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亭:“这事勉之路上同我也说过,他到江南后,至今与那些倭寇交过三次手,虽每次都做了诸多准备,但都落了下风。”
赵凉越闻言深深皱眉,默了默,道:“国库的银子,不够用了。”
近些年来,王韩势力在朝堂独大,贪墨腐败成风,从中央到地方早已经腐烂不堪,如今朝堂刚刚开始步上正轨,西南都护府亟待筹建,江南倭寇之祸又起,风雨飘摇的大许真的再经不起折腾了。
项冕和韩亭相视一眼,也是叹气,道:“说起来,州府官吏和地方乡绅倒也吃香喝辣,只是闭眼瞎,看不见大许的国与民罢了。”
时有朔风突起,吹起马车车帘,赵凉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际,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废相已经迫在眉睫了。”
城东绯霞楼。
二楼北的雅间内,一道道佳肴被陆陆续续送进去,伺候的人都格外小心,因为他们知道,里面的客人正是雪枋院主萧瑢,是名扬京都的贵人,不能有半分差池。
等所有菜都上齐了,冬蝉夹菜试毒。
试毒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往日也没出什么情况,偏偏今日银针变黑,冬蝉和侯在一旁伺候的小厮皆是一怔。
冬蝉当即抓住小厮,质问道:“你们酒楼的菜有毒,难不成是要毒死我家公子?”
小厮是知道雪枋院院主身边这个叫冬蝉的侍从的,虽说是小孩,却是武功极好,这下一把拽住他,他半个身子都被迫躬下来,只得忙道:“不敢不敢,萧公子是贵客,小的哪敢行这般不轨之事?”
冬蝉一脚踹在小厮膝弯上,小厮猛地跪到地上,只觉一副膝盖骨都要碎了,痛得吱哇乱叫,门外很快有另一个蓝衣小厮进来了——这蓝衣小厮较房里小厮穿戴稍好些,瞧着也玲珑很多,该是小厮带班的。
蓝衣小厮卑躬屈膝上前,朝萧瑢磕了头做了大礼,赔笑道:“萧公子,可是那厮服侍不周?小的这就领下去。”
萧瑢淡淡笑了下,道:“你们给本公子端上来的饭菜中,可是当了剧毒啊。”
冬蝉直接把方才的银针递给蓝衣小厮看,蓝衣小厮当即朝萧瑢又磕了几个头,道:“这事发生在绯霞楼,小的们难逃干系,但小的们断然不会对萧公子下毒,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不如我们现下去报官?”
冬蝉却不依,喝道:“报什么官?分明就是你们,所有的菜都经过你们的手,还要狡辩不成,叫你们掌柜来。”
蓝衣小厮这便看出来了,萧瑢今日前来哪里是吃饭喝酒,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掌柜来的,可是阮玥早上便被朝中几位大人叫去东宫了,现下如何回得来?
蓝衣小厮一边给萧瑢磕头喊冤,一边眼珠子骨碌碌转,想着怎么解决这事。
最后,蓝衣小厮灵机一动,对萧瑢道:“萧公子,掌柜今日有事出去,但将酒楼事宜暂教给陆先生,小的要不轻他来给萧公子一个说法?”
冬蝉怒道:“陆先生?难不成是你们这里管账的?我要你们这管账的干嘛,把掌柜叫出来。”说着,冬蝉抬手就将旁边价值连城的一个翡翠白菜的摆件给砸了。
蓝衣小厮哭着脸看向萧瑢,萧瑢堪堪喝了口茶,平平道:“那你去叫吧。”
蓝衣小厮千恩万谢,拖着跪地难起的小厮退了出去。
不多时,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着棕色衣袍的男子出现,正是之前鹿鸣的琴师陆青。
陆青进来,朝萧瑢拱手做礼,赔笑道:“听下人说,萧公子在饭菜中验出剧毒,这事可是真的?”
萧瑢起身,踱步到陆青面前,笑了笑,道:“饭菜没毒,我知道。”
陆青道:“那便是一场误会了。”
萧瑢:“我是专门为了见陆先生一面,才闹出这般动静的。”
陆青面露疑色,道:“某不过是区区小人物罢了,萧公子想什么时候见,便什么时候见,哪里用得上这般大的动静?”
萧瑢不同他绕弯子,道:“我派人去过河州花田县,那里的人都说当地只有一户姓陆的人家,陆家只有一子,名讳为青,但五年前,陆青便突发旧疾身故,所以……”
冬蝉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刀把。
萧瑢半眯了眼看着眼前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续道:“所以,我眼前的‘陆青’,究竟是谁呢?”
‘陆青’哈哈大笑两声,道:“那么,萧公子又是谁呢?当年泖州瘟疫扩散半个州,多少人背井离乡,又客死逃亡途中,后来户部的户册都是重新整理的,要是有心人想要从中做些手脚,应该不难吧?”
“这便不劳你费心了。”萧瑢冷声道,“洺埖公子,亦或是叫你,克里缇。”
克里缇闻声一怔,好似已经太久没有人这般叫过他了,猛地发笑,抽出袖中匕首朝萧瑢刺去,然后被早有防备的冬蝉一刀挡了回去。
克里缇恶狠狠看了一眼萧瑢,转身朝门外走,外面冲进来平日小厮打扮的暗卫,朝萧瑢扑杀过来,早已待命的雪枋院护卫从窗外翻进来保护自家主子,冬蝉朝外放了一支箭报信。
绯霞楼外,褚匪亲自带人埋伏多时,看到二楼射出的那支箭时,包围圈开始向内收缩。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昨日可在绯霞楼发现什么?”
翌日,又是每隔五日一次的暖阁议事,赵凉越早早起来,发现褚匪已经等在门口,便从柚白手中接过大氅披上,三步并两步朝门口去。
“如萧瑢所料,那个陆青确是一直隐在暗处的洺埖,也就是克里缇。”褚匪微微皱眉,道,“不过绯霞楼毕竟是夜渊的地方,克里缇没抓到,只能是借机让雪枋院和刑部将夜渊在京都的一些谍报点拔除了。”
赵凉越见褚匪眼底愁色不减,便知还有别的棘手的事发生,和褚匪上马车坐好,问道:“可是东宫那边有了情况?”
褚匪点了下头,道:“太子要把阮玥纳为侧妃,我派人递了消息,太子一直没回。”
“自从我们回京后,太子便不再同往日那般,将朝中和宫内大小事务悉数相告,总是有所隐瞒。”赵凉越思忖一番,道,“前几日我仔细看过吏部的官员变动,又和萧公子比对了一番朝中官吏户籍仕历和姻亲关联,发现宁州案后,最为得意的怕是唐尚书。”
褚匪笑:“唐士裕?我早觉得这老头不可能真的老实巴交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占着户部尚书的位子不肯交出来。”
赵凉越问:“师兄,唐家是从唐士裕开始发达的吧?”
褚匪:“是,当年的京都并没有唐家的一席之地,后来唐士裕科举高中进了户部,又被先帝青睐,一直做到了尚书,唐家的子弟也得以跟着沾光,或入学国子监,或得以升官进爵,唐家才在朝堂中站稳脚。”
赵凉越又问:“那他是从何时开始做出现在这般无心朝权的模样?”
“正是十三年的旧案发生后。先帝刚愎自用,又多疑,当年参与新政的一众大员里,最后就留下了太子妃母家韦氏,还有作壁上观的唐氏。”褚匪手指轻敲着,想了想,道,“彼时,朝中的人都觉得唐士裕和我一样,都是要抱住荣华富贵,但现在一看,怕是也是另有所图。”
赵凉越:“师兄也怀疑他跟夜渊有关系?”
褚匪点了下头,道:“萧瑢已经去查了,只要查到他和东宫有来往,便是实锤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到午门外。
冬日昼短夜长,现下整个午门外还是漆黑,加上天寒地冻,提早来等着的官员不多,稀稀拉拉立着,三四成堆商榷着要事,其中便有兵部尚书郑修和工部尚书长孙坚。
褚匪扶赵凉越下马车,又塞了个手炉,才带他扎到满脸愁容的官吏中间。
长孙坚一看到赵凉越,就凑到他身边,正要一把握住赵凉越的手诉苦,但听到褚匪轻咳一声,便尴尬地收回手,道:“赵大人,京昌运河的事年底都还没批复,这开年老夫可怎么办?现在是准备,还是不准备?”
赵凉越扶住冻得脸都红了的长孙坚,道:“长孙大人,您且让工部准备着,京昌运河事关重要,来年赵某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好!”长孙坚长舒一口气,道,“老夫就等你这句话,老夫信你!”
郑修也道:“等开年时候,你尽管上折子,我们这群老不死的也都挺你。”
长孙坚朝周围一众官吏拱手一拜,道:“多谢诸位!”
这时,三名内侍提着宫灯过来了,为首的正是平崇帝身边的内监总管丁缪。
丁缪上前行了礼,道:“皇上说,今日暖阁议事取消,外面风雪大,诸位大人请回吧。”
官员们面面向觎,脸上皆露忧色,有人试图从丁缪嘴里问出点什么,丁缪却是一番官腔话给挡了回去,然后便离开了。
褚匪和赵凉越相视一眼,等送诸位官吏离开后,单独往暖阁方向走,然后发现丁缪已经早在暖阁前等他两了。
“皇上早知两位大人不肯离去,吩咐要是两位大人过来,直接进去便可。”丁缪笑着侧身让出路来。
“有劳丁公公。”
褚匪和赵凉越进了暖阁,便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咳嗽声。
过了一会儿,咳嗽才停止,里面传来平崇帝低沉无力的声音:“你两进来吧。”
“臣等从外面进来,怕寒气扰了皇上。”
平崇帝低笑了一声,道:“进来吧,朕有话要单独告诉你们。”
丁缪会意,一挥手,带着阁内所有内侍退了出去。
褚匪和赵凉越将大氅放到一侧架子上,理了理官袍,绕到屏风后参见平崇帝。
“起身吧。”平崇帝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密函递给褚匪,道,“你们看看吧,是从西南传回来的。”
密函盖有皇帝私印,是平崇帝让司马霄派人去宁州调查,然后传回来的消息。
待两人看过密函,平崇帝望着两人脸上波澜不惊,道:“果然,你们早就知道夜渊的事,而且怕死这京都朝中,不知道夜渊存在的不多了吧。”平崇帝咳了两声,续道,“朕贵为天子,到头来果真只是个瞎子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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