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转了一圈,他将其他人叫出去,自己半跪在床边,“陛下想问什么尽管问,奴才定知无不言。” “朝廷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回陛下,朝中近来并无大事发生。若硬要说——”喜宝面露迟疑,尖细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两个月前,孙大人在朝廷之上无故戮杀司隶校尉窦颖。” 戮杀一词用得实在微妙,李幼神色变了下。 喜宝接着道:“大人此举令百官骇极,百姓不平,可……现在没有人再敢议论此事了。” 没人敢议,就是那边动了手。 李幼觉得孙珩行滥杀无辜,无半分仁义之心,长久以往,怨恨积累,定会起义反抗他的暴行。反抗便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孙珩行死,要么百姓死。 若真有那日到来,他倒希望死的人是孙珩行。可一想到孙珩行死了,他又有点不忍了。 李幼心情复杂,将脑子里的念头摒除在外,继续思考着窦颖一事。窦颖死讯想必陶嵩早已知情,那么信中还提及到此人的名字,不是升职杀人,就只剩下一个含义。 “窦颖死后,现在是谁坐的这个位置?” “无人。”喜宝解释道:“孙大人派去担职的四名官员无一不离奇身亡,邪门的很!没什么人敢往上凑,故而司隶校尉一职仍未定下人选。” 李幼心中有了计量,想着等人入宫后再找办法。他“哦”了声,转而问其他的:“宫中传讯给他了么?” “传了,尚未有回音。” 孙珩行还是不肯进宫。 李幼有点失望,扯过被子盖住头:“喜宝,你下去吧。” “诺。” 一天的病痛折腾后,李幼闭眼立即就睡着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会有不速之客来来临。 夜深人静时分,寝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开了半扇门。先踏进殿里的是只黑白灰杂糅的狸花猫,再是一身黑袍的男人。 男人身姿颀长,面容妖冶,嘴角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似乎对这座宫殿很熟悉,进去关门后,一路来到安寝的内室。 狸花猫跳上铺着软垫的椅子,舒服地趴在里面,神态慵懒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走到香炉前,提起盖子,将不常用的香料扒拉进去点燃。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才行至天子榻前,撩开幔帐,一张安静还有点疲惫的睡容映入他的眼睛。 “睡得挺香。”他撩开衣摆,坐到床上,微微俯身,用手背蹭着李幼的脸。 他的手很凉,触摸人时似块冰。 李幼老觉得有块像冰的东西在脸和脖子上滑来滑去,让人睡得不安生。他从梦中睁开眼睛,想看是什么东西打扰他睡觉。 这一看,他情愿自己刚刚没醒,就这么将就着睡觉。 “你怎么来了?” 冰凉的手顺着脖子滑上去,捏住了没什么肉的两颊,“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 李幼没有立即应声,与其对视片刻,缓缓挪开视线道:“我没什么大碍,人你瞧过了就回去吧。” 男人也不恼他冷淡的语气,“几个月不见,你气性大了不少,看样子是不怕我了。”他将李幼从床上扯起来,“陛下忘了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 “嗯?如何?”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对方的李幼憋着一股气道:“殷霜,你太放肆了。” “放肆?”殷霜道:“陛下每次要利用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只是两厢情愿的交易,你每次不也拿你要的东西了?” 殷霜将人按回床,一缕发丝垂在李幼的侧脸,“陛下也知道是交易啊?我还以为陛下忘了呢?” “……”李幼屈辱地扭过头。 殷霜低头在他脸上偷了个香,给了个台阶下:“陛下别生气呀,刚才确实是我放肆了。不过在认罪前,我这里个故事想说给陛下听。” 他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小孩子长得圆滚滚的,很是讨喜。家里人呢又很宠他,几乎要什么就给什么,所以这个小孩被养出了一身的娇气毛病。由于事事惯着,这个小孩啊就特别叛逆,别人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后来他听下人说家里有一件家传宝物,得到它就能号令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小孩很想要这件宝物,然后他去找爹娘要,爹娘说那个东西不是他可以拥有的。小孩得不到也没有哭闹,他的爹娘为了安慰他,买了许多奇珍异宝送给他,想让他不再惦记那个宝物。 “小孩表面答应他们,暗地里却偷偷寻找那件宝物,他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他趁着夜里去偷,却发现那件宝物其实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孩,那个男孩对小孩说,找了他,就替他坐牢吧。然后他被丢进了牢笼里,看着男孩离开。等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已经晚了,他只能绝望地等死了。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好听吗?” 李幼沉默了会,问:“你哪里来的故事,这么奇怪?” “随处听来的小故事。你不喜欢?” “……” “那我讲点你喜欢的吧。”他放低了声:“陛下喜欢花吗?喜欢的话,我那几株奇花就送给陛下,让它种在冷云殿,陪着那些木香好不好?” 李幼冷道:“你监视我?!” “陛下九五至尊,此等行举我万万不敢的。”殷霜盯着李幼的面容,心神一动,继续道:“我改主意了。陛下仪容美,若将花以染料刺入皮肤,做个刺青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 室内安静无声,得不到回应的殷霜伸出一只手,拨下帷幔,形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陛下怎么不说话?” 他挑起李幼的下颌。天子唇色淡,身体不舒服时唇色会更淡,显得人没什么气色,唯眼睛还有点神。他喜欢这双眼睛情绪外露的样子,特别是在床榻的时候。 他缓缓靠近李幼,用半威胁半调笑的语气道:“你再不吭声,那就留着待会应。” 第7章 说个笑话(修) 听到这里,李幼神色终于变了,他连忙抵住殷霜的胸口,“我不要刺青,你的花我也不要。” “那桃子你要不要?” 李幼手一抖,以为事情暴露了,他盯着殷霜的表情,试探道:“什么桃子?” “陛下近来不是很喜欢桃吗?吴山新送来了一批桃子,我预备送给陛下。”殷霜道。 李幼见殷霜脸上没有异常,兀自松了口气,“哦,那朕要。” 他说完,殷霜却不说话了。 李幼在他面前很少用“朕”字,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我”自称。一般用上“朕”这个字,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在撒谎,二是他下意识慌了。前者的次数往往多于后者的次数。 他撒谎和慌张的时候,眼神总往外飘,给人一种藏不住东西的感觉。 殷霜知道李幼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容。看似懦弱无能,逆来顺受,实则生了把犟骨头,犟得天真又单纯。 若不是几年前的交易,李幼大概率不会委身于他。 可能还不止这个原因。殷霜懒懒地想,或许还有那个人的缘故。 这里面的算计和利用弯弯绕绕,多得很。 不过他不太在意,那场交易他只赚不亏。而且李幼本身是一步大棋,让他得逞也不过是顺了他要的棋局。 殷霜摸着他的脸,忽然道:“听说孙大人数月没有进宫找陛下议政?” “朕习以为常。” “那陛下喝那么多酸梅汤作甚?不是为了见他吗?”殷霜特意加重后面的四字。 李幼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 “不…不是,孙,是我……朕口渴,想喝就喝了。”简单一句话,他说得磕绊,说到最后声音都虚了不少。 突然,李幼听到“噗嗤”一声,然后空旷的宫殿回响着殷霜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陛下,哈哈哈哈哈哈!您真的幽默……风趣啊!” “……” 李幼木着脸盯床顶,无视着趴在他身上笑个不停的殷霜。 床幔的流苏珠子还在轻轻摇晃,殷霜笑了很久才停下。他缓缓撑起两手,眼底划过一抹愉悦。 “陛下,我今晚原本很乏。”他解释道:“但是陛下说话实在太好笑,把我的困意都笑走了。我本来想找陛下睡会谈个事情,但我现在不困了,事情什么的就搁在一旁吧。” 他不困,受罪的只能是自己。 李幼想也没想地推开殷霜,跑下床去。 足尖刚沾到脚踏,一股巨大的力把他向回拖。李幼被连衣带人地拽了回去。 殷霜跨坐在李幼身上,抽掉自己腰间的织金锦腰带,绑住了他的手。 李幼挣不开打死结的腰带,连忙道:“殷霜,我还病着。” “我知道你病着。”殷霜咬住李幼发抖的下唇,“所以我们不做到最后。” 甜腻的香气四处飘,钻进鼻子,李幼渐渐瘫软下来。殷霜一手拨开他的衣衫,一手捂住他的嘴,有点恶劣道:“陛下,我有的是方法玩。” ……略 青丝不分你我,交缠一块。 修长有力的大手游刃有余地逗弄着过分敏感的肌肤,闲情逸致地看着他要生要死的反应。 细碎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指缝流露出来,随后被殷霜以另类的方式堵住。 月暗星稀,铜雀灯快要燃尽。 殷霜食饱餍足,单手支着头,看向还没有缓过来的李幼,道:“身为司隶校尉的窦颖死了。朝堂之前定了好几个人去担任司隶校尉,结果都死了。现在司隶校尉的人选久定不下,朝廷头疼得很,故而我今夜想问问陛下,可有属意的人?”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忘了陛下鲜少亲政,怕是大臣的名字都记不齐。所以我帮陛下挑了几个人。” 殷霜捞起随手丢掉的长衣,从里面掏出一本小册子。 “王凌、谢芝、班飞赫、南何。这四个人都是国之栋梁,陛下挑一挑?” 李幼的眼珠转了转,对上殷霜意味深长的视线。他努力拾起涣散的神智,回想这四个人的身份。 王凌与南何是孙氏的门生,谢芝是陶氏的门生,只有班飞赫不站任何队伍,算是一朵奇葩。 “……” 若殷霜有意诈他,选了陶氏的人,保不准谢芝会死。四人之中,选谁都不能选谢芝。 但既不能让孙氏的人占便宜,又要护着陶氏,眼下只有班飞赫最合适。 李幼累了,闭上眼睛,道:“朕属意班飞赫。” 将坠梦乡时,殷霜的声音模糊传来:“班飞赫固然好,但终究性子过烈,不适合这个位置,不如让谢芝来?” 他实在太困了,连话都没听完整就和周公相会了。 **** 殷霜穿好衣裳,走出了李幼的寝殿。 他背着手,在原地站了会,“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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