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此刻的夏潇已经快被吓尿了。 楚越望着皇宫所在的方向,仿佛处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阴府中,他眸光瞬间蹉跎了十年,“去散播谣言。” 夏潇:“???”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忙他哥帮不上,只有他能帮得上了。 “就说义父喜好男风,无意子嗣之类的话。”楚越拍了拍夏潇的胳膊:“对了,不要说的这么明显,尤其是不要提子嗣二字,要让他们去猜。还有……不要留下把柄。” 夏潇:“……” 你这稀奇古怪的要求还怪多的嘞!不过没事,散播消息他最擅长了。 正经的忙不一定能帮得上,捣乱的忙倒是一帮一个准。 “交给我吧。”夏潇点了点头道。 说完,就去了胭脂楼。 而楚越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昨晚刚和崔千钧大吵了一架,若是今日他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当如何想? 反正不会觉得自己昨晚去找夏阁老是为了他。 楚越在寝室外不停地踱步,他知道自己撒了弥天大谎,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现在的他既渴望见到崔千钧,又害怕见到崔千钧。 义父于他而言,是千金不换的声声慢,亦是直捣真心的铁胆寒。 楚越打心底里还是畏惧崔千钧的,不是那种儿子对父亲的畏惧,更像是一种对家国天下的恐惧。 义父身上怀揣着炽烈孤勇,而楚越本就孑然一身,他从小没有感受过父爱,在遇到崔千钧之后,还是小心翼翼的。 既不敢打破最后的底线,也不敢试探崔千钧的底线。 而这一次,楚越全然无招。 他从旭日初升等到夕阳西下,从正午烈阳等到暗夜邙寒,千万身孤独的背影与胸膛在偌大的崔府中,形成一道凄惨的风景线。 从寝室内等到府门外,从曲水亭跨到流觞亭,到头来,还是大梦一场空。 他在想:义父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是崔府,他才是外人。 也不知道让夏潇办的事情如何了,倘若义父以后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出,会不会更讨厌自己,亦或是……恨。 月光俏皮的洒了满院,崔府金顶恒鎏。 他眸中山川湖海,都归为虚无。 直到心心念念的人从正门大步而入,楚越的灵魂才钻进□□里。 他看见崔千钧黑着脸进来,二话不说的将他拉到了寝室里,连门都没关紧,就躬身作揖道:“臣崔千钧,拜见二殿下。” 楚越想去拉他,但是忘记自己膝盖的疼痛了,径直倒在了崔千钧怀里。 好像这一天,他都在跑。 跑到三宫六院,跑到一人身怀。 崔千钧:“……” “二皇子殿下,请自重。”崔千钧累了一天,本想一把推开他,可不知道是因为累了一天没有力气,还是那小子太过于粘人,竟然推了好几下都没推开。 崔千钧叹了几口气。 这孩子真是越发娇纵了。 楚越使出浑身解数,强硬的在崔千钧怀中蹭了几下,还想往常一样喊着,“义父……” 义父不能不理我。 楚越的话还没说完,崔千钧就打断了,大手覆在楚越的后脑上,阴阳怪气道:“堂堂皇子殿下的这声义父,微臣受不起。” 不知为何,楚越竟从中听出了一丝酸溜溜的无法言说的意味,漫上了空中的飞尘。 冷风呼啸而过,楚越红色发带飘在空中,如同月老手中的红线,无时无刻的挂在崔千钧这颗许愿树上。 楚越捋着崔千钧的墨发,将自己余出来的发带绑在崔千钧的碎发上,玩味儿似的说:“我无意隐瞒义父,只是害怕义父知道了会……” “会怎样?”崔千钧凝眸道。 崔千钧单手解开发带,甩风一般往楚越脑后一带,另一只手接过去缠绕几圈才松开,短暂的停顿后,右手垂了下来。 “会像现在这样。”楚越接住崔千钧的手,两只手同时紧紧的握住,握在发热的手心里,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呜呜,义父不要我了。” 妖风四起,冷若摧花。 楚越泪光闪烁,仰起头来朝着崔千钧眨巴眼睛,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崔千钧:“???” 见到楚越的泪花,崔千钧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皱着眉头回复楚越无厘头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真不知道小毛孩子一天天的瞎想什么? 楚越双手抬起崔千钧的手,余出的广袖在风中鞭策,在触碰楚越脸颊时却异常的温柔。 他用崔千钧的袖子轻轻擦拭了眼泪,委屈的一边哭一边说:“刚刚义父就说了。” 崔千钧一时语塞,也没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啊!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我说什么了?”崔千钧抽出手来掐住眉心,无奈的哄着楚越。 楚越嗅着袖子上的涎香伸了伸脖颈,色眯眯的凤眸垂了下来,视线定格在崔千钧的衣领前,白雪浪口,绯红底蕴,好不威风。 许是觉得这个场合想这些不太好,楚越象征的回归正题,却越说越难受,“义父说让我自重,又说不让我喊义父……”他顿了顿,喊道:“义父~” 崔千钧:“……” 让你自重你偏不自重,不让你喊义父你喊得倒是起劲儿是吧? 崔千钧伸手去挑楚越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的嘴角点了一下,似是警告,“呦呵,不让你喊义父,你不照样喊?” 楚越抿了抿嘴,理不直气也壮的说:“可义父没答应。” 我就要义父亲口答应,就要义父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崔千钧:“……” 怎么到头来又成了我的错了? “我的皇子殿下,你可知这宫中是什么虎狼之地,太后今日还要接你去宫里住,被我和夏阁老联手糊弄过去了。”崔千钧担忧的说完,又特意强调道:“多亏夏阁老的帮忙。” 楚越只听到了义父糊弄过去,眸子里映上欣喜:“义父这是不舍得我吗?” ——一定是不舍得。 崔千钧没说话。 楚越又拽起崔千钧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的干净,“义父,我不想去宫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尤其是知道了楚越是皇子之后。 “行了,一晚上没睡,快补补觉吧!”崔千钧提醒道。 崔千钧迅速的拽回袖子,也没惯着他,话音刚落,就出了楚越的寝室,这回倒是把门关的紧密,像是想锁住一个想逃跑的猎物。 楚越确实一晚上没睡,但他根本睡不着。 想着崔千钧半夜被召进宫,还知道了惊天的消息,应该也是身心俱疲,就没有继续纠缠。 崔千钧走后,他偷摸着潜入了夏府。 这次总算见到了夏潇口中像爹的亲哥。 夏鎏和夏阁老长得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胡须都一致。 唯一的区别就是夏鎏是头发半白,夏阁老是全白。 “呦,又来了。”夏鎏在意又不在意的说,他在意的是楚越来夏府,不在意的是楚越这个人,还有这层皇子的身份。 楚越只听过文人相轻,可没听说过整日混迹于田野间的人也是这副态度。 生于世家而仇恨世家,忠于君王但蔑视皇家。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得无礼。”夏阁老拽了一下夏鎏,附身提醒道:“老臣参见二皇子殿下。” 见夏鎏没动,楚越也不动,反正受罪的又不是他。 直到夏鎏装模作样的跟着行礼后,楚越才扶起夏阁老,礼貌的说:“快快请起。” “我今日来是来道谢了,听义父说,您出面才得以让太后收回成命。”楚越也朝着夏阁老行了一晚辈之礼,拜谢道:“晚辈在这里拜谢夏阁老高义。”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夏阁老捋着胡子,感慨万千:“崔千钧啊崔千钧,你……” 楚越:“???” 难道不是吗?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夏阁老也没有替崔千钧隐瞒,坦白道:“二殿下,崔千钧让你来谢老夫,你就当真没有怀疑吗?” “本殿从未怀疑过义父。”楚越不解的看着夏阁老,想从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剜出前因后果,皱眉道:“阁老想让本殿怀疑义父?” “那倒不是,殿下想多了。”夏阁老摇了摇头:“老夫只是想告诉你一件在朝堂上发生的事。” 楚越眯着眼:“什么?” 夏阁老回想起朝堂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情,“二殿下,你可知崔将军交了虎符?” 楚越瞪大双眼:“什么???” 义父竟为我交了虎符? “殿下,崔千钧在江南行事,本就惹得太后不满,如今又交了虎符,”夏阁老想想当时的场面就替崔千钧捏了一把汗,感叹道:“只怕日后的路,更难走了。” 楚越连想象都不敢,想不到义父为了能让他留在崔府,竟然主动交了虎符,那会是何等“肃杀”的场面? 想到这里,楚越越发愤愤不平:“义父一心为民,为了天下太平殚精竭虑,这朝廷怎么就容不下他?”楚家人,怎么就容不下他? “殚精竭虑的人太多了,多的都数不过来了。”夏阁老笑的无奈。 这天下士农工商,哪一人不是整日殚精竭虑的活下去? 楚越没接话。 夏阁老挥了挥手,夏鎏就识趣的瞥了一眼楚越,乖乖退下了。 四下无声之时,夏阁老突然开口:“殿下,你可知将和臣的区别?” 楚越想了想,接话道:“为臣者,当忠君事主,直言纳谏。为将者,当金戈铁马,携铁骑踏破千万里。” “其实,臣可为将,将也为臣。”夏阁老指着自己的心口:“但是……为臣者,手握大权、授君以柄可苟活;为将者,手握大权、授君以柄再难活。这就是臣与将的区别,也是文与武的区别。” “那夏阁老的意思是……”楚越隔空望向崔府,后知后觉道:“义父不该交出虎符?” “老夫可没这么说。”夏阁老叹了几口气,又无奈的说:“唉……其实,交不交的都一样。” 楚越:“???” 当时在胭脂楼听到义父说出授君以柄这四个字的时候,楚越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明白了。 义父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名声,而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义父就想着要交出虎符了。 义父不是拿自己的名声随意败坏,而是在作赌,在下一盘棋。 棋子就是他自己,也只有他自己。 他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义父……你也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楚越心神一闪,心说:“不对啊,义父不是从来不参与这些棋局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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