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这五色丝,是他夜半突然想起的事。真要说来,他也许久没见过这东西了,上次戴在腕上时还是他母后宁姜雪给他编的,后来她去世后他远在边关,便无人再给他编过了。 信神灵在定朝是常态,说五色丝是祈福求安康所用,每家每户便会给孩子准备上。容烨不信鬼神,但这寓意好,加之温雁身子弱,他便也想信信,给他求个平安来。 这些话他没说,温雁却能猜到几分。他摇摇头,道:“画是早便定下的,哪里能在这里记上。” 他开始想着能给容烨送些什么,坐到椅上用膳脑袋也在转着,想得入神,夹菜几次夹了个空气。 容烨看得心头好笑。他放下筷子握住温雁的手,低叹:“本王这礼送得倒是不该了,让阿雁茶饭不思,实属罪过。” 温雁被他说得有些赧然,想回礼的心却是没变。 总不能只让容烨费心,他也想给人做些什么。 “王爷哪里的话。”他莞尔,“只是您太好,我便总想回您些什么。”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眼睛一亮,有了几分头绪。 容烨观他神色,猜到什么,扬了扬眉。 温雁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便没多问,转而道:“今日天鹊桥会有赛龙舟的比赛,想来会热闹不少,阿雁可要去看看?” 温雁正好要去拿药,又有些好奇那场面,眼睛晶亮着应下:“要。” - 天鹊桥是京城最大的石拱桥,下有两孔,在定太宗在位时所建。 有传言说它是定太宗为爱妻所建的桥,因着那时战乱,他的妻子为了护他被一箭穿心,因此他建立定朝后不久,便在这里建了座天鹊桥,引自牛郎织女的鹊桥。 他觉得自己的妻子能像织女那般在天边等着他,而他建的鹊桥,便是去找她的桥梁。 后来这桥便成了如今有情人表达情意最好的去处。而因着桥很大,往年如端午这种的大节日都会在这一片举办,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温雁有人多的心理准备在,却仍没想到人能这样多。 两岸站满了人,天鹊桥上更是挤得无从下脚,他和容烨牵着手,遥遥看去一眼,除了人还是人,连龙舟的影子都看不到。 默了一下,他偏头,迟疑道:“王爷,还要过去吗?” 容烨是第一次来这里过端午,确实没能料到人会这么多,人挤人成这副样子,温雁身子便是受得住,他也免不得担心。 抬眼环视一圈,他很快做了决定:“到海棠楼上看罢。” 海棠楼挨着天鹊桥,三层楼高,在窗边的视野很好。温雁点头,跟着他进了楼。 掌柜从柜台后抬头,见他二人的着装,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又是哪家的官家子弟来了。 今日人多,雅间都满了,他搓搓手,嘿嘿笑着凑上前,卑躬屈膝道:“二位客官可是要去楼上雅间里?” 容烨颔首,他紧接着赔笑:“不好意思啊客官,今日端午,这楼上的雅间早早便都定下了,实在是没位置了啊!” 大概是容烨的身量太高,光站在那里便倍有压力,让他心头发凉的缘故,他多解释了句,生怕人一言不合冲上去:“楼上全是官家人,小的一个做生意的,实在不敢得罪。您看您是就坐大堂,还是小的上去问问看有没有大人和您拼个座?” 一楼从里向外看去,除了人还是人,容烨自不可能和温雁坐在这里,更别说同人拼座。拒绝掌柜的提议,他低头沉吟一瞬,问了温雁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阿雁可怕高?” 温雁正想同他说要不别看了吧,他是有些好奇,但人多的他有些生理性不适,只想拿到药后和容烨回去了。 听容烨这么问,他愣了下,不明所以:“不怕。” 容烨外出身旁总要带不少人,十一和十六穿着便衣在门外侯着,他回头对他们道了声:“上去铺层毡毯。” 饶是一直跟在容烨身旁,十一和十六也懵了一下,正待多嘴一问,便见容烨微抬下颌,朝顶上看了一眼。 福至心灵,二人应是,出去忙活了。 温雁摸不着头脑,被容烨拉着在靠墙的座上坐下后,纳闷道:“您要做什么?” “楼里没了位置,楼上总还有。”容烨笑,“难得带阿雁出来一趟,怎能空手而归。” 温雁好像懂他的意思了。 他眼睛睁大,愕然又莫名好笑。 “您……”他再次真心道,“好生可爱。” 怎么会有人能想到在楼顶上坐着看啊? 虽然容烨武功高会轻功,但三层楼的高度也不是开玩笑的,温雁是真没想到容烨能想到那里。 容烨被他夸得手一抖,便是听过一次还是觉得奇怪。 “阿雁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揉揉额角,无奈笑道:“本王从未想过这等词语竟还能用在本王身上。” 外人见他连他面容都不敢直视,对他的评价更是褒贬不一,却无一例外的说他心狠手辣,狼戾不仁。 从没有人同温雁这样说过他可爱。 这个词,容烨听着是又好笑又无奈。 十一和十六动作很快,只是还不等他们跳出来说好了,楼上便先下来了两个人。 是温雁的熟人,辛风和徐丁辰。 辛风边下楼,边对徐丁辰道:“你真的看到雁子来了?” 徐丁辰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嗯。” “好少见啊。”辛风嘀咕,“往常邀他出来,他总以身子差推脱,如今却是舍得出来了?” 他声音不小也不大,温雁却正好听了个着,他眉梢轻挑,出声道:“怎么怨念这么大?” 辛风一顿:“……” 他猛地朝温雁看去,眼睛亮了:“雁子,真是你啊!” 目光一偏,看到他身旁便是坐着也高一截的容烨,惊喜的神色一僵。 这些日子父亲在旁耳提面命的话又冒出来,他腰一挺,浑身僵直地打了个招呼:“王、王爷好。” 他台阶没下完,这样立正站好多少有些滑稽,徐丁辰叹息,拉着他下了楼梯,走近两人后才作揖道:“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对着温雁,他态度便自然了许多:“雁子,好久不见。” 婚后到现在已有月余,他们是有段日子没见了。温雁起身,道:“好久不见。” 他看向身子僵硬的辛风,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辛风脸颊肉打颤,他咽口唾液,镇定道:“无、无事。” 容烨倒是知道他为何这幅样子,他爹前不久刚被他找了一趟,怕是回去后同他说了些什么,才让他怕成这样。 温雁见辛风这样,猜到是和容烨有关了。他略过这事,想着回去再问问,转而道:“你们特意下来,是来找我?” “嗯。”和他对话,辛风就自在不少了,他一张娃娃脸丝毫不敢面向容烨,只对着温雁道,“我们想着你要是出来玩肯定不愿意进人堆里挤,但这海棠楼的雅间前些日子便都定好了,已经没了位子,我们便想着下来接你上去。” “唔。” 温雁偏头,迟疑道:“王爷,那我们?” 十一十六都上顶上铺毯子去了,他是应还是不应? 容烨问了句:“在几楼?” 辛风一对上他就紧张,徐丁辰便开口道:“三楼。” “那便上去罢。”容烨起身,正巧十一和十六从顶上下来,他便顺道:“东西收走。” 刚整理好的十一十六:? 他们懵了一下,眼睛看到辛风和徐丁辰,明白过来,应是,又上去了。 温雁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怪折腾人的。
第22章 三楼雅间有八间。 左右分四间, 辛风他们定的在左侧第二间,窗户敞着,视野非常好, 能很清楚地看见天鹊桥边上的景色。 温雁终于见到那龙舟的模样了。 船头雕刻的龙头色泽鲜艳, 离得远也能看清那般大的龙头。一艘龙舟上站着五六十人,除了划船的桨手外, 还有舵手、鼓手和锣手。 船有六艘,他站在窗边,目光落在上面。时间倒也巧,他方看过一遍,那边便响起了激烈的鼓点。 比赛开始。六艘龙舟几乎同时破水,刷着朱红漆的船身在光下发着光般,格外耀眼。桨手挥舞着臂膀, 木桨劈开浪头,带着势如破竹的架势朝前冲去。 几个龙头谁也不让谁, 谁也不甘于落后, 船上的鼓手敲着鼓, 激励着他们更有干劲,两岸围观百姓的呐喊声恢宏, 便是站在这楼上,这声音也能震得人心发颤。 温雁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站在窗前惊得眼睛瞪得溜圆,等龙舟离开了视野范围, 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辛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赛龙舟了,早就见惯了这场面,见他神色怔愣,坐在椅上朝他招手:“过来坐会儿吧雁子, 这儿只能看个头,再往后离得远了就看不清什么了。” 容烨站在温雁身旁,他不敢叫,只敢叫温雁一人。 不过温雁到哪容烨便跟着到哪,他叫他一人也算两个都叫了。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们仍牵在一起的手上,辛风默默吸了口气,心道摄政王居然这么黏人的吗。 方才上楼时这两人的手就没松开过,进来后温雁朝窗边走,容烨便跟着过去,现在温雁坐下,他便也跟着落座。 偏他那么大一号,温雁脑袋只到他锁骨,每次往他身边一站都衬得温雁小小一只。容烨跟只狼守着娇嫩的兔子肉一样,寸步不离护的死紧。 脑子里这么过了一遭,辛风再看容烨,那点畏惧不知为何散了些,反生起丝诡异来。 温雁牵着容烨坐到他们对面,看了眼桌上摆在茶盘里的茶饼,有了分兴致。 “这是……紫笋茶?” 辛风酒量不好,比起酒更钟爱喝茶,这茶饼是他特意拿来的,想着给徐丁辰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只是还没开始便先见着了温雁。 听着温雁的话,他点头:“是,我偷偷从我爹那里顺了点。” 见温雁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意识到什么,将茶盘朝他面前一推,兴奋道:“你要来煎一壶吗?” 温雁煎茶的手艺可比他要好。 辛风:“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喝到过你亲手煎的茶了,上次喝到还是在……上次?” 徐丁辰无言:“去岁秋。” “哦对!”辛风砸吧砸吧嘴,“我可想死你这手艺了!” “本王倒是还未曾品过阿雁的手艺。” 他回味着,静静听着他们聊天,存在感却极强的男人慢声开口。冷淡的视线扫过辛风,落到温雁身上,容烨道:“今日反倒能借着辛公子的光尝尝了。” 温雁:……? 辛风呆了一下:? 不是,摄政王这话、这这这不对吧? 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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