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幼讲的是故事,他讲的不是。 拇指摩挲着对方冰凉的面庞,殷霜道:“苏小霜是个蠢货,竟然敢信仙童的话。他坐进金光界里,无异于交换了自己的命运,一生都被禁足。更何况金光界独他一人,枯坐百年,他一个孩童早疯了,怎还会保持人的模样? “你应该说苏小霜虽然看着像正常人,实际早成了一个十足疯子,后来他遇见一个同样被困在牢笼里的小孩,他想啊,不如也把他逼疯。可是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法子,就是让那小孩也感受一下那种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让他在绝望中死去,这样故事才好听。” 李幼不知殷霜好好的突然在发什么疯,沉默三秒后,道:“为所爱之人付出,就算希望只有一成。” 他眼皮一掀,“九死也不悔。” 是了,当初答应同李幼做交易,除了利用他,便是想看看这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孙珩行不顾一切与他们翻脸。 如今他看出来了,李幼身上那股为珍视之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冲劲足以吸引着他们这种活在阴谋诡计,缺乏纯粹温情的人。 李幼啊李幼,我可真是有点嫉妒那人了…… 殷霜勾着他的下巴,放低声量:“听说陛下要娶亲了?陛下可有中意的人选?” “我——” 殷霜立即捂住他的嘴巴,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凌楠的小女儿不错,长得很讨喜,适合封个美人,谢芝的女儿也挺好……” 他将朝廷上下官员的女儿点评个遍,转而问李幼:“陛下觉得谁人合适入宫?” “谁都不合适。”李幼道:”我不好女色,若执意纳她们入宫,也是白白浪费她们的生命。” 殷霜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又道:“可我一人伺候陛下,生不出一儿半女,陛下可会怪妾身?” “你这是……” “嘘——陛下不是答应过我两件事吗?如今我来讨这最后一件事了。”殷霜道:“陛下陪演我一出戏吧。” “什么戏?” 殷霜看着他。 李幼很快反应过来从他说娶亲那刻起就已经开始演了。 “陛下可会怪妾身?”殷霜重复了一遍。 听着那番深宫怨词,李幼忍不住起了鸡皮疙噶。他道:“你若生不出,就换其他人来——啊!” 忽然,他的脸贴到冰凉的暗格上,双手也被折到背后,丝毫动弹不得。他听到悉悉窣窣的意料彼此摩擦着,凉意顺着脖颈处一直到腰间。 殷霜的手揉捏着他后颈,将声调拉长,“原来陛下喜新厌旧。” 李幼心中惊慌,却不愿失了面子,咬着牙道:“是又如何?” 背后顿时没了声,湿润又有温度的东西从后颈滑过,李幼登时挣扎起来。可殷霜的力气并非他能抵抗。 他的身体升腾起微妙的痒意,耳垂被人含住,低哑、危险的声音碰到他的耳朵,“没关系。妾身可以让陛下生出来。” “你放肆!” “妾身娇纵多年,陛下不早都知道了吗?”殷霜压住他,扣住他的手背,语气委屈:“妾身没名没份地跟随陛下多年,陛下如今欲另娶新妇,妾身好生委屈。陛下不应该补个名分给妾身吗?” “不……”李幼刚说一个字,剩余的话都被强行咽回喉咙,殷霜接着道:“陛下想说不能委屈妾身吗?让妾身自己随便挑吗?” “……” 殷霜摸着光滑的肌肤,满意道:“陛下果然爱极妾身。” 汗珠从肌肤冒出,从背肌滑至腰间。 李幼死死咬紧牙关,半分话都说不出来。忽然,他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腰间。 那是个方方正正、有棱有的物体,李幼估摸着是个印章。 殷霜性子不羁,他真怕腰间的印章是个玉玺,他连忙道:“殷霜!你要……做……什么?” “妾身想当皇后,所以提前拿了皇后的宝册,现在正盖在陛下的腰上呢。” 朱砂混着金箔的泥印遇水化开,顺着腰侧滑下。殷霜心神一动,手指抹去化了水的红料。他掰过李幼的头,将泥印抹在薄薄的嘴唇。 李幼人生得好看,只不过唇色偏淡,便显得人气色不佳。泥印一抹,人顿时就像活了过来。 眼波流转,氤氲的雾气隔着迷离眼神,眼尾的泪滑落脸颊,叫人心生怜爱。 “陛下。” 殷霜摩挲着李幼的下唇,那张向来逢场作戏的脸,生出一丝罕见的柔情。仅是一丝,却能感受出他的喜爱。 他说:“陛下,日后我待在长乐宫里,日日夜夜陪着你好吗?” “……” 殷霜并非真想要李幼的回答,只是情到浓处,总有许多无法自抑的情愫跑出来,他想说便说了。 李幼觉得他发神经,却无能为力。他浑身都冒出了一层汗,心脏在急速跳动,喘息在静谧的寝殿愈发明显。 这场戏演得太过了。李幼实在无法忍受。 “殷霜,殷霜!” “你给朕停下来!” …… “殷霜。” “求你。” 所有威胁哀求都失了效。殷霜像是疯了一样,怎么说都不听。 李幼在即将失去意识时,为了报复殷霜,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好似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话。 “陛下,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第41章 罪己之诏1 喜宝被李幼重新叫回未央宫当差时,心中又喜又惧,喜的是他终于能回到李幼身边,怕的是小寒子那个疯子。 在他失宠这些日子,他可没少被小寒子下的毒所折磨。若不是解药只有小寒子一人所有,他早该叫陶嵩整死那个狗养的畜生了。 如今重返未央宫,他定要夺回天子的偏爱,等小寒子失势了,到时候拿到解药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踏进政清殿,喜宝收回心神,跪拜在地上:“奴才喜宝参见陛下。” 李幼没有立马叫他平身,而是道:“喜宝,这些日子,我冷落了你,你心中可怨我?” “奴才不敢!” “说实话。” 喜宝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哽咽道:“奴才只怨自个服侍不力,被旁人比了下去。陛下如今肯再用奴才,对奴才已是恩典。日后奴才定当向小寒大人虚心请教,伺候好陛下。” 几滴泪落下,倒让喜宝看起来委屈得很。李幼知道自己为保殷霜而冷落喜宝的行为不对,可若殷霜身份暴露,喜宝只会没命,所以他只能狠下心来。 可说到底,还是他不对在先。李幼叹了口气,道:“你过来。” 喜宝挪动过去,李幼拿出一条九色玛瑙翡翠项链,放到他手中。 “陛下……” “是我不好,之前冷落了你,这条项链就当作是我的补偿,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这可折煞了奴才。”喜宝连连将项链递回,“这本就是奴才之过,陛下怎能来道歉呢?” 李幼握紧喜宝双手,打断他的话:“喜宝,你陪在我身边多久了?” “从奴才入冷云殿起,满打满算已经九年了。” “是啊,已经九年了。这九年来,我们不管经历什么困难,都没有抛弃过彼此。喜宝,我自幼丧母丧父,身边朋友也没几个,一个人很孤单。是你、恩宝和陶嵩对我不离不弃,安慰着我照顾着,所以我早已把你们当作家人看待。即使我当了天子之后,可对你们的初心从未变过,你明白吗?” “陛下……”喜宝热泪盈眶,“我错了。” “别这样。”李幼抹去他的眼泪,道:“等我死后再为我哭吧。” 喜宝瞪大眼睛看着李幼,浑身颤抖:“真没有办法能治了吗?” “没有。” “陛下走了,喜宝也不会独活!” 李幼拍一下了他的脑袋,“说什么傻话,我已经与陶嵩说了,我一走,你就去他那好好生活,什么粗活重活都不用干,只需要吃好喝好玩就行了。现在你就好好陪着我度过最后的时光,你不必担心小寒子会对你如何,我已将他派出宫外做事,他暂时回不来了,这段时间你想如何就如何。” 喜宝再也说不话来,扑进李幼的怀里,一个劲地喊着陛下二字,好似这样心中就能好受一点。 *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李幼闲来无事,带着喜宝游沧池。尚未赏景一刻,李幼就见到了康心殿的何用。 何用拎着食盒来他面前,道:“陛下,这是太后为你做的鱼汤。” 李幼看了看食盒,又看看何用谄媚的笑容,道:“母后费心了。不过每日去鳞烹鱼太过伤手,还请你转告母后不必为此劳力,儿子该心疼的。” “陛下所言,太后听了必定感动。”何用话锋一转,“只是太后说鱼汤滋补,可养身体。陛下只管用便是。” 自从李幼向冯如意交代好所有事之后,未央宫日日有新鲜的鱼汤送来。每一碗鱼汤都是冯如意亲手做的。 他知道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曾去康心殿说过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可是冯如意没有听,仍固执递过一碗鱼汤,道:“哀家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为时已晚,只是哀家欠你良多,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李幼听罢,陷入久久的沉默,也就由着她去了。 * 九月二十三日,还差两日,就是陶嵩的生辰日。 李幼本想摘些木香花制成干花送给陶嵩,可到冷云殿才发现木香花已过了盛开的季节,便只能作罢。 木香花枝条生长茂盛,郁郁葱葱地爬满了整个花架。李幼要了剪刀修理木香花枝,好让木香花明年花期更长。 闲久不动身,一番修剪下来李幼累的直接歇在地上。 喜宝将茶水送到李幼面前,等人用完了茶才道:“陛下,御史大人来了。” “快让他进来。”李幼从地上爬起,伸手拦住要行礼的陶嵩,“你可算来了,快看看我之前种下的木香,长势是不是特别好?” 陶嵩捻起几根藤枝条仔细看了看,道:“叶子碧绿如玉,茎根粗壮无刺,陛下果然厉害。” 李幼笑了,“你送的我的东西,我自然要好好养护。其实今日召你来,不为其他,只为你生辰。我想给你的东西太多了,却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故而我想问你,你可有什么心愿?” 陶嵩愣了下,随后神色变得柔和:“陛下给我已经够多,臣不能再要了。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那陛下的心愿就是臣的心愿,” “我说的是陶嵩真正的心愿,与江山、君臣无关。” “那便愿陛下龙体安康,长命百岁。” 李幼微微抿嘴,思考了会才道:“既然你没想好,那朕便许你一个心愿。凡朕力所能及之事,朕便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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