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 沙宛人对这个姓氏简直是下意识的惊惧,阿骨吉牙齿都在打颤:“……西军都督府?你是西军都督府的人?!靖安言,你居然敢勾结大魏!你不怕南疆王杀了你!?” “这就要有劳使臣为在下保守秘密了。”靖安言手指落在笛孔上,“当然,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尖锐的笛声骤然刺破云霄。 腕口粗的巨蟒自山中游来,墨痕剑再度泛起杀意,足尖踏在巨蟒头顶,被它轻轻一顶就上了天,趁着风势急速落下,炸得沙宛人四分五裂。 外面驻军被里头的动静吓了一跳,仔细听这声响是从山谷内传来的,当即慌了神,连忙列队冲进来支援。 谷内已经乱了套,靖安言和封长念牵制住阿骨吉等人,偏生这些人一定要带走叶长缈的尸骨不可,叶梵缇和夷月手持短匕冲上去阻拦开棺,双方一时间居然僵持不下。 笛声转了个弯,巨蟒放弃了咬断沙宛人的一条腿,转而自叶长缈的碑前猛地钻了下去。 音调再一转,只见一片尘烟滚滚,巨蟒在叶长缈的棺材边打通了一个圈,地面轰地陷下去,露出那争抢源头的冰山一角。 石棺冰凉,被巨蟒盘在身下。 叶梵缇要疯了:“靖安言,你怎么回事儿?你到底哪头的!?怎么还帮他们挖出来了!?” 封长念也觉不对,死死勒住阿骨吉的脖子,担心地望了一眼靖安言。 靖安言眉头紧锁,目光快速地从那些面面相觑的驻兵们脸上划过,那些是一张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面庞。 如果我没猜错。 靖安言闭了闭眼,再度转了一个弯。 巨蟒猛地摆尾,砰地掀开了石棺。 笛音与尘烟一同消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 他缓缓放下笛子。 是这个意思吗,叶长缈。
第66章 熄云 阿骨吉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 又被那空荡的棺止住了步子。 “怎么回事儿?”阿骨吉失态地咆哮,“叶长缈人呢!?叶梵缇,你哥的尸骨呢!?” 无人应答。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定在了被掀翻的棺盖上, 与平常棺盖不同, 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 叶梵缇率先走过去, 他蹲下身,手指从凹凸不平的字迹上划过,下意识地读出了声:“千百年前, 百神消寂, 零落成岭,故名神寂。得蒙灵神赐福, 开疆拓土,此曰南洲……” 夷月轻轻掩住了唇。 竟是…… 竟是当年贼寇入侵南洲被焚毁的古南洲史! 叶长缈只身一人独阅三山五湖,跨过大魏荆平与梁宁,去过西域外沙宛和荒漠,他一生光阴皆用来收集古南洲记载,拼凑成一部完整的古南洲史诗。 “百余年前,南洲南部, 贼寇入侵, 夺我家园,杀我民众,毁我文脉,消我族魂。” 叶梵缇的声音有七分与他兄长相像,他不带情绪读出声的时候,好像真的能看到八年前的叶长缈挑灯夜读,将毕生所学所闻凝练成句,字字珠玑, 落于纸面。 他一早安排了沙宛这一遭,以自身蛊术遗骨为引,让沙宛人来开棺,届时必定有许多人来围观,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刻更加能让人看到这些话。 他要落下的火种不仅只有夷月一人,更不只有弟弟两人,他要做的是让这些话能够在民间口口相传,人人闻见。 掩藏的必将为众人所知,毁去的也不会被世人遗忘。 只要有人记得,只要有一个人记得。 他要用这无声的遗音,落下掀开真相的火。 哪怕他的身影早已入了追寻不及的阴曹地府,但已经足够了。 他留下了他最珍视的、被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诸君,且行罢,为你们脚下惨死的亲朋,为你们不必再只为做旁人手中的刀俎而活。 “疯了……疯了……”阿骨吉踉跄着退后两步,“真的是疯了!” 他屈指在唇中长吁一声,一只鹰倏然从夜色中如流光坠落,封长念眼神一冷,墨痕剑调转剑锋冲着苍鹰的羽翼砍去,被阿骨吉身边的侍卫拦住,下一刻,苍鹰展翅飞向高空。 “南疆当真已经漏成了筛子,王上的担忧没有错。”阿骨吉接过侍从递来的刀,“不过没关系,就算今天我走不出去这里,你以为南疆王会猜不出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靖安言挑挑眉:“看来杀不杀你结果是一样的。那我杀多一条人命就多赚一条!” 笛声再起,巨蟒口中喷出森冷气息,封长念拔出插.入地面的墨痕剑,也再度掉头杀进了战场。 夷月放掉阿银,余光里看见叶梵缇犹在抚摸那块冰凉的棺盖,刚想扑上去的动作一顿。 “喂。” 叶梵缇抬眼,夷月摊开右手,静静地瞧着他:“帮不帮忙啊?” 叶梵缇眼神微动,旋即狠狠地一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伸手搭住夷月的手掌。 他解下圣酋腰牌:“众将士听令。” 驻兵惶惶然回过神,面面相觑后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镇定:“在!” “沙宛来使意图染指南疆秘术,此举与盗窃无异,为捍南疆机密,这些人,一个不留。杀!” 敌众我寡的形势陡转。 封长念杀掉一个沙宛人,尚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看,只见南疆弯刀自他身侧打着旋儿划过,直接将意图在他身后偷袭的沙宛人脑袋切西瓜一样切了下来。 人潮汹涌间,笛声不知什么时候听了。 四处都是砍杀的人,靖安言在混战的外圈,分分神看着同样在外侧指挥的少年。 叶梵缇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来,与他目光相接。 只一瞬,叶梵缇又傲居地转过眼去,拎着长刀进了战场。 你小子是真的会算卦吧。 靖安言轻轻抚过玉笛,无声地问。 叶长缈,这一步一步,终是都被你算尽了。 以性命入局,向天胜半子,拼一线生机。 人潮中,阿骨吉一眼就盯上了落单的靖安言。 封长念解决掉人,看着阿骨吉那阴森的目光,心道不好,立刻杀出一条血路,在阿骨吉要有动作之前砍向他的后背。 盘算被打断,阿骨吉怒不可遏,反手抽刀,同封长念缠斗在一处。 “左右护卫!”墨痕剑压得极紧,阿骨吉青筋爆出,从牙缝里逼出那句怒吼,“杀了靖安言!他手中没有利器,快!!” 阿骨吉人生的小,但那左右护卫却是两个再健壮不过的青年人,闻声当即抛下眼前的南疆驻兵,拨开人群向吹笛驭蛊的靖安言跑去。 巨蟒察觉到扑向主人的杀气,当即调转蛇身,死死护住靖安言的身躯。 奈何左右护卫常年在一同行事,配合得天衣无缝,巨蟒一条蛇分身乏术,被左右护卫左缠右打的战术绕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张口就咬。 糟了。 靖安言眉心一蹙,笛声骤然平缓,奈何已经晚了。 阿骨吉的左护卫一把钳住蛇口,死死撑住,右护卫趁机踩住蛇头,鹞子似的翻过蛇身,重重落在靖安言面前,从袖中摸出两把短匕来。 靖安言笛音未止,步子渐渐往后退去。 短匕顷刻间杀到。 靖安言左闪右避,身形比右护法还快,竟互相都讨不到丝毫便宜。 封长念想去帮手,奈何阿骨吉缠得实在太紧,还能轻描淡写地激怒他:“靖安言除了一把笛子一无所有,身法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封小将军,你猜猜他这么只靠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封长念一脚蹬开他:“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那边厢,靖安言速度的确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快了。 长刀长剑他用不了,索性直接将笛子扔了,冲上去夺右护卫手中的短匕。 右手手腕在打斗中叫嚣着痛苦,陈年旧疴痛得他右手几乎快要没有力气,但不行,他不能退,退了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靖安言咬紧牙关,顾不得手上乏力,拼死往前去夺一把匕首。 只要拿到…… 只要拿到!! 一声尖锐的口哨骤然响彻在混战的半空。 靖安言察觉到右护法一怔,当即劈手夺下那把短匕,一脚蹬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成对峙之势。 熟悉的声音也随着口哨声而响起:“小师叔,别人的东西多没意思,我来给你送剑了。” 靖安言猛地回头:“顾长思!?” 不知顾长思是怎么跨过神寂岭冲到南疆来的,他手中高举着一把长剑模样的布包,向他的方位猛地掷了过来。 布包掠过夷月的头顶,她当即会意,怀中抽出秋长若给她的金针,用力往空中刺去,准确无误地挑断了布包的绑绳,露出里面一把银白的长剑。 熄云! 是那把熄云剑! 靖安言尚未回过神,叶梵缇足尖一踢,熄云剑打着旋儿转变方向,飞往封长念的位置。 墨痕剑重重剁开阿骨吉不要命似的撕咬,长剑一挑,将那秀丽的剑鞘顺从地剥落,露出里面断了一半的剑身。 墨痕和熄云剑刃相接,竟成一种诡异的和谐,封长念化剑为袖,翩然一转,用力将它扔给靖安言。 “啪。” 他准确无误地握住熄云剑剑柄。 或许所有事都是在为未来的某一日做准备,就好像当年他折剑为了一刀两断,却不想在十年后的今日成了他最趁手的兵器。 右手手腕的旧伤受不了挥剑的重量和力道,但断了的熄云可以,短匕适应不了靖安言自幼练剑的身手,但是断了的熄云可以。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和一柄熄云正相匹配,如今忍辱负重的南鸟也与饱经风霜的残云相得益彰。 太久不握剑了。 靖安言浅浅挽了个剑花,笑起来的时候又是当年那个大魏第一剑客的模样:“来啊,再来比划比划?” 右护法咬牙切齿,正逢左护法也丢掉了那精疲力竭的巨蟒,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喝一声,向靖安言扑了过去。 靖安言往下一滑,左右护卫交叉的刀自他面上划过,熄云划过一道锐利的弯,支着靖安言的身子站了起来。 有长剑在手的靖安言活脱脱变了一个人一般,那些被迫压制的锐气和风流破土而出,被禁锢了十年的意气风发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原,刹那间破冰千里,自冰面下长出锐利的生机。 痛快,太痛快了。 封长念看着衣摆翩跹的靖安言,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场合不对,他简直想笑出声来。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手握长剑,身如游龙,气贯长虹,他将十年的隐忍与坚持都化作一身淋漓剑意,直逼着左右护卫连连败退,双手双剑竟也抵不过靖安言手中一把熄云。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靖安言要断腕才能让南疆王放下一半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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