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叶长缈放下过杀戮,如今又为了夷靡殊捡起凶器。 “干爹,我不会在这里哭泣,不会让我阿爹在九泉之下也要为我担忧。”夷月伸出手,“大魏南军都督府如何进神寂岭,我来带路,我们一起,把该死的人送下地狱,为南疆换一片安宁人间。” “阿月。”靖安言喟叹道,“你真的……苦了你了。”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夷月才十五岁,眼神里已经与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装得东西不一样了。 不止是夷月。 他们所有在这个南鸟计划中早早涉足的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要换的,是一个盛世太平,山河一统。 “陈昭将军会在三日后带兵通过神寂岭入南疆。”顾长思将秋长若带回的密信烧毁,“陛下下放了军权,一切兵力火力俱赋南疆,长达十年的南鸟计划,三日后,便是收网之日。” “那么我们要在这三日里做好大战之前的所有事。”封长念摊开那本书,“小师叔去找阿月之前,说这是夷靡殊留下的线索,他看了许久看不出什么,听闻太后娘娘曾经在南疆生活过,问你是否有一些头绪。” 靖宓秀眉紧锁,缓缓摇头:“蛇头,南疆蛇头的意象或者说蛇的意象太多了,太阳的意象也有许多,想凭借这一幅画就要找出那枚‘种子’的埋藏之地,怕是有些困难。” 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众人围坐在这本书前沉吟,不必说秋长若和顾长思两个几乎没有怎么来过南疆的人,就连封长念和靖宓都摸不着头脑。 太稀薄了,线索太少了。 “这样。”封长念抬起头来,“耗下去不是办法,大战在即,我们兵分两路,等小师叔回来,我同他还有自小长在南疆的阿月姑娘去各处侦查一下,看看哪有符合蛇口吞日的地址。” 他将书本一收:“长思,你与长若姐还有太后娘娘还是专注应对三日后陈昭将军带兵入南疆之事,如此一来,哪怕在陈将军之前我们也找不到这枚‘种子’,起码不影响后续事宜。” “不,我也留下。” 门霍然打开,双眼还肿着的夷月大步流星迈进,对秋长若关切的目光笑了笑:“神寂岭毒瘴毒虫众多,秋姐姐和姑姑不是南疆本地人,想要找出一条万无一失的通道,怕没那么容易。” “侦查地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两个吧。”靖安言随后进来,“长念说得对,三日后大军压境才是重中之重,不要本末倒置,反正‘种子’找不到,勒乌图自然也会着急,我们白得一个帮手,不着急。” “好,那便这么定。”靖宓一锤定音,与封长念的目光交错的时刻顿了顿,旋即又漫长地落在靖安言的脸上,“封大人记得带好假面,以备不测。”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距离大魏发兵唯有不到三十六个时辰。 空气中都仿佛涌动着焦虑的气息,封长念贴好假面,和靖安言趁着夜深人静出了客栈,一路往山上去。 南疆多山峰,因此靖安言看到那副蛇口吞日的意象,第一反应是往山上去,毕竟图上那条蛇盘踞的身躯何等庞大,与即将被吞噬的太阳距离又如此之近,如果有相似的地方,那也只能在高山上。 寒风冻得人鼻头发红,靖安言搓搓手,就见一只手自前方递了过来。 “手这么凉。”封长念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将他的手指都塞进自己的掌心,“阿言,你体质差了好多。” 靖安言呼出白气:“是啊,和当年不能比了。” 他放松了五指,安静地让封长念握着,封长念手掌温暖,热意一点一点自指尖蔓延过来,像攥着个小火炉。 “因为伤吗?” “不全是。”靖安言老实回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有一阵子喝酒喝得厉害吗?后来就变成了冬天不喝就冷,手脚也变成这样了。” 封长念转回头扫了他一眼,只一眼,靖安言还是看到了封长念眼角划过的不信任。 他叹息:“好吧……还有,因为下蛊。” 封长念终于说话了:“你自己给你自己下蛊?” “当然不是,我干什么给自己下蛊。”靖安言声音低下来,“当年我以古南洲大祭司后人投诚,并自废经脉,但也只能得勒乌图六分信任,剩下四分,都是他一点一点暗中给我下蛊养起来的。” “他以为我不知道,自以为我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对于蛊术只得其一不得其二,但叶长缈那两年里教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勒乌图也不知道,其实我早发现他在给我下蛊了。” 封长念没有打断他,只是握着他的力道变大了些。 “又来了,小时候就是,喜怒哀乐都在抓我的这只手上,你还真一点都没变。”靖安言挠了挠他的掌心,继续道,“没关系,我已经偷偷都洗掉了,能发现还不洗,那我不傻吗?” 封长念按住那只作乱的手:“所以,洗蛊到底有些损伤身体。” “能下给我的蛊,毕竟都是阴毒之物,不过我洗得快,所以不妨事。”靖安言勾了勾他的下巴,“好了,给你小师叔笑一个。” 封长念偏头夺过去了:“快到山顶了,再给你笑也不迟。” 靖安言哑然失笑:“小长忆,你这怎么还欲拒还迎啊?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肚里的坏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呢。” 大抵是他说的太形象,不免让封长念联想到什么,顿时涨红了脸:“……阿言。” 在榻上从来讨不到便宜的靖安言终于夺回了些主动权,立刻支楞了:“哟呵,现在知道害臊了?之前你可不这样啊封大人,还说什么让我教教你,我看你懂得比我多多了。” 封长念忍无可忍,直接把人薅过来,一口要在他唇角。 靖安言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封长念愤愤地放开他:“还说不说了?” 靖安言伸出手指碰了碰唇角,还能感受到尖锐的疼痛。 下口真狠。 这小子属什么的。 “你也就仗着月黑风高夜……” 靖安言像是想到什么,骤然噤了声。 封长念转过头来看他:“怎么?” “没什么,突然想到,两天后就是除夕,三天后便是大年初一了。”靖安言讪笑一声,“新年伊始,万象更新,阿晖那小子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这个新年注定要不平凡地过,封长念哑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全然没留神到,他和靖安言重逢的第一个春节,居然要在炮火纷飞中度过了。 “无碍,你也说了,万象更新。”封长念爽朗一笑,“还有那么多以后的新年呢。” 靖安言没回答,眼神暗了暗。 封长念也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再转个弯,已经到了山顶。 这是南疆最高的一座山峰,可俯瞰南疆大半境地,年下时节,月隐夜色中,唯有漫天星子璀璨,无言地注视山河变迁。 二人站了一会儿,封长念先从无垠苍穹上收回目光:“你有什么想法吗?” “只有漆黑的一片天。你看到什么我也看到什么。”靖安言眨眨眼,揉了把酸软的脖子,目光落下来,“蛇口吞日,莫非要等到早上不成,那就还要吹一夜冷风,我——” 他话音蓦地一顿。 封长念察觉到他神色有恙,连忙问:“怎么了?” 靖安言抬起手指:“你看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南疆王宫坐落之处,整个王宫上头宽大而下方细长,自高处往下望去,恰如一条蛇高高扬起头颅,正对着王宫对面布满青绿的山峰。 “蛇头……蛇口。”靖安言口中念念有词,“王宫对面的山是环谷山,那里群山环绕,围抱着一处山谷。你说,如果从再高的位置往下看,是不是就如同一轮太阳?”
第72章 巨蟒 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两个人没再耽搁,急匆匆从山上下来,往环谷山去。 其实勒乌图接任南疆王以来, 一直在苦苦搜寻“种子”的下落, 说是把南疆翻了个底朝天都不为过, 环谷山就在南疆王宫对面,难不成勒乌图没找过吗? 怀着满腹疑问,两个人终于在黎明前夕赶到了环谷山山脚, 有一条小路往山上去, 隐在日出前的晦暗中,让人辨不清前路。 封长念拔步就要走, 被靖安言拽了一把。 他回过头,看见靖安言的眼神幽暗,问道:“怎么了?” 靖安言抓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封长念对他的小动作心知肚明:“……你不想我去?” 这回探究的人变成了封长念。 诚然,靖安言不可能因为不想让封长念知道南疆秘密而阻拦,唯一一个可能让他动手的理由,只能是如果“种子”真在上头, 那么这一趟很凶险。 这种情况, 封长念更不可能放靖安言一个人独去。 靖安言也想通了这一关节,拉着他的力道松懈下去。 封长念不知道他从夷靡殊那里得到了什么谶语,怎么阻拦都显得愈发不对劲,还不如顺势而为,真到万一时,哪怕是死,只要他铁了心,多少手段都能将封长念平平安安地护送出去。 靖安言反手一掏, 将一颗小药丸平放在掌心:“没有的事,环谷山中毒物众多,不管‘种子’在不在上面,起码也别让自己身体受到损害。” 他回头沉甸甸地看了一眼仿若蛇头高拱的南疆王宫,蛇眼的地方黑漆漆一片,等到夜深人静时,这里总会亮起一点星芒,那是勒乌图的寝屋。 他就在这里,仿佛逡巡着自己的领地,警惕十足又高高在上。 靖安言收了目光,手中一空,药丸被封长念不疑有他地吞进腹中,只留下掌心一抹残香。 晨光熹微。 阳光同时映照半山腰的两个人与熟睡中的勒乌图,南疆王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他穿着垂至脚踝的长衫,机警地摸到窗边。 炊烟袅袅,一切如旧。南疆的今天与以往的任何一个昨天都没有丝毫区别。 但他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唤来内侍,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内侍恭谨地垂着头:“王上,小人没有感觉到什么。” “火.药味,硝烟味,自北方刮来的一场风,带着那边凛冽的空气。”勒乌图这么说着,唇角却露出个笑容,“本王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叶梵缇呢?” “都已准备好,南疆全部子民二十万,已在神寂岭附近集结。”内侍顿了顿,“至于叶梵缇……” 勒乌图斜睨了他一眼:“怎么?靖安言炼蛊的法子,难道还能有差错?” 内侍惊落了一身的汗:“是,没有。靖先生的法子很有效,只是叶梵缇他……自主意识强烈,并未完全听从人令,还需再调.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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