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磐是个夜猫子,都是晚上审案,有了进展往往也都是夜里来报。 裴珩换了身轻便衣服,又坐回到了正殿。 耿磐朝他行礼,油腔滑调:“皇上,两个案子皆有了眉目,不过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您呢,是要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裴珩没什么兴致:“坏的吧。” 耿磐:“皇上可还记得一月前,赵侗指认秦焦是煽动考生作乱的幕后主使,微臣便抓了秦焦来审问,可此人相当厉害,他来刑部半月,每日都稳若泰山,言谈举止滴水不漏,还举证了新的线索,反咬赵侗一口——” 裴珩挑眉:“继续说。” 耿磐将完整的案卷呈上:“皇上请看,重新盘顺所有人证物证后,的确是指向赵侗一人,如此一来,他还多了个构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裴珩翻了下供词,嗤道:“你们刑部这么多人,都玩不过一个秦焦?” 耿磐讪讪答不上话:“嗐,这……” 贡院风波已翻了篇,朝中还多的是棘手的事,裴珩也懒得再去深究:“行了,玩不过便放了吧,不过此人不简单,日后还得留心盯着。” “是,皇上。然后这好消息——” 说起好消息,耿磐反而压低了声,偷鸡摸狗般:“便是刑部已掌握了审刑院西阁纵火案的实证,足以证明康府之人便是主谋。不过康太师位高权重,到底与秦焦的身份不同,刑部不敢擅作主张。” 裴珩目色一深,指尖摩挲起案卷的页角,冷声道:“此案暂且搁置。” 耿磐一怔:“皇上,这是为何?这案子查了半年,好不容易……” “康怀寿是个权臣,可也是当世有名的酸儒,秋闱首次改制,仍有不少争议,那帮读书人需要靠他镇。” 说着,裴珩又不禁回想起谢瑾是如何形容康怀寿其人的。 德行高洁,不慕名利。 裴珩虽还是不信,可他不由得顾及在乎谢瑾,半晌,喉间轻扯:“也当是朕,送他一个人情了。”
第51章 买卖 秋闱共分三场, 共十天八夜,期间还要进行武科举考试。故而朝廷有意将今年秋闱的时间提前,七月底便开始了第一场考试。 正巧, 北朔使团也在同一天抵达了建康。 此次迎接使团的所有事宜, 皆是由裴珩与礼部鸿胪寺亲自对接安排, 朝中其他人皆不知详细具体。 且那日后,连王观的口风也变严了,没再与谢瑾透露过半分。 直到是日,浩浩荡荡的阵仗到了皇宫前, 号角阵阵鸣起, 数百名魁梧凶煞的北朔军士一字排开—— 众人才知北朔使团为首领队的, 是赫赫有名的乌兰达鲁将军。 乌兰达鲁在北朔被奉为“武神”,是当世唯一在战场上胜过谢云的人, 当年也是他率兵先行攻破了上京, 逼得大雍朝廷连夜仓皇南逃。 传言他神勇非常,且嗜血成性。 可不想那汗血宝马上的人摘下头盔面罩后,竟是一张温和英俊的面孔。 宫门前的礼部官员虽早做了迎接的准备,可大雍和北朔毕竟有着难以化解的国仇, 当亲眼看到乌兰达鲁出现时, 他们还是不禁胆寒生恨,各个面色铁青,一时竟忘了上前主动。 不想是乌兰达鲁先放低姿态, 纵身下马后,没有持带兵刃, 朝大雍官员行了北朔的见面礼:“乌兰见过各位大人,此行我与公主要在建康耽误十多日,给雍皇帝与大人们添麻烦了。” 礼部的人这才回过神。 王观忙拱手回道:“乌兰将军客气了, 使团不远万里,专程来贺我朝皇上大婚之喜,吾等心中感激,又怎敢轻言麻烦。” 他又朝后面打量了眼,笑眯眯地问:“将军,敢问那轿中坐的,可正是谯丽公主?” 按先前两国的互通书信,北朔来访建康的除了乌兰达鲁,应还有一位公主。 但见北朔队伍中一众彪悍的战马武士,皆簇着那一辆珠光宝气的白色宝辇,烈日照射下,隐约能看见里头坐着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 乌兰达鲁没有否认:“不知今日,我们可否见到雍皇帝?” 公主作为北朔皇族,自然不能轻易露面,需由裴珩这个皇帝来迎接才是。 王观笑得脸都快僵了,又不敢不笑:“乌兰将军,皇上想着谯丽公主舟车劳顿,不如先请公主与诸位好好休息。明日皇上在长昭殿中为公主和将军亲设了接风宴,到那时再见也不迟。” 乌兰达鲁微蹙了下眉,似有不悦:“这么说,今日你们雍皇帝是不打算出来迎接公主了?” 他的神色语气分明都很平淡,却轻易能给人以威慑之感。 王观硬着头皮,声音越来越弱:“要不,将军先问问公主的意思……?” 乌兰达鲁便走回到队伍中。 两名婢女将宝辇前的珠帘缓缓拉开,但见谯丽公主弯着双腿,宛如一条人鱼般婀娜坐在宝辇中。 她身着一袭华贵的黑裙,浑身都点缀了七彩斑斓的宝石,瑰丽妖娆。而那半透的银色面纱下,是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乌兰达鲁弯腰,恭敬地与她说了几句北朔语。 谯丽听言后,姿态高傲地点了下头,珠帘随之又放下了。 乌兰达鲁领受了她的命令,面略有迟疑,才又向礼部官员回话:“既如此,请大人先安排公主到住处吧,明日我们再正式拜见雍皇帝。” …… 婚期将近,礼部因忙着准备迎接北朔使团,大婚事宜全凭谢瑾操持。 他这段时日虽忙了些,可好在能自由在宫中行走。 今日谢瑾又与主持秋闱的康怀寿碰见,师生二人便并肩走在宫道中,叙了叙家常。 “秋闱结束后,老师当真舍得醒时北上随军么?” 康怀寿笑着轻叹:“没什么舍不舍的,你从前也随军走遍了中原九州,当知道行路万里的重要。醒时缺的正是历练,性子才不够稳当。” 谢瑾也笑了笑:“学生倒觉得,率真可爱也不错,不必非得稳当。” 康怀寿面生宠溺:“正因你从小惯着他,他大了还那样赖着你。” 正说着,他们就远远看见了那声势浩大的队伍,正沿着外围的宫道往鸿胪寺走。 谢瑾一顿:“北朔使团?” 康怀寿也往那方向看去,脸色稍沉:“方才听人说了,北朔此行派的是乌兰达鲁和公主谯丽。” 谢瑾听到这两个名字又是一凛:“这二人在北朔的份量都举足轻重……不说乌兰达鲁在中原与北边的威名,这谯丽公主是北朔王最疼爱的妹妹,听说也是个颇有手腕的公主。” 康怀寿因有眼疾,太远的东西也看不清,又看向谢瑾:“这是近五十年来,两国首次外交会面。阿瑾,你如何想的?” 谢瑾心思微沉:“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北朔派这二位来,显然是有自负之意,不像是来求和交好换取人质的,倒更像是……震慑。” 这话刚落,骑在马背上的乌兰达鲁似乎无意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险些与谢瑾视线相撞。 谢瑾又隐隐涌上一股不安。 康怀寿反倒笑了一声:“阿瑾,那你可要借此机会,再来布一场局?” “老师说笑了,北朔使团来意不明,若是我,连提防都来不及,还谈何布什么局?” 谢瑾眼梢微落,又说:“何况,皇上似乎不愿我插手此事。” “哦?”康怀寿咳了一声,喉咙里像闷了一口痰:“怎么,皇上没跟你提过此事?” 谢瑾浅淡一笑,轻摇了摇头,迎风自我宽解了句:“或许,这一局,他有自己的计划吧。” - 夜深,已到了宵禁时分。 裴珩却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只带了两名护卫低调出宫,入了鸿胪寺的驿馆。 “公主,雍皇帝到了。”北朔婢女在门外通报。 谯丽公主坐在镜前自赏,今夜她迟迟没有卸下精致的妆发,还补了补鲜红的唇脂。 听到推门声,她也没有站起来行礼,而是别有意趣地在镜子中打量那个进屋的男人。 裴珩进屋后没有摘下披风,发现她的举动,干脆堂而皇之走到镜前。 “公主,看够了吗?” 谯丽唇红齿白,毫不遮掩地笑了笑:“北朔多的是英俊帅气的好男儿,可生得像您这般,比女子还貌美几分的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想来,皇上的艳福不浅吧?不对,您是一国之君,要什么人又得不到呢。” 裴珩悠悠坐了下来,“可惜啊,朕的性子太讨人嫌,得不到什么真心喜欢。” 谯丽倒不认同,神态妖媚道:“长得好看,性子合该讨厌一些,否则世上的真心都要被美人践踏光了。只是可惜,我已与胡图赛将军情意相投,您便是长得再好,也得往后排一排——” “扯远了,”裴珩一声嗤笑,又冷冰冰地说:“公主虽貌美无双,可朕今夜来可不是来与你调情偷欢的,朕只谈买卖。” 谯丽一笑,转身站了起来:“果然是讨人嫌,还是个急性子。好,既然谈是买卖,那不如先让我看看大雍皇帝的诚意如何?” 屋内有些闷热,裴珩还是没脱掉披风,便开始谈判:“胡图赛,朕可以还给你。朕已让于震洲派人护送他启程往南,七日内便可抵达建康,到时朕可亲自把人交到公主手上。” 谯丽确认:“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裴珩保证。 谯丽听言,眉宇间含笑:“那么,我可以帮皇上。不过一个胡图赛可不够。” 裴珩一顿,挑起冷眉,笑着嘲道:“朕没想到公主胃口这么大,不妨说说看,你到底有几个情郎?” “情郎只有一个,可本公主感兴趣的男人不止一个。” 谯丽笑容明艳而诡异,语气又稍低沉严肃了几分:“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请求而已,不会令皇上过于为难的。明日接风宴上,我要你们大雍朝的谢瑾殿下,一同入席。” 裴珩脸色顿时一僵,眉头不禁深拧,又失笑道:“要他做什么?谢瑾如今是一介弄臣,上不得台面。” 谯丽笑意不明:“弄臣入席,自然是杂耍娱兴咯。” 屋内灯光幽暗,裴珩暗处的半张脸生出冷意,又说:“此人无趣,公主如果要选人陪侍,不如另选聪明伶俐的。” 谯丽不肯罢休,撒娇中透着一丝威胁:“本公主不要别人,只要他。” 她瞳色深幽地打量裴珩,媚态天成,说着便要勾缠上裴珩的颈:“怎么,皇上这是舍不得了?该不会,您与我做这笔买卖,就是为了——” 裴珩不知从何处掏出了把匕首,不解风情地将她的手腕挡住了。 他又狎昵一笑,没露出一分端倪:“公主说笑了,朕可没什么舍不得的。”
第52章 铃铛 因前一日才拿到北朔使团的名单, 谢瑾为重排大婚的宾客,又从早忙到了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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