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醒醒!” “喂,醒醒!!” 紧闭的双眼颤颤悠悠地睁开来,堵在喉咙的水一下吐到孙珩行的身上。 “你!” 他还没得及发作脾气,只见李幼的眼眶瞬间蓄满了眼泪,即使是隔了一层水雾,仍旧能看到溢出来的恐惧。 “对,对不起。” 孙珩行的火气噌一下就散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奔腾而过。他放轻了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幼的眼睛一眨不眨,嘴唇死死抿着,像是在犹豫和害怕。 等他快失了耐性才怯怯地应道:“李——幼。” 自此,年仅八岁的孙珩行和六岁的李幼正式结下一段缘分。 那本该是一段很好的缘分。可谁都没能料到他们会决裂。 孙珩行出神着,肩膀处忽然被人点了点。 “孙珩行……” 他回过神,语气不变:“嗯?” 李幼屈服了,变回温顺的模样认真地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李长之,你是不是傻啊?不懂得反抗吗?”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无论做没做错事,年少的李幼总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年少的孙珩行,如今还是这样。 可无论他们之间变成什么样,他仍然吃李幼这套。 冷漠的面容缓和下来,孙珩行握着没什么肉的细腰,蹙起眉头,不再计较刚才的事。 “陛下这么瘦弱,药都喝了吗?” 李幼呆呆地点头:“喝了。” 孙珩行见他吓懵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松开李幼的腰,拉开两人的距离,道:“陛下累了,回去歇着吧。” “那喜宝——” “暂且饶过他。” 李幼松了口气,发自内心朝他一笑:“谢谢孙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5章 朝廷见血(修) 喜宝保住了一条命,可也伤得不轻。 李幼过去看他时,他正昏迷着,趴在床上。露出的肌肤几乎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 树是自己栽的,罪却是喜宝担下的。于喜宝来说,属实是无妄之灾。 李幼叹了口气,默默在心中道了歉。随后他向新调来的太监嘱咐道:“好好照顾喜宝,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太医署拿。” 等这事过去三日后,李幼温书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孙珩行入宫做什么?来看他? 不可能。李幼很快否定了这个天真的念头。孙珩行鲜少入宫,一般入宫只为政事。 那日场面过于混乱,他竟忘了问。转念一想,无论什么政事,他只有点头的份。跟他说,只是走个流程,好名正言顺地施行。 想必自己惹他太过,这才没有提。 算了。 李幼翻过一页纸,继续看了下去。 **** 今早发生了一件大事,朝廷上死人了。 司隶校尉窦颖,正三品大臣。因在朝上反对孙珩行进行削藩一事,便被他以不忠君王,结交朋党,以下犯上的罪名当场诛杀。 据在场在的大臣描述,窦颖当时血溅三尺,死不瞑目,好些官员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孙珩行没有压下自己杀了窦颖一事。于是早朝结束后,窦颖的死讯飞快传开。传至民间时,事情的内容多添了几个字——清正廉洁的窦颖被权臣孙珩行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死。 民间说法各说纷纭,但其核心都往一个方向走——孙珩行滥杀无辜。 有不平者欲上至官府前要说法,却吃了闭门羹。这一下子激起民愤,但也只是敢怒不敢动,天下谁人不知孙珩行是个凶神恶煞,夜止孩啼的“玉面阎罗”。 似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传出去的消息越发离谱,甚至恶毒。名声本就不好的孙珩行更加遭人怨恨和唾骂。 可孙氏一族仍无动作,大有冷处理这件事的意思。待流言传至满城,无动于衷的孙氏开始行动了。 派出去的兵穿梭在整个洛京,将散布谣言的人一一抓入天牢审讯后就下了杀令,以至于菜市前的监斩台的血就没干过。 人心惶惶,都害怕自己被拉去砍头,于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骤然销声匿迹。 要是有人留心,他就会发现死的人,官员占据了一半以上的人数。蹦跶的人已经死了,剩下被摆了一道的官员及时隐身,纷纷安静下来。 窦颖死了。司隶校尉的位置还空着,孙珩行处理完谣言一事后指定左冯翊石乔来担任。 然而,石乔担任司隶校尉不久后,猝然发病暴毙。接着又调凉州刺史兰望担职,同月溺水而亡。往后来两个接任此位的官员一个呛食而死,另一个惊悸而死。 短短两个月,司隶校尉换了四个人,死了四个人。司隶校尉一职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烫手山芋。 孙珩行清楚对方敢这么做就摆明了不怕他来查。即便如此,他还是派人去查,如预料中一样,查了两个月什么也查不出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司隶校尉的位置就这么空着。 但外面如何腥风血雨,李幼全然不知。眼下他正对着太傅给出的作业头疼。 太傅让他论什么是君王之道? 李幼心中没有答案。 他习书不过六载,这六载里头还得分开算。幼时两载,登基四载。 君王之道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宛如水中捞月,雾里看花,渺茫一片。如何做皇帝,他真不知道。 如果真的要论君王之道,除却习书,还要亲政,知晓天下大事。可孙珩行很少让他上朝接触政事。需要上朝时,他只要坐在龙椅里,露个面。然后听着下面的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李幼每次坐在上面的时候都很像个木偶,乖乖的对孙氏一党言听计从。唯一反对的一次是因为孙珩行要拿初露锋芒的陶嵩杀鸡儆猴。 那时孙珩行面色铁青,却没有当场发作。李幼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下朝之后,百官尽散。 他被孙珩行拖拽地走出宣室殿。 玄色龙袍繁琐沉重,十二旒冕珠子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发出阵阵声响。 他们一路拉扯,可没人敢上前拦着,一个个低着头视而不见。孙珩行将他拖到未央宫,恨铁不成钢地说教着他。 平时的他或许会像个鹌鹑一样听训,可事关陶嵩,他才会反驳,让人得以一窥皮囊后的犟骨。 字字犀利,字字反骨。气得孙珩行扇了他一巴掌,然后甩袖离去。 想到这里,李幼心情复杂起来。 “陛下,恩宝姑娘来了。” 这碗药便是先前孙珩行所说的那副药。药的名字不曾有,但他每月都要服用。 李幼木着脸:“带进来吧。” 白色的玉碗和浓黑的汤药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 李幼屏住呼吸,不敢有半分停留,大口大口吞咽下去。药还是一样的苦涩,难喝,现在还多了一股莫名的腥味。 李幼捂住嘴巴,吐了又喝后才道:“你们换药引了?味道有点变了。” 他刚说完话,站在杨恩宝背后的宫女悄悄抬眼看了那碗被喝完的汤药。 “兴许陛下用药前吃了什么东西,这才改了药的味道。” “可朕……” 杨恩宝摇头,随后转身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诺。” 宫人一散,杨恩宝将备好的木箱打开,里头装的是果肉饱满的桃子,“这是杨山进贡的软桃,很是香甜。这样陛下日后吃药就不怕苦了。” 桃子一到,说明陶嵩又给他写信了。 李幼眼睛一亮,“那朕尝一尝。” 桃味浓郁,汁水甘甜。他很快吃完一个,正想拿起第二个,杨恩宝按住了他的手,“软桃还有一种吃法。” “什么吃法?” 杨恩宝一笑,拿出根芦吸管插入软桃里,“软桃多汁,果肉又软,这样吸着更好吃。”她从食盒翻出数根芦吸管,拿出一根带有不明显标记的在李幼面前晃过,“若陛下不想脏手,日后可这样吃桃子。 李幼明白了她的话,点头道:“好。” **** 未央宫,天子的寝殿。 宫女用针挑暗灯芯,放下幔帐后退出了寝宫。 李幼盖着薄被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睡意。 他盯着床顶上的龙纹刺绣,心里头惦记着陶嵩送来的信,时隔两月,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写点什么。 夜深人静,虫鸣声起。 李幼翻身摸出枕头下的信。因着室内昏暗,他悄悄拿了一盏油灯,放在床脚踏边,自己则坐下方,将纸张凑到灯下去看。 纸张的正面写了“长之,尽力而为。” 将信翻过来,是一个用浓墨圈住的名字。 因为取时不慎沾了水,信纸的墨色晕开,字被晕染了大半。李幼辨认了许久,才看出“窦颖”二字。他将窦颖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这人的容貌和职位。 良久,他才记起这人。僖帝在世时,窦颖已经身居高位,但为人甚是低调,政绩平平,不怎么招眼。而今陶嵩送来这封信上,出现窦颖此人的名字,大概有两种可能:除人,升职。 前朝出了大事。 可他消息闭塞,并不知这大事所谓何事。若要帮陶嵩,还得找个值得信任的人来问。 宫中可信的人寥寥,宫外的人要付出代价。 李幼一一排除心中的名字,最终锁定在喜宝身上。随后他捏着一角信纸靠近的灯火,火舌燎燃信纸,很快烧成了灰。 第6章 冰酸梅汤(修) 过了春,又入夏。 碧色的树叶开始占据每一处的风景。棕干绿枝,无风时给人乘凉,起风时与天共舞,卷起一阵“沙沙”音。 洛京的人换上轻薄的衣裳,手执不同样式的扇子,摇着扇子扇风,拿着帕子拭汗。 天子怕热,刚入夏就用上了冰。葫芦扇摇着风,驱散涌进来的暑热。 一身薄衫的李幼饮药半个时辰后,就传了冷饮。 数碗冰镇酸梅汤摆在桌前,飘着冷气。他握紧了拳头,一鼓作气将送来的冰镇酸梅汤喝个精光。 大热天的,李幼浑身冰冷,没有一点暖意,体内如刀搅般痛得厉害。他强忍着痛苦将近半个时辰,豆大的汗珠打湿衣裳,眼前一片昏花。 “来人,来人。” 养好伤的喜宝进来时,就见他脸色惨白,捂着腹部栽倒在地。一声尖锐的惊叫响彻整个寝殿:“陛下啊!!!” 病是自己作的,痛也要自己承受。 李幼上吐下泻数回,人都快虚脱了。太医们忙里忙外,直至夜里才为他止住了病情。 寝殿内,喜宝替李幼掖好锦被,细声道:“陛下,服完药就歇了吧。” 喜宝正欲离开,袖子忽感一股拉扯。他低下头,见李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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