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焕脸色极为难看:“季公子,你我二人好歹相识一场,为何如此心狠手辣设局陷害家妹,你究竟意欲何为?!” 恶人先告状。 季月槐神色不动,只浅浅一笑,还击道: “崔谷主,你仔细考虑考虑也知道。我若真害了她,又怎会自投罗网,孤身前来此地?” 崔无焕眼中寒光闪烁,气氛剑拔弩张。 此刻,白道微轻轻抬了抬手,声音温和而从容,却压过了所有人的怒气,仿佛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诸位,都先各退一步,放下武器好好说,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 崔无焕阴森地盯着季月槐,面色沉沉,他抿紧薄唇,指节绷得很紧。良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将金钱镖扔在地上。 季月槐冷眼瞧着他精湛的演技,只觉好笑。但碍于白道微的面子,还是缓缓垂下了手。 就在这一刹那,季月槐看见了令自己遍体生寒的一幕。 崔无焕眼眸微睐,幅度很小地勾了勾嘴角。 完了。 只觉后颈一痛,季月槐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57章 季月槐醒了。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地砖, 眼前是锈迹斑斑的铁栏。 他挣扎着起身,脚踝却猛地一痛。低头看去,只见脚踝被铁链锁住, 已经渗出血来。 根本顾不得疼痛, 季月槐迟钝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他被骗了。 白道微……崔无焕……他们是一伙的。 金枫谷与昆仑宫,竟早已里应外合、沆瀣一气。 而秦天纵——他还被蒙在鼓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 季月槐脑中轰然一响,喉咙发紧,呼吸像被什么钳住。 他捂着胸口,几乎是本能地想: 得出去,马上。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 季月槐咬紧牙关, 靠着墙壁, 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身上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武器。 发带没了,铃铛没了, 胸口的碎玉……竟然还在。 蓦地,他指尖一僵。 等等, 好像少了什么。 季月槐按了按胸口。 写着功法的小册子也没了,两本……都没了。 沉重的无力感攀爬上季月槐心头, 将他缠绕的喘不过气来, 他垂头消沉了会儿, 而后静静地躺在黑暗里, 盯着头顶漏出的一缕月光,思考着该如何逃出生天。 “哗啦。” 很轻的一声,但季月槐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良久, 又是“哗啦”一声。 难道……是谁在翻书? 翻的是从我身上拿走的功法吗?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季月槐悄悄侧过身,脸对着墙壁装睡,但眼睛还是睁着的,他身子紧绷,做好随时御敌的准备,丝毫不敢懈怠,生怕来者不善。 清冷的月光洒在砖石墙面,其砖缝里遍布的青苔被照的绿油油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月槐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但,他怎么也没料想到的是,数秒后眼前的呈现的景象,让他难以遏制地浑身一震。 只见,砖石墙缓缓出现了一个影子。 很熟悉的轮廓。 季月槐几乎在瞬间就认出来了。 不可能忘的,绝对不可能忘。就是那夜在秦连巍的寝殿里,故意放走自己的女人。 “孩子,醒了?醒了就起来吧。” 女人的声音比他想象中要低缓的多,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慈祥。 季月槐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预感,不知是吉是凶,像被双看不见的手推着,他缓缓转过身,站了起来。 铁栏外站着一个女人,年纪约近不惑之年,柳眉杏眼,却满头白发。她神情温和,眼底沉静非常,几乎到令人发寒的地步。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庞,季月槐却觉得异常的熟悉。 她的手上拿着自己的两本功法。 “……那夜大殿里的人,是你吗?” 季月槐半是疑问,半是笃定地问。 女人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静静看着手里的功法。 季月槐眼神一凛,沉声问她:“你认识我太婆,对不对?” 女人没回话,深深地看了季月槐一眼,问: “这本功法,是你太婆留给你的?” 季月槐想,自己没有撒谎的必要,便迟疑地点头。 “对,上面那本泛黄卷边的就是,下面的那本——” 女人不客气地打断,轻描淡写接话道:“下面那本,是我写的。” “什么?” 季月槐愣住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曾经去过惊鸿里?” 女人像是陷入回忆一般,目光远远飘开:“惊鸿里?原来,那儿现在叫惊鸿里了。” 季月槐语气变得急切:“你究竟是谁,是在替白道微做事儿吗?我太婆曾经也是吗?” 女人终于收回目光,却不答,只似笑非笑道:“脑子倒还挺灵光……可惜,不知天高地厚。我当年,明明已经放过你一马了。” 说着,女人翻开册子,低声自嘲道:“呵,真是狗爬字。” 二人间短暂的无言。季月槐蹙眉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心悸,最后竟倒抽一口凉气。 他发现,自己和女人,长得竟有两分相像。特别是眉眼部分,在某种角度看,神韵与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季月槐脑海中“嗡”地一声,尘封已久的记忆重见天日。 “小朋友,不知怎的,我看你只觉得亲近,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是白雁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初以为是玩笑话,没放在心上过,可现在想来,大概是真心的。 女人低头翻着功法,动作不急不缓,指尖掠过纸页时,偶尔会有稍稍的停顿。 牢中寂静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回荡在石壁之间。 一页一页地翻着,直至翻到最后一页,女人阖上眼帘,久久不语。 离季月槐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似乎只剩一步之遥。可不知为何,他此刻竟失去了往日的迫切。 无数疑问堵在喉头,既问不出口,也咽不下去,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季月槐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我与你……长得有几分相像。” 女人翻书的手顿了顿。 季月槐定定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太婆临终前,躺在床上安详辞世的那一天,轻声问道:“或许,菀儿二字,是在唤你吗?” 女人没有回话。 良久,她将册子合上,走到铁门前拿出钥匙。 “咔哒”一声,女人推开门,又蹲下将他脚踝上的铁链解开。 “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撂下这样一句话,顿了顿,又冷冷道:“赶紧的,趁我没改变主意前。” 季月槐没有傻到说“除非你将实情和盘托出,否则我就不走”这种话,他发自内心的感激,郑重地道了声谢。 与女人擦身而过之际,他停下了脚步,最终却是欲言又止,匆匆离开。 逃出生天后,见周围的景色实在陌生,季月槐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权衡之下,没有硬闯出去,而是暂且藏在了人迹罕至的假山后。 他暗暗发力,撕下外袍的一角,将柔韧的绸缎缠在手上——聊胜于无,也算是临时的武器。 蓦然,两个小姑娘的交谈声远远飘来。 “……快点快点,别让白公子等久了。” “催什么呀,真是,瞧你心急的。看人家俊俏,就上心的不得了!” “哼,你就知道拿我取乐……话说,这枣泥糕真的好香呀,咱俩若偷拿一块儿,不会有事儿吧?” “要死啊你,左右别拖我下水……” 白公子?俊俏? 显然,她们正在送吃食给白雁然的路上。季月槐心念一动,暗叹真是雪中送炭,悄然跟了上去。 季月槐借着夜色,谨慎地贴墙而行,待她二人离开后,悄悄绕到外侧的回廊。 窗扇未闭,昏黄的灯光从半开的窗缝中泻出,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与糕点的甜味。 他伏身靠近窗棂,小心翼翼往内望去。 白雁然端坐于榻上,眼前精致的吃食与茶水一动未动,看着心事重重,正静静地望向空中明月。 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一人。 季月槐没敢轻举妄动,他猫在墙根的阴影里,又等了片刻,见仍没有人过来,才轻轻推开窗棂,身手轻盈地翻了进去。 “白兄。” 白雁然闻声而动,他眉心轻蹙,猛地转过头。看清来人后,他原本疲惫的眼神明显一震: “你,你怎么在这儿?” 季月槐正欲张嘴解释,却捕捉到白雁然脸上写满的不仅是震惊,更多的是……大难临头的恐慌。 他在害怕什么? 而接下来,白雁然脱口而出的话,让季月槐瞳孔一缩。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不管了,你快先躲起来,白道微他马上就到!” 季月槐此刻心跳的很快,语速飞快地问道:“好,好,白兄,你这儿有什么可藏人的地方没有?” “我这儿?”白雁然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摇头道:“这儿不是我的住处,这儿是——” “白道微的寝殿!” 什么?!季月槐心头如遭雷击。 而此时,更糟的事儿发生了,情形从雪中送炭彻底反转为雪上加霜: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还不止一人。 “走。” 季月槐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白雁然拖着穿过侧殿,七拐八拐进入了间狭窄逼仄、灰尘弥漫的藏室。 “藏好,别出声,千万别动。”言简意赅地说完,白雁然便匆匆离去。 季月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掩住口鼻,开始默默环顾四周。 地方不大,却处处“卧虎藏龙”。 墙上挂着吃灰的,乃名动江湖的玉隐扇,玉做骨缎为面,出自已归隐的问舟大师之手。 架上,雕工精巧的紫檀木盒静静敞开着,其内躺着一枚鸽卵大小的蒙尘红珠,浮动的灵力流转其中,打眼一瞧就知并非凡物。 季月槐稍稍放下心。这里一看就是白道微堆放奇珍异宝的地方,且平日不怎么踏足,似乎将它们遗忘在了漫长的岁月里。 他左看右看,寄希望于能找到趁手的武器,让自己有一战之力。 忽的,季月槐发现角落里有一物被布罩的严严实实,很是神秘。 踌躇片刻,他蹲下身,伸手揭开了布罩。
第58章 看清布罩下是何物后, 季月槐并没有太过吃惊,反而有种释然的平静。 灯身通透温润,色泽青翠如滴。细腻的青玉质地在月光下, 宛如静湖轻漾, 层层波光浮动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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