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么会这样?”阿照倒吸一口凉气,感到难以想象:“他不是说喜欢布衣蔬食,瞧不起穿金戴银的人吗?” 宋敏道:“只是自我安慰的说辞罢了,他并非喜欢粗茶淡饭,而是只能粗茶淡饭。金钱和权力是最容易令人迷失的东西。” “我明白了,”阿照望向意儿,调侃她:“某人最近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可要小心点儿。” “你放心,我抠门得很。” 赵玺一拍桌子:“说的没错,岳丈正是被钱给害了,连带着拖累烟箩!起初她背着我拿自己的体己钱给岳丈还赌债,谁知欲壑难填,刚还清又欠下,就像个无底洞,烟箩山穷水尽,心力交瘁,不得已才跟我讲了实话。” 意儿摇头:“那个楚老爷真不是东西。” 赵玺苦兮兮的叹气:“后来我拿出几百两,让她带回去,告诉岳丈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管他。” “接着说。” “接着,倒是过了几天太平日子,相安无事,后来有次烟箩回家看望她娘和妹妹,结果又和岳丈吵起来,她一气之下便把岳母和君媚带到赵府,原打算留她们住两天,谁知当晚岳丈竟然卷走家里所有钱,连夜出城,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什么?” “他跑啥?” “唉,自然为了躲债。”赵玺亦是深恶痛绝:“我和烟箩说过不会再给他钱,那些追债的多狠啊,砍手砍脚也有可能的,他不逃还能怎样。” 赵庭梧听了这么半晌,颇感无趣:“我怎么觉着楚老爷和霍康的经历十分相似呢,这帮人还真是物以类聚,烂到一处去了。”
第27章 楚家的故事听完, 他们结账离开酒楼,这次意儿抢先霸占了一匹马, 路上走着,她问赵玺:“楚太太和君媚搬入赵府,她们家的宅子就一直空着吗?” “是啊,反正也卖不到几个钱,烟箩说,好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留着也好。” 阿照疑惑:“这倒怪了, 她们以前过得辛苦,那房子里肯定没什么愉快的回忆,留着作甚?” 赵玺“啧”一声:“你不懂,家嘛。” “我看她们比较喜欢芷蘅院的新家。”阿照轻笑:“入府后她们回去看过吗?” “没有。” “我说吧。” 赵玺瞪她。 不多时, 众人来到旧城的一处深巷,问了几个街坊才找到楚家老宅。 阿照仰头望着屋檐繁茂的杂草,好不诧异:“这跟废弃的荒宅有什么区别?你们没有派人打扫过吗?” “烟箩说, 不必浪费钱财和人力, 反正也不回来住了。” 没有钥匙,意儿让阿照先进去探探,阿照踢墙跃上屋顶,踩着黑瓦打量一番,跳入院中。 意儿扒着门缝往里瞄:“啧啧, 好一个凄冷破败,幸亏不是晚上,否则我可不敢进。” 赵玺拉她:“你不要鬼鬼祟祟的扒人家门缝行不行?” “我是光明正大的扒。” “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你一边儿去,不要给我捣乱。” 不多时,阿照飞身而出, 稳稳落地,她拍打衣服上的灰:“里边到处都是蜘蛛网,昆虫不少,人嘛,鬼影子也没有。” “我就知道,霍康不在这儿。”赵玺催促:“走吧走吧,抓捕疑犯的活儿让官府去干。” 说着他们几个打算撤了,周遭一户邻里探头探脑,磕着瓜子问:“你们是这家人的亲戚?” 意儿停住脚,热络地笑起来:“是啊,大姐,我哥哥娶了这家的女儿,可不就是亲戚么。” 她一边说,一边揪住赵玺往前推。 那妇人上下打量,忽然眼睛发亮:“哎哟,原来是赵公子啊,几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记得那时你和烟箩幽会,我还帮你望过风呢!” 赵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算来楚太太和君媚搬走两年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街坊!” 意儿道:“我嫂子说,这里是伤心地,她轻易不敢回来的。” 妇人闻言叹气:“也对,那两个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原不该生在这种穷地方,她爹又那样……” 意儿走近与她攀谈:“楚老爷走后,当真再也没露面?” “可不是,音讯全无,丢下孤儿寡母,心肠够狠呐。” “我听嫂子说,当时和楚老爷吵架,吵得街坊邻居都听见了。” “当时我在家呢,听到烟箩撕心裂肺,还砸碎了什么东西,楚太太劝也劝不住,那楚老爷啊,从前挺斯文的一个人,自从上了赌桌,把人性都输光了,成日家要钱,不给就闹。”说着直摆手:“那天他们吵完,没多久君媚从外头回来,烟箩便让她收拾东西,母女三人坐车走了。” “坐什么车?” 赵玺道:“府里的马车吧,有车夫专门负责接送她。” 意儿往后退开两步,左右打量这条巷子:“马车不好调头,应该会等在巷口,对吧?” 邻家大姐笑道:“是的呀,好气派的车子,连毡帘都那么精致。” 意儿问赵玺:“嫂嫂回娘家通常带几个丫鬟?” “几乎不带,她怕丫鬟回去说嘴。” “这样啊……”意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接着问邻家大姐:“然后呢,楚老爷几时走的?” “大约掌灯后,我听见他在家里砸桌子摔椅子,发了好大的脾气。”妇人陷入回忆:“街坊都知他乖僻,不敢出声,没过一会儿传来锁门的动静,我和男人藏在门后偷看,见他背着一个包袱,不声不响的走了。等楚太太和君媚回来,发现家里的钱被搜刮干净,人也不知去向,我们帮着找了好几日,全然无用,后来她们母女被赵府接了去,唉,也算因祸得福吧。” 意儿听完,凝神忖度,眉间深拧:“楚老爷把钱拿光,并且打算一走了之,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不忘锁门?” 阿照搭话:“习惯嘛,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赵庭梧上前问:“这位娘子,你可认得霍康?” “霍康啊,认得,那个清秀的小伙子,常常跑来找君媚的。”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哎哟,好久了……”妇人使劲想:“诶,对了,可不就是楚老爷出走那日吗。” “什么?!”意儿倏然抬眸,大为吃惊:“怎么他也在?” “他和君媚出去玩儿,送她回来嘛。” 意儿心里砰砰直跳,一个惊人的假设迅速擦过脑海,像烟雾被风吹散,她不得不退到一旁,扶着墙,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让烟雾重新结成清晰的形状。 邻家大姐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宋敏笑说:“没什么,早上吃多了油饼,她不舒服,透透气。” 赵玺看着意儿的背影,对赵庭梧低喃:“四叔,你说这个死孩子,在那儿琢磨啥呢。” 他摇头。 邻家大姐问:“你们各位今日过来是……” 宋敏拍拍阿照的肩:“哦,我和妹妹打算购置房舍,托赵公子帮忙,看了几处都不满意,听说这里空着……” 话音未落,只见意儿急忙走来,杵到大姐跟前,问:“烟箩带楚太太和君媚离开的时候,楚老爷没说什么吗?” 对方被她弄糊涂了:“啊?” “他们父女吵得那么厉害,烟箩要带走母亲和妹妹,楚老爷就没有阻止吗?” “这个……我记得没有,他们早就吵完了呀,半天没声响。” “那霍康是几时走的?” “跟她们一起啊。”?轻?吻? 小?说?独?家?整?理? “什么时辰?” “这哪儿知道呢……不过当时我准备做饭,大概黄昏吧,反正天还没暗。” “之后楚老爷有动静吗?” “没呢,天黑了也没点灯,黑漆漆的,我们都不敢问,后来准备睡了,突然听见他摔东西,隔壁的狗直叫唤。” “除了摔东西,可有谩骂?” “那倒没有,不过平日里楚太太不给钱,他可骂得很大声。” 问到这里,意儿脑中嗡嗡作响,她深吸一口气,紧攥着双手:“好,大姐,最后请你认真想一想,楚老爷背着包袱离开的时候,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大姐挥手笑道:“看他脸作甚,他穿着斗篷,帽子盖着呢,哪儿看得见呀。” 听完这一连串密不透风的对话,赵庭梧已猜中她的心思,不由得唤了声:“意儿。” 她置若罔闻,垂头扫一圈,从墙边捞起两块石头,走到楚宅门前,用力砸断锁头,然后推门而入。 赵玺不明所以:“里边没人,你进去做什么?” “找东西。” “啊?” 宋敏和阿照紧随其后:“意儿,你要找什么?” 她面色有点白,嗓子也略微发颤:“霍康手里的筹码。” 赵玺用扇子挥开蛛丝:“这破院子荒草丛生,你当心被蛇咬,我最怕蛇了。” 院子并不宽敞,灰败的墙壁斑驳点点,野蔓攀附,青苔随地可见。意儿望着面前的几间房舍,决心已定,回过身,用不容置喙的语气:“现在我要请你们把此处当做犯罪现场进行勘查,分组搜索,先从屋内开始,不能放过任何一块地方,之后相互交换,做第二次搜索。” 宋敏点头:“好。” 赵玺愈发糊涂:“什么犯罪?我不懂,怎么勘查?” 意儿道:“你自己待着就好,别乱动。” “……” 宋敏往偏房去,阿照负责厨房,意儿对她们完全信任,而赵庭梧身为大理寺卿,经手的案子只有比她多的,她自然不敢指挥或质疑。正屋地方最大,他们二人推开门,“嘎吱”一声,像咳喘的尾音,紧接着浑浊的霉味迎面扑来。 意儿抬袖遮挡口鼻,见正前方挂着匾额,题“清晖堂”三字,居中的墙上贴着一幅秋海棠,两旁对联写的是: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 意儿默念完,问:“谁的诗?” 赵庭梧道:“南宋四大家,诚斋先生。” “杨万里?” “嗯。”他问:“你是怎么考中进士的?” 意儿毫无愧色:“科举又不考诗词。” 外头虽已天光大亮,屋内却明暗错落,因陈设素净,愈发显得森冷透骨。那画下设一张平头案,案上左侧一只五彩双耳花瓶,中间一座屏风,都是半旧的寻常物件。桌凳铺满厚厚的灰尘,柱子之间垂挂帐幔,已褪尽颜色。 意儿怪道:“花瓶应该是成对的,怎么单剩一只?” “方才邻居那位娘子说,当日听见烟箩和楚老爷争执,还摔碎东西,兴许正是花瓶吧。” 意儿默然点头,赵庭梧往西面的书房去,她则走入东面的卧室。 里间更显幽静,窗前摆着镜台,盆栽早已枯死,灯罩结着蛛网,其余案上不过几只炉瓶和茶具。意儿来到大箱柜前,屏住呼吸,缓缓打开柜门,诡异的嘎吱声令人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会有一具腐尸赫然出现,然后把她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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