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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爱恨交杂，一个顶着恨说不爱。 可他们本不该如此的。 隐蔽的刺痛泛开，一行清泪掉落。 太晚了。 实在是太晚了。 若是早点醒悟就好了。 怨侣做不成，分别也做不到。 下辈子……还是别遇见了。 李幼缓缓闭上眼睛，就此与世长辞。 年少的帝王与谋反的臣子双双死去，死亡的丧钟将讯息传遍整个洛京。 一切尘埃落定。 第45章 死而复生1 “哥，哥！”一名长相英俊的男子拎着一箩鱼，扯着嗓子边喊边推门而入。 院子不大，东边三间房，西边两间，剩下的就是厅堂和厨房。中庭栽了数棵桃树。春日一到，朵朵桃花绽放，粉红如霞，似梦似幻。 “来了，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听到声响，另一名稍微年长的男子从房中走出，来到弟弟面前。 “看看。这是什么？”弟弟把箩筐打开，哥哥往里瞄，箩筐里挤满了鱼，条条个头肥大。 “哟，今日运气不错，大丰收啊。”他撸起袖子，接过箩筐，“今晚想吃什么？清蒸还是红烧？” “要不做个全鱼宴？” 哥哥出奇地挑眉，“你想累死你哥啊，沈容泉。” “那就做清蒸？”沈容泉摸摸头，“筐里有鲈鱼，做清蒸鲈鱼就很不错。” 他话一出，哥哥沈容云眉毛一挑，“清蒸啊——我说呢，抓那么多鱼拿来做清蒸，原来是想借你哥的厨艺来献给佛祖啊。” 沈容泉被自家兄长戳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前揽住沈容云的肩膀，撒娇道：“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沈容云见不得自家弟弟还似孩童那般撒娇，一听他这样讲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当即没辙。 “行了行了，我做还不行？” “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沈容泉欢呼一声，把别在腰带的糕点拿下，给了一份沈容云，“哥，那你忙。我先去看看李长之。” 随后沈容泉大步流星地跑到后院，一下没了影。 沈容云看着走远的人影，掂了掂手里的纸包糕点，低声说了出息，然后小心地把糕点放到干净的桌子上。 * 后院摆设不多，一桌一树一秋千，篱笆上栽满了花，一簇簇地挤在一块，风一吹像极了翻滚的花浪。 沈容泉踏入后院时，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待确认仪容得体后，才放轻步子朝榆树那边走去。 榆树下坐着一个清瘦的男子，面容瞧着乖巧，十分讨人喜欢。只不过眼里没有情绪，如画龙无睛，空有一副靡颜，无半分鲜活。 沈容泉初次见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他打了许多的猎物满载而归，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打算今晚加餐。 一路穿过中庭，远远地就瞧见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个个人高马大，腰佩兵器。听到了声响，只是稍稍侧目，就令人胆寒。若无多年浸泡血场里厮杀，断不可能有这份逼人的凶煞。 他哥是隐士，偏偏又有惊人的谋略，慕名而前来请出山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等自己大了点，才有那么一个人入了他哥哥的眼。 那人是个女子，可才气、胸怀、眼界却不输于男人。他曾见过她两面，便立马懂了哥哥的选择的深意。后来他才知道，那名女子是晟朝的长公主李微玥。 沈容云虽与李微玥达成合作，但李微玥从未叫他办过任何事情。 一日大雨，李微玥撑伞而来，与沈容云在书房对弈。沈容泉坐在窗边，手撑着下巴百般聊赖地看着雨珠落地，打落一地桃花。 雨打屋檐，子落棋盘，一声轻呵引得沈容泉回头。只见李微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从容犀利，如同出鞘的利剑，致命又迷人。 她玩着指腹间的棋子，说：“棋分三路，条条无活路。此处虽余一口气，却是请君入瓮，好一网打尽。” 沈容云伸出手，道：“公主请讲。” “天下将乱，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半年之后，二王叛乱，陶氏谋反。李微玥率幽州、凉州、豫州三军前往洛京勤王，斩杀乱臣贼子。不料迟来一步，愍帝李幼被陶氏逼杀。 民间传言，长公主与孙氏一族联手诛杀贼首陶嵩后，愍帝已是回光返照。弥留之际，愍帝将传国玉玺交付到长公主手中，亲口传位于她。 “少帝崩，帝恸哭而昏，天下闻之落泪。” “帝遂承少帝志，立新朝，平战乱，逐异族，兴百废。” 新修的史书只写了这么一句作为旧朝的结尾和新朝的开篇。 沈容泉听闻后只觉唏嘘。 眼前的人正是李微玥要沈容云办的事情——照料一段时日。 沈容云原先是不大乐意的，臭着脸把人晾在一旁不吭声。他不表态，护送的人也没法安心离开。直至沈容泉兴高采烈地跑回家中，清脆的呼唤打破了这一场诡异的沉默。 护送的人侧目而来，沈容云面色稍缓，招呼他过来。 他听话地走到沈容云的身边，也正好瞧见了一身华贵面料，却又死气沉沉的长之。 他对眼前的这个生人起了点好奇心。 “哥哥，他们是——” “公主的心腹。”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送人来这住一段时日。” 见哥哥面色不太好，沈容泉想了想：“哥哥嫌他扰了你的清静？” “若是这样，你早被我轰出去了。”沈容云看向那人，显然认出了什么，俊眉微微皱起，喃喃道：“我只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护送的首领心领神会，“先生不必担忧，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绝不叫人搅了您的清净。 “公主说了，只要让公子待一段时日便好，日后公子去处如何，都由他自个儿决定。” 自此，长之便在沈容云的小院住下了。 沈容泉与长之的年纪相仿，性子却天差地别。青年的热烈、开朗、朝气、真诚都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这样的人只有在爱的浇筑中才有的。 而长之如瑟瑟秋叶，茫茫江月，寂寥、荒芜、哀伤。好像世间任何东西都不足以重新点燃他的生欲，枯井般蹉跎岁月，一心等死。 沈容泉觉得长之应是受了天大的变故和委屈，故而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大概是那颗纯真的心生了怜惜，他试图将快乐、幸福传递给长之，好让他不那么悲伤。 第46章 死而复生2 长之的世界真的很寂静，时常一个人站着、坐着，默默无语，看着景，发着呆。就算有人站在他旁边，他也不会有一丝反应。 沈容泉处处碰壁，也没想过放弃。 他陪着长之看景，絮叨地讲着最寻常的闲话。又带着他去小院附近的山头踏青，折枝。山中多小动物，沈容泉偶尔兴致来了，便就地取材，做一些简易的机关来捕猎。 小动物警醒，嫌少有中计的。有时待上一日都抓不到一只，便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 沈容泉的脸色太过灰心，在门外等着他们二人归来的沈容云一眼就瞧出自家弟弟心情不佳。 “怎么了这是？垂头丧气的。” “今日本想带长之捕些小动物，等了半天一只都抓不到。”没等沈容云说话，他打起精神转头跟身后的长之保证道：“下次，下次我定能抓到它们，你今天别不开心。” 不知长之到底有没有在听，仍是一副空洞的样子，没给沈容泉一点反应。 而沈容泉似乎习惯了长之的沉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拉着他进屋子。 一直在观察他们二人行为的沈容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头升起一丝不妙。 隔日，沈容云借着做饭要人帮忙的机会，将沈容泉叫到厨房里，忙了一会才随口道：“容泉，哥记得你的狩猎技术一向很好，怎么昨日就失了手啊？” 生火的手一顿，沈容泉随即道：“哎呀，马有失蹄，人自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这不是很正常嘛？” 沈容云沉吟了会，又道：“你这些时日总围在那人身边，哥瞧了总是不大放心，怕他把你带歪。容泉，是不是山中日子过于清苦寂寞了？” “没有的事！”沈容泉道：“山里好玩着呢！再说了，长之只是寡言了些，人又不坏。而且我只是想帮帮他，让他能够开心些，不至于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了。” 沈容云切菜的手停下，“帮他可以，但也不要过分上心了。” 沈容泉把木柴扔进灶火台，敷衍了事：“知道啦！” * 水光潋滟，晴天朗日，今日天气绝佳。正巧碰上集市日，山下定是热闹非凡。 沈容泉盘算着行程，想带长之下山凑凑热闹，不料遭到沈容云等一干人的反对，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他也从他们的态度中嗅到了古怪的味道。 他对长之的身份起了好奇，但他不打算去问哥哥，而是选择修书回去问姐姐。 姐姐疼他，自然会答应替他打听。 送信、打听、回信都要花费很长时间，沈容泉只能耐心等着。 长之来时是中秋，转眼间已到了晚秋时刻。 沈容云爱吃柿子，沈容泉便在附近移栽了数棵柿子树。 如今柿子树应季结了果。一颗颗红艳艳的柿子挂在枝头，像极了灯笼，好不惹人喜爱。 沈容泉很高兴，因为今年结的柿子比去年还要多，足够三个人吃了。 “走，长之，咱们去摘柿子！” 沈容泉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拉着长之的衣袍，慢悠悠地走去柿子林。 到了柿子林，沈容泉开始活动筋骨，完了将身上的外袍脱掉，忽见长之唇色淡紫，鬼使神差般把外袍披到他身上。 “天冷，你还是多穿点，免得冻着了。” 不知是不是多月的相处的缘故，那个木偶般的长之忽然抬头看向沈容泉，空洞的眼睛映着他的身影。 他张了张口，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长之：“谢、谢。” 多月未开口，谢谢二字说得沙哑生硬，却教沈容泉高兴得原地转圈。他甚至想抱住长之，半途伸出的手生硬地收了回来。 拳头握紧，在空中摇了几下，他笑道：“长之，你等着啊，我给你摘柿子做柿饼吃！” 柿子被摘下，放进篮子里。沈容泉采摘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低处的柿子摘完了，沈容泉便爬上柿子树去摘。他认真挑选成色好的柿子，摘下一个又一个。 摘得差不多时，抬头忽见高处细枝有数颗饱满漂亮的柿子，压得枝条弯下了腰。 沈容泉想着摘下来，却忘了细枝根本承受不住成年男子的重量。“啪”一声，树枝断裂，他措不及防地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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