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阁老追着楚越上房揭瓦,“老夫一辈子就这么几个朋友,一个出了京都,两个自相残杀,还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手中的鸡毛掸子唰唰落下。 即便楚越用力闪躲,还是避之不及的挨了几下。 不用武功是不可能躲得过夏阁老手中的鸡毛掸子的。 楚越心想夏阁老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是故意的。 挨几下就挨几下,楚越也认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夏阁老停下来不打的时候,楚越又反应过来,夏阁老口中的出了京都之人就是老师陆淮修,而他口中的自相残杀的两个人,想必就是义父和梅鹤了。 “阁老,您要打要罚,楚越都认了。”楚越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只求您不要去找义父的麻烦,他在这朝中,本就寸步难行,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 他这么一求情,夏阁老倒是被整得不好意思了,显得夏阁老像是从背后使绊子的人一样。 “小子,你把老夫想成什么人了?”夏阁老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里的鸡毛掸子还炫在楚越身上,猛的一下:“老夫若是想动崔千钧,你以为他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崔府吗?” “多谢阁老,阁老大义。”楚越浑身颤抖,夏阁老的力气虽然赶不上崔千钧,但挨打时,义父必定会收着力气,而夏阁老并未收力,生生的挨了一下,楚越钻心的疼:“今日,楚越是生是死,任凭阁老处置。” 夏阁老:“……” 老夫装作不知道的打你几下出出气也就罢了,还能真的砍死皇子不成? “罢了,终究是有缘无分。”夏阁老憋在心底的气出的差不多了,开始问“正事”:“你刚刚说,你叫楚越?” 楚越“嗯”了一声。 夏阁老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将楚越扶起来上座,“多大了?” 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按照当年的宫变年时来算,他应当比夏潇小一岁。 瘦薄的身形荡入夏阁老的黑眸,好像看到了这么多年的漂泊辛苦。 楚越坐下后低着头:“今年十八。” 果然是十八岁,可楚越的十八岁和夏潇的十八岁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夏阁老也跟着坐下,摆出一副高明大义的态度,“老夫七十一了,怎么会和你和臭小子计较?” 楚越:“……” 见楚越没有搭话,夏阁老又赶人似的试探楚越,“小子,既然心不诚,往后就不要来夏府了。” 楚越知道这是逼着自己挑明身份,他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恩公临死前,告诉我说,我是大晋的二皇子。” “这就对了。”夏阁老浑身绷紧,老谋深算道:“他有没有说当年失窃的另一半虎符在什么地方?” 楚越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他是真的没听说过,甚至两位恩公和义父都没和他提起过虎符失窃之事。 还是都拿他当孩子。 “那可是他用来保命的东西,难不成真的就丢在一边了。”夏阁老小声咂摸着,“没道理啊!他那么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 用来保命的东西?楚越好像有些印象。 但他真的不知道大晋的虎符丢失了一半。 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崔千钧手里,一半不知所踪。 难不成,丢失的另一半虎符在鹰爪里?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怪不得恩公临死之前让他去找崔千钧,原来是这个意思。 夏阁老还在皱着眉头思索,楚越已经把来龙去脉想通了,叫了声:“阁老。” “你先回去,容老夫好好想想。”夏阁老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 楚越回了崔府,与他同时出来的,还有一道谁也没有察觉到的黑影。 回到崔府之后,楚越见自己的寝室里亮着灯,他立感不妙,心想大抵是逃不掉了。 楚越推开门,压低呼吸声走到崔千钧面前,崔千钧也没回头,楚越不敢开口。 义父在寝室里等着他,明摆着就是要兴师问罪,楚越故作镇定的喊了一声:“义父?” 崔千钧背对着他,一身白衣如仙,墨发似瀑,高大威猛的身影直立在烛光映成的灯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越聊越兴奋了。”楚越捻着衣角,烛火照的红衣更盛,试图掩盖他的尬笑。 崔千钧转过身来,眸中沾上血丝,如同残霞瞬间刺入楚越全身,“可怎么据我所知,夏潇回了夏府?”
第19章 暗夜寂静的出奇。 楚越推开门, 压低呼吸声走到崔千钧面前,崔千钧也没回头,楚越不敢开口。 义父在寝室里等着他, 明摆着就是要兴师问罪, 楚越故作镇定的喊了一声:“义父?” 崔千钧背对着他,一身白衣如仙, 墨发似瀑, 高大威猛的身影直立在烛光映成的灯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越聊越兴奋了。”楚越捻着衣角, 烛火照的红衣更盛,试图掩盖他的尬笑。 崔千钧转过身来,眸中沾上血丝, 如同残霞瞬间刺入楚越全身,“可怎么据我所知, 夏潇回了夏府?” 豆大点的灯火摇曳着,如同迷离在神魄殿里的幽魂倩影。 烛火映在楚越的脸上,瞬间僵硬了几分。 楚越没想到崔千钧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 看来是瞒不住了,他在想要不要直接坦白。 若是坦白, 有些话该不该说, 有些话该怎么说, 这些都囫囵吞枣的塞进楚越的脑海中, 在崔千钧的审问下乱窜。 楚越没有回答, 抬起眼皮看向崔千钧,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崔千钧坚定的坦然道:“是夏……弓长告诉我的。” 楚越:“……” 果真人如其名,真是下流。 他收回震惊的目光,双肩放松的耷拉下来, 往崔千钧面前跪了下来,拱手承认道:“义父,我去了夏府,见了夏阁老。” 崔千钧:“……” 承认了就好。 楚越跪的直挺,纤薄的身子骨像一张坚硬的床榻,横亘在崔千钧面前。 崔千钧没有很生气,心底仅剩的怒火也被这薄弱的身子骨平息的彻底,他压低声音说:“你白日问我夏阁老的喜好,是否也是为了此刻?” 楚越默不作声。 他跪姿如摇摇向上的青竹,额间渗出些虚汗,高挺的鼻梁如同檐上泠月,似是突兀的插在凤眸下,也似隐匿峰丘间。 他神色微变,凤眸扩至崔千钧的桃花眼中,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 “楚越。”崔千钧蹙眉,双指如剑一般指向楚越,冷冷道:“你若不想说去夏府的目的可以不说,可你不该骗我说你没去夏府。” 楚越:“……” 可我若是不骗你,你会怎么想?会想着我应当是为了巴结夏阁老去的吗? 会想我是怎样的人。 楚越想了许多,但没开口说话,容光印在高马尾上,在光影下溉出一抹红。 是羞愧,亦是羞涩。 “你可知夏府是什么龙潭虎穴,夏阁老要是把你当成刺客杀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崔千钧逼近道。 崔千钧如神明立在楚越身前,周身散发着鸿光。 那样近的距离,楚越默然欣赏着,一时忘记解释。 他哑然失措。 说到底,楚越心底还是不服气的,他是皇子,夏阁老可不敢真的杀了他。 也许是心中有鬼,楚越想着反将一军,把这事糊弄过去,“义父,你觉得我为何去夏府?” 这一反问,崔千钧懵了,攥紧拳头问:“你什么意思?” 楚越没有顾及这句话,直接在崔千钧面前发狠道:“义父这样质问我,不就是从心底里是觉得我是为了巴结夏阁老去的?” “你……”崔千钧紧握的拳头松了片刻,掌心间的血丝飘到桃花眼中,如同嚼蜡道:“我何时这样说过?” 楚越心头的气翻涌上来,崔千钧还没怎么样呢,他倒是反客为主了。 “在义父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吗?”楚越缓缓起身,熊孩子一样的在崔千钧面前“指指点点”,颇为不服的说:“既如此,我承认了便是。我白日向义父打听夏阁老的喜好,又让义父把夏潇找来,我就是利用你们去巴结夏阁老的。” 高扬的马尾在一次次话语的蜕变中泻了满目愁容,破罐子破摔似的。 崔千钧当即一脚踹了下来,踹到楚越的胸口上,踹的楚越大吐几口气,愣是没躲也没动。 楚越只觉得心底的情愫被这一脚搅得浑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掌心擦了血,指甲嵌入皮肉间,划出一道洇痕,烫了满身伤疤。 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又不想在崔千钧面前喘,只得压下齿腔里的残血,咬碎了血珠,咽了下去。 崔千钧何等的力气,就算是刻意收了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虽然踹完就后悔了。 这满屋的陈设好像都乱套了,崔千钧眼前天旋地转,再也容不下一个义子。 楚越没哭也没闹,甚至连眼泪都没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脚将他的勇气踹了出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崔千钧,好像在说:义父踹的好! 崔千钧:“……” “好小子,你真行啊!” 说完,崔千钧就摔门而去。 楚越在寝室里跪了一夜,也没等来他的甜枣,反而等来了崔千钧被召入宫的消息。 “我说,你在这跪着有什么用啊?”夏潇一早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陛下半夜就把崔大将军叫走了,不只是大将军,还有我爹等文武百官。你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楚越:“???” 完了,这下彻底完蛋了。 楚越这才知道可能是自己闯了祸,他不应该这么着急探夏府的。 想必如今这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他的身份应该也瞒不住了。 可他现在更担心的还是崔千钧,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楚越拉住夏潇的手,所有的明谋暗算都化作利剑,射入夏潇的眸中,夏潇白衣翩翩,却如同沾了污血。 为朋友该如此。 “夏公子,我要救义父,需要你帮忙。” 楚越声音颤抖的厉害,咬字颠三倒四的,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堪堪站起来又跪了下去,还是夏潇搀扶着起来的。 “好。”夏潇什么也没问,就傻乎乎的答应了,“我手头上还有几个忠心的人,若是不够,我去求我哥,一定不会让崔大将军有事的。” “那倒不用,这忙,你哥帮不上,只能是你。”楚越挽着夏潇的胳膊,一字一顿的说。 夏潇忽然心生不详的预感,什么忙是他哥帮不上他却能帮上的忙。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忙。 夏潇咬咬牙:“说吧,什么忙,为了救大将军,我夏潇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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