搓磨坏了,一看到徐无眠就直打哆嗦,不知何时又提了当初从妓院里逃出养在宋府的女子,还有哗变中一位带头闹事的士兵……总之一时之间审讯堂上纷纷杂杂, 冯延年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徐无眠的指认往兵部,也就是林清身上引。可徐无眠就像块石头,油盐不进,把冯延年气得两撇胡子是翘了又翘。 堂上客座, 倪允斟嘴角衔着哂笑,望着这跳脚的冯延年,什么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上了, 这林清却端坐在一旁,冷冷清清地笑, 丝毫不慌张也不为所动。偶尔间两人眼光相触,倪允斟便朝林清挑眉,林清却幽幽地移到了一边。 嘿, 这人, 只愿意要好处,还不愿意付出了? 倪允斟暗暗地想,一会儿定是要把人逼到兵部的某个小黑屋里, 好生亲一亲嘴儿。 还没亲过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儿呢! 他毫不在意这审讯中究竟是谁在控诉,又是谁在辩白。只要徐无眠守口如瓶,自己一人扛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林清还在兵部的第一把交椅上,把他弄出来是迟早的事。就怕他一时松了口,自己在一边呢,这么多见证人,也不好帮林清向圣上打马虎眼儿。不过,倪允斟笑了笑,这见善还真有两把刷子,感情去年夏天就闹着要买战马,这局布得可真早。 这回奚越一上任东州,东西两边还真被他收归囊中了。 怪不得张党一行人急得不行,在这么下去,他是不是又得磨刀霍霍向张党的根据地、那富庶的江南动手了? 去年用一场暗杀制止了岐王和宋知止在江南的动作,以后呢? 步步为营,当真是智计如妖!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一整天下来冯延年都有些口干舌燥,支持不住。他不悦地看了一眼林清,悻悻离去。出了审讯堂,他朝站在环廊下地林清喊了一声,“林大人——” “见善在这儿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呐!” 林清勾起嘴角,“见善可是鲜少沾酒呢。” “哈哈,哈哈!”冯延年狠戾地笑了两声,扬长而去。只是出了兵部衙门,他却并不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张府。 “是一点都不肯低头!”冯延年灌下一口茶水,气极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什么奚越即将奔赴东州上任!这回东州是保不住了,他日还要到什么地步?” 张邈踱步到窗前,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肯……稍稍让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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